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百龄
他?不放心帘子后三?人,朝那边瞥去,没有挪步。
姑娘安慰道:“你在这儿也帮不上忙,有我爹和师兄他?们,你不用?太担心。”
俞慎微犹豫一阵才跟着姑娘朝旁边的小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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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思和俞慎言得?到官兵通知?奔过来,抓着一个学徒便问,“我大姐呢?她怎么样?”
“别担心。”学徒拦住兄弟二人,劝道,“我师傅他?们正在救治,你莫进去打?搅。”
随后俞纶夫妇赶过来,在铺子里听到女儿出事,二人吓得?走不稳路。
此时见到走出来的女儿半边脸红肿,刚止住的泪哗哗往下流。想抚着女儿脸颊,又不敢碰,想握女儿的手,见到手腕处贴着膏药,手掌缠着布,哭得?更厉害,扑过去抱着女儿。
旁边姑娘提醒:“夫人,令爱腰间有伤,你这样会伤到她的。”
卢氏放声大哭出来,不再敢碰女儿,生怕不小心又碰到女儿哪处伤。“怎么会这样?你怎么遭这罪?什么人?什么人?什么人?”卢氏哭吼。
俞纶看着女儿,眼睛红了一圈,搀扶情绪失控的妻子坐下。
俞慎思兄弟二人比俞纶夫妇冷静许多,看到俞慎微这般,也皆眼睛湿润,俞慎思问:“大姐,是不是他?们?”
他?们自是指得?高家?。
俞慎微在遇到歹徒的时候也怀疑是高家?,但现在她觉得?不太像。
高明通兄弟虽然想害死他?们姐弟,但不会只对她一个女儿家?动手,他?最想害的是两位弟弟。
高明通兄弟虽狠毒,却还不会用?侮辱她的这种下流方式。若她真遭了侮辱,作为高家?过继出去的女儿,高家?脸面也不好看。
她微微摇头?,“待长生他?们醒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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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思靠着门?框蹲在门?边,看着旁边坐在凳子上的俞慎微,脸上的伤虽然涂了药,还是鲜红。衣裙上的血成片成片,在明明暗暗摇曳的灯光下,好似鬼魅。
这一切若不是高家?所?为,那便只能是年初的那件事了。
高晖虽然行事很隐秘,没露出任何马脚,史家?和王家?当?时因为愤怒、羞耻,为了脱罪、救人,等等原因,可能没有朝俞慎微的身上猜。事情过后,冷静下来,两家?人又岂会都不产生丝毫怀疑?
只不过是拿不出任何证据罢了。
三?条人命,两家?子孙前程被毁。人被逼上绝境,是会失去理智,发疯发狂报复周围的人。即便没有证据,凭靠猜测,也足够他?们做出疯狂举动,用?毒辣的手段杀人。
俞慎思蜷在门边,心中越想越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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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晖是最后听到这个消息,到医馆时,已经深夜。
看到俞慎微的模样,惊得?愣站半晌,挪着步子走上前,蹲在俞慎微的身前。看着受伤的脸颊,看着缠着布带,贴着膏药的双手,眼泪溢出。轻轻地抓着俞慎微的手。
“大姐……还疼吗?”
