作者:许百龄
可俞慎言的想法也?没有错,如?今他们?姐弟的处境,不允许他有那么充分的时间去沉淀学问。他是想先考下举人头?衔,春闱可以晚几年。有了举人身份,很多事会顺一些。
回到戚婆婆的小院,俞慎言就在?房中看书?,琢磨文章。
俞慎思看出他是不准备放弃。
若是消息可靠,宁州府的科试最迟在?六月里,如?今也?只有四个月,对于俞慎言而言时间太紧张,他不敢打扰。
次日午后开始落雨,散学后,俞慎言来接他。他借口租住的房子雨天又?昏暗又?沉闷,要做完功课才?回去。
俞慎言见?苏夫子不在?堂中,才?走进去坐在?幼弟旁边陪着他,顺便?指点。他现在?不太敢见?苏夫子,不是怕苏夫子训责,而是怕苏夫子失望。
俞慎思直到天色稍暗,外面雨歇了才?随俞慎言回去。
惊蛰后春雨多,一连数日淅淅沥沥不断。
这日俞慎言过来时正落雨,他走到廊下收伞,见?到苏夫子从堂中出来,忙搁下伞见?礼。
苏夫子望了他几眼。这几日堂中的那小子打什么主意他看得明白,哪里是想在?此处做功课,不过是想让其兄长每日过来多逗留半个时辰。让他每日瞧见?其兄长紧张不安神色,和那勤勤恳恳向?学的态度,以此期望他松口支持其兄长参加科试,指点其兄长。
年纪最小,心眼儿最多。
“随老?夫来。”苏夫子不咸不淡吩咐,沿着回廊朝书?房去。俞慎言心中惴惴,却不敢慢半拍,跟了上?去。
俞慎思透过窗户看到离开的二人,挑了下眉头?,继续整理今日笔记。笔记整理完,还?不见?俞慎言从苏夫子书?房过来,他悠闲地趴在?窗台看雨。直到天色暗下来,俞慎言才?从苏夫子的书?房过来,面上?一扫几日来的愁闷,露出喜色。
毫无疑问,苏夫子松口了,并且愿意教授他。
回到住地,俞慎言比往昔更加勤奋,俞慎思怀疑他夜间是否睡过。他睡前俞慎言在?油灯下琢磨文章,次日醒来俞慎言在?看书?。有时候接他回来的路上?,或是吃饭时和他说?话,他都走神。
李郎回来,见?到他们?兄弟在?,过来还?上?次替他延医买药的钱。瞥见?桌子上?的文章,目光在?上?面停留几瞬。察觉旁边的小孩儿在?打量他,忙移开视线,道了声谢便?匆匆回屋。
俞慎思认定李郎此人熟读诗书?,也?会做文章。否则不会总是对别人的文章感兴趣,想多看几眼。
不过这怪人最近更怪了,以前偶尔还?会笑一笑,现在?脸上?没有丁点表情,回来也?不说?话,欠他的五戒尺还?没还?。他搓搓手,找个机会得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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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言紧张准备科试
,俞慎微那边和俞纶跑了大半个月,将城中所有有意向?出租的铺子看了几遍,还?请崔大春和施长生帮忙私下里打探这些铺子,可有哪些房主和牙侩匿而不说?的缺点。
经过各种考察和衡量,俞慎微和几位长辈的意见一致,都看中了三桥街的一间铺子,位置、大小、价格各方面都合适。距离县学和苏先生那儿都不远,铺子后面带个院子,有好?几间偏房,小言和思儿以后住在?铺子里都行。
全家商定下来,俞慎微便和俞纶带着东西去和房主签租契。
进城后还?没到铺子,先见?到了牙侩。
牙侩火急火燎大步迎上?去,半着急半责怪,“俞裁缝,俞姑娘,你们?来晚了。”
俞慎微抬头?看了看天,这还?没到午时,他们?今日早饭后就赶过来,也?没耽搁。
“怎么了?”
“哎哟!”牙侩一张脸愁得快拧成麻花,“还?怎么了?那铺子被别人租去了。”
俞慎微诧异,“昨儿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我们回去拿东西今日过来就签租契,房主也?是答应的。”说着就朝铺子去,想找房主问了清楚。
牙侩无奈地叹着气,跟在?旁边和她说?:“昨儿你们?刚走,就有人过来了,说?是要租铺子。房主本来是不同意的,可那人给的租金比你们?高,房主就动摇了,昨儿下午就把租契给签了。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已经和房主理论两回了,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人家租契都已经签了。”
“是什么人?”