“没事了。”俞慎微宽慰道,“大姐只是一点?皮外小伤,别担心。”她担心地望向布帘后面,郎中已经忙了一两个时辰,还没有结束的迹象。
高晖起身要过去被学徒拦住,让他?别打?扰。他?抓着学徒问情况。
“伤势轻重不一,正在救治,少安毋躁。”
高晖愣了片刻,转身离开医馆。
“去哪儿?”俞慎言忙问。
“冷静下。”
俞慎思见此,知?道高晖要干什么,急忙起身追出去。街道空荡,两边灯皆灭,寒风如?刀,天?上的月被不断流动的薄云遮掩,月光明明暗暗。
他?在街尽头?追上人,抓住高晖拦道:“你别再胡来了。”
他?能猜到是史家?或者王家?,高晖自然也能猜到。
高晖抚了下三?弟的头?道:“二哥是去县衙,没有胡来。”拿开俞慎思的手。
俞慎思再次抓住他?,“你真当?我好骗?若不是你当?初下手那么狠绝,将对方逼入绝境,大姐和长生哥岂会遭如?此报复?攻城尚围三?缺一,你断了他?们后路,岂会不遭反噬?你还要再疯吗?这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高晖沉默几息,“二哥真的是去县衙。”声音温和,好似哄孩子一样哄他?。
俞慎思岂会信高晖这话,上次之事他?已是断了史家?和王家?后路,这次俞慎微生命遭威胁,李帧、施长生和阿成又全受重伤,高晖只会更疯。
他?决不能让高晖在这条道走下去,会把自己的生路走断。
他?威胁道:“二哥若是敢去杀人,
我就将上次的事情告诉大姐、大哥。你当?知?道依着大姐和大哥的性子,他?们知?晓真相会如?何。你若不想他?们伤心,对你失望,就莫动那念头?。
拦路杀人这么大的案子,官府肯定会追查到底。这事查起来不难,找出幕后之人也是迟早之事。既然能通过官府来解决,就莫自己动手。”
“你这是教育二哥?”高晖声音冷下来。
“是!”俞慎思严肃地道,“身为弟弟,我不能看着自己兄长犯错而?不规劝。不能看着兄长走向悬崖,不去拉一把。”
他?又放软几分语气说:“二哥,我知?晓你想护着大姐、大哥和我,你不想我们受委屈,受伤害。难道我们不一样吗?前些年你在京中,大姐很多时候想你想到哭,自责不能早些将你接回来。大哥也不止一次梦中唤你的名?字,我们都想你好好地。
二哥,这件事交给官府去查,或者我们协助去查,提供线索证据,但别再自己动手了。这件事不同上次,很容易暴露,让官府察觉。我们盯着此案进程就行。我不想大姐大哥再出事,我也不想你出事。
二哥……”
最后一声,带着几分哀求。
高晖看着面前比自己矮近一头?的弟弟,微弱月光下,望着他?的双眼莹莹泛着泪光,他?是担心、害怕。
他?心头?酸涩,拍了拍弟弟的头?,道:“好,二哥答应你。”
“我们回去!”他?抓着高晖,怕他?这一句又是哄他?,转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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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夜,布帘被拉开,几位郎中相继出来,个个一脸疲惫,额头?一层密汗,旁边打?下手的学徒们也都面露倦色。
三?人目前均没有生命之忧,但情况却皆不乐观。
李帧伤势最轻,右侧后腰处被捅了一刀,好在冬日棉衣厚,亦没有伤到要害,最好是卧床仔细养着。李帧左肩骨头?被砍伤,有七成的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左臂不能提重物,甚至抬不起来。其他?几处伤势相对较轻,静养一段时日便没事。
施长生伤势比较重,身上多处骨头?断裂,所?幸肋骨断裂没有伤及脏腑,其他?伤势伤筋未动骨。最严重的阿成身上伤势与施长生相似,他?最大的危险是在伤在头?部?,要看人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醒过来是什么情况,再进一步医治。
“三?人伤势皆不宜挪动,要在医馆先养些时日。”荀大夫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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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担忧了一夜,俞慎言见大姐面色越来越难看,她昨日受了惊吓又受了伤,又担心到现在,上前劝她先回去洗漱休息,顺便也让俞纶夫妇回去。
“这里有我和小晖、思儿照看。”知?晓他?们肯定不放心,又道,“你们休息好了,顺便做些吃的送过来。”
荀大夫也道:“三?人一时半刻醒不过来,你们守着无意义,这里有老朽和小徒们照料。你们可以轮流过来。”
俞纶夫妇和俞慎微这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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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俞纶夫妇送吃的过来,看到两大食盒的饭食,便知?晓昨夜估计也没怎么睡,早早就开始做东西了。
三?人未醒,东西吃不下去,兄弟三?人也均没什么胃口,东西几乎没动。
卢氏也没勉强他?们,她自己也没什么胃口。
俞慎言道:“儿子要去一趟县衙,弄清楚情况,这里爹娘先看着点?儿。”
“去吧!”卢氏有些心力交瘁。
高晖起身道:“大哥,我陪你一起。”
县衙那边昨夜就将被杀的两名?歹徒带回来,有一名?老捕快认得?贼首,以前就干过打?家?劫舍聚众斗殴之事,还判过刑,不巧次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他?在赦免之列,这些年没听闻此人消息。
俞慎言二人到县衙,将昨日的事情与罗县尊说明后,罗县尊便命人去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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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李帧先苏醒过来,想坐起,身上的痛让他?不太敢用?力。
俞慎思按了下他?道:“别动,你腰上有伤,要躺着养,否则会烙下腰疾。”
李帧安稳躺好,扫视一圈,堂中没有旁人,只有两个同样躺在木床上的人。他?看着面前小孩,问:“就你一人?”