牙侩也?不知道。
俞慎微胸内憋着口气,已经说?好?的,怎么可以说?变乖就变卦。而且他让崔大春和施长生都打听了,这个铺子空了两三个月,一直没有人租。牙侩也?说?此处铺子没有人看,怎么她刚定下,就有人租了?
刚走进铺子,房主就从后院出来,笑嘻嘻地迎上?来,干瘦的脸上?扯出几道皱纹。“俞裁缝,俞姑娘,这可真是不巧,我这铺子已经租别人了。”
“昨日我们?不是已经定下了吗?定金也?交了,你怎么能租给别人?”俞纶压着怒气道。
“哎呀,这也?没办法,另一家给的租金高,我总不能送上?门的钱不要不是?你们?也?是做生意的,说?到底,咱们?都是赚钱养家糊口。”半点不觉得自己忽然变卦有什么不妥,也?没有什么亏欠之意。
并从身边人手中接过一个钱袋子递给俞纶,说?道:“你们?昨儿的定金,我双倍奉还?,你数数,只多不少。”
俞慎微见?此,知道事成定局,自己就算将房主骂一顿也?没有用,可心里还?是憋着气。他们?跑了半个月看遍县城才?相中,什么都谈妥了,转头?就租给别人。
她压着怒气,面色如?常道:“刘爷,你我昨日既已商量好?了,你临时变卦是不是太不把信义当回事了?”
“瞧你说?的。”刘爷笑呵呵道,“说?是说?定了,可租契没签,这事就不算定下。自古买卖价高者得,我这怎么能是不讲信义呢?若是咱们?昨儿签了租契,那你现在?怎么骂我,我都听着。况且你们?付的定金,我也?双倍还?了,就是去县衙里理论,我这也?不算有过吧?”
看刘爷这得意的样子,俞慎微心头?的怒火窜了窜。俞纶拉着她劝她莫生气,转头?对刘爷道:“既是价高者得,刘爷也?没问问我们?是否愿意多付,怎知我们?就不愿意?”
若是每个月多一两钱银子,甚至是两三钱银子,他们?都愿意付。这个铺子对于他们?做裁缝卖布料最合适不过,全县城目前没有比这家更合适。
刘爷笑着道:“哎呀,俞裁缝,不是我不愿意问,而是我知道问了也?白问,你们?也?付不起。”
“多少?”俞慎微有些不服气。
“是你给的价两倍。”刘爷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疯子!
俞慎微心里头?骂那个租下铺子的人。这间铺子位置好?是好?,她给的租金已经算合理了,就算对方给得再高,也?贵不过一两成罢了。能够给到翻倍,这哪里是一个正经做生意人会干的?
这个念头?闪过,俞慎微忽然冷静下来。
既然一个正经的生意人不会这么做,那租下铺子的就不会是正经要做生意的人。她和刘爷也?打了几天的交道,虽然爱占小便?宜,但是对人还?是客客气气的。如?今自己不守信义在?先,竟然会把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甚至没有半分理亏和不好?意思。
这有点反常。
她心下猜疑,租下铺子的人,是不是故意不想让她做生意。
越想越冷静。声音也?由最初急切不满变得冷淡,“那人是谁?”
“这……俞姑娘就没不必多此一问了吧?”
刘爷不说?,她心下也?能够猜出七八分,这临水县还?有谁不想她做生意,还?有谁有那个钱亏在?这上?面。
她冷笑道:“那我就祝刘爷财源广进。”转身拉着俞纶道,“爹,我们?走吧!”
俞纶也?气得不轻,甩袖离开。
事已至此,也?只能从其他的铺子里再找合适的,不可能满临水县的铺子对方都高价租去,租得了一年,能租得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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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思从施长生的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他觉得有点不对。俞慎微猜测是高明通兄弟,可这事情并不像是高家往日手段。
这几年高明通兄弟哪次要害他们?姐弟,都是想取他们?性命,毁他们?前程,不会搞这种小动作。即便?是他们?不能在?县城开铺子,对高明通没有多大好?处,于他们?姐弟也?不算是什么毁灭性的打击。
他对施长生道:“麻烦长生哥帮忙打听下是什么人租下,做什么用。”
施长生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道:“我自知晓,还?要你这小不点儿教我。”
俞慎思不满地打掉施长生的手,轻哼一声,站起身挺直身板佯装威武道:“谁小不点儿,我堂堂……四尺半男儿。”
施长生被他小模样逗笑,“行!四尺半男儿,我去打听消息,你要听大哥的话,好?好?读书?,家里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第33章
施长生查了几天,最后只查到租刘爷铺子?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本地口音,只租一年?。
如?此,他们不由得怀疑此人?就是冲着他们姐弟来,要阻拦他们开铺子?。
俞慎思和俞慎微说了自己的猜想,高明通兄弟虽不是个东西,但不会在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上使绊子?。
俞慎微这几天也仔细琢磨此事?,也觉得不像高明通兄弟的手笔。去年?院试的事?情闹出来,高家已经被指点。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为了维护高家名声,暂时?也不会为难他们姐弟,更不会借助外人?之手,留人?把柄。
除了高家,她着实想不出谁会这么故意针对他们。
俞家这些年?从?没?得罪过任何人?,他们姐弟除了和高家有恩怨,也没?有什?么对头。
全家人?都想不出谁会不惜拿钱打水漂,也要对付他们。
俞慎言问?:“爹和大姐这几日可有看上其他合适的铺子??”
俞纶叹气道:“除了三桥街的那家铺子?,倒是还有两家还行,不过总的来说都不及三桥街的。不是大小不合适,就是位置偏了点。”说完又是轻叹一声。俞慎微也眉头皱了皱。
看得出他们对三桥街的那家铺子?十分满意的,因为错失而惋惜。
“那就退而求其次,或者再等一年?。”卢氏见他们满面愁容建议道。
俞纶也在思考这件事?。
俞慎微沉默片刻道:“那人?想为难,再等一年?还是为难。退而求其次,女儿不信我们看上哪一个铺子?他就能翻倍租。”
施长生先点头赞成?,“我托人?盯着,若是那人?再使绊,也能看看到底是什?么
人?在背后搞鬼。”
“辛苦你了。”
事?情商定,俞纶和俞慎微第二日就去了稍次的一家铺子?。
房主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见他们过来直接坐地起价,比原本高了三成?价格。
俞纶二人?和房主谈了小半天,房主就是不松口。原本他们对这个铺子?就不甚满意,唯一让他们看上的也就剩价格便宜,如?果?这个位置和大小,还要再加三成?价格,太不划算。
俞慎微想谈一谈,忍痛只加一成?,房主坚决道:“你们若是想租我这铺子?,就是这个价!”
这个价格俞纶和俞慎微都不能接受。一个月多?三成?价,一年?就相当于多?交三四个月租金。他们开裁缝铺第一年?还不知道能不能保本,哪里有这么多?的钱往里面砸。
离开铺子?,俞慎微心中憋着一口气,再去另一家,亦是坐地起价,亦是加三成?,超出他们能够接受的范围,也超出这一条街所?有铺子?的价格。这是不合理的。
看来两家收了不少好处,否则不至于将到手的生意往外推。
最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自己这半个月来看过的铺子?为何那个背后之人?会一时?间全知晓。
他们看铺子?都是王牙侩在中间联系。刘爷那个铺子?,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租出去,对方?就算跟踪她,这消息也太快了。
她朝王牙侩望了眼。王牙侩当是请他帮忙讲讲价,忙笑着去和房主谈。房主就一句话:就这个价。
房主看俞慎微没?有什?么动静,从?桌边起身逐客,“俞裁缝,俞姑娘,严某还有其他事?要忙,你们若不租,严某就不多?陪了。”
俞慎微压下怒气,拧紧眉头,一副走?投无路的愁苦神?色,无奈地叹道:“那就按严爷说的这个价,我们先租五年?。”
严爷神?色惊慌一瞬,显然没?想到这么高的价格俞慎微还愿意租,还是租五年?。
俞纶和旁边的牙侩也全都惊住。
俞纶忙将俞慎微拉到一旁,劝她不许置气。这个铺子?根本不值这个价格,可以再看看别的铺子?。无论怎样,不必白白将钱亏在这上面。
这个位置,这个价格,本都难收回。
俞慎微余光瞥了下旁边惊喜交加的严爷和捏着手指不知算什?么的牙侩,对俞纶道:“现在都是这个价格,高些就高些吧。女儿相信爹娘和小叔的手艺绝不比县城其他裁缝差。酒香不怕巷子?深。”声音不大不小保证严爷和王牙侩都模糊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