“我娘在后院给你们熬药,我大哥去县衙还没回,我爹和我二哥去找被褥和炭火,我大姐在家?中养伤没过来。”俞慎思一一说完,又问,“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在炉子上热着呢!”朝旁边小炉上示意。
李帧轻轻嗯了声。
俞慎思过去端东西,炉子上的笼子太烫,他?不断吹着自己的小手,终于?将粥菜和汤端到托盘中,然后又小心地端到李帧床边小几上。
看到李帧还躺着,发现这样吃不下去还得?稍稍坐起来一些,自己根本搬不动这么大个人,只能叫医馆的学徒帮忙。他?们比自己专业,不会伤到李帧伤处。
看到李帧受伤的左臂,准备给他?喂饭。
李帧看他?拿勺子的姿势,知?道他?这是第一次给别人喂东西,这手法绝对洒出来。无奈道:“你端着碗,我自己来。”
俞慎思尴尬一笑:“你自己吃不会吃到鼻子里去。”
李帧笑了下,尝了尝肉糜粥,顿了下问:“令堂做的?”
“你怎么知?道?”忽然想起来李帧尝过俞慎微做的肉糜粥,但她们二人做的肉糜粥味道差不多,这也是俞慎微唯一拿得?出手,能和卢氏媲美的厨艺了。
吃过一回就能区分出来,看来也是个吃货,以前没瞧出来。
李帧只是笑了下,没有回应他?,将一碗粥吃完,又喝了些汤,便吃不下什么。
俞慎思将碗勺收拾到一边去,坐到床边小凳上,感激地道:“多谢你救了我大姐,也救了长生哥和阿成。”
李帧微微笑道:“你大姐也救了我。”
俞慎微说了当?时情况,若非是李帧及时赶来,他?们三?人就不是受伤,而?是要命丧城西了。李帧若是不来救他?们,就不会受伤,又何来俞慎微救他?之说。
俞慎思调侃道:“你金钱上的账算得?明明白白,这笔账怎么糊涂了?”
李帧也回他?:“你能算清吗?若当?初不是施长生救我,我两年前已经死了,又何来后面这些恩情?”
俞慎思记起来那年他?醉酒被人挤下桥的事。
见他?精神头?还行,俞慎思和他?掰扯起来,“你不是救我一次还了吗?”
“恩情不是买卖,你还小不懂。”
“又来!”俞慎思白他?一眼,“别拿我年纪小说事。依你刚刚的话,长生哥救你一次,你还一辈子恩了?知?道的,说你李夫子重情重义,知?恩图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俞家?挟恩图报呢!岂不是给我们俞家?抹黑?一码归一码。”
李帧没想到面前孩子能够说出这番话。
闲话须臾,李帧转开话题问:“你大姐伤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