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塘北鲤
永隆帝:“你这是何意!”
那鸿图伸出自己受伤的手:“昨夜他二人放猎物袭击臣,还请陛下一起处置!同时臣被人下药,一时神志不清,若查到真凶,还望陛下秉公处理。”
这些话翻译下来,是他杀人了,但都不是“故意的”,他才是受害者,得为他做主。
另外要是处置他们,朝廷将一次性失去七位武将,这对刚立朝的大昭很不利。
最后那个‘查到真凶要秉公处理’的话就好像那鸿图知道是谁,而且看样子也是个棘手人物。
永隆帝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无奈闭了嘴。
他身为一国之君,每每在那鸿图身上都讨不了好,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诸位爱卿有什么想说的。”
文官刚才想说的都在殿外喊完了,现在嘛……互相看了看又低下头,一时不知道要不要重复,重复的话会不会被殴,殴到什么程度……都是未知的。
而且这件事如果真如武安君所说,那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都怪昨天西山太混乱了,他们接收消息又迟,一抓到武安君把柄就有点迫不及待。
如今看来事情太复杂,不好参与。
一时没了声。
“君侯,咳咳,殿前行凶,臣不服!”
其他人不说话,勇士马槐,却是拖着伤痛也要指认那鸿图。
那鸿图眼中闪过不屑,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这么多年的憋屈人生全靠这个给力的人设作为发泄口,不打他打谁,而且在以前,马槐这种他见一个刀一个,哼。
他真的手下留情了。
等着吧,等老子登基,就狠狠当一回暴君,豆沙辽。
毫无悔改之意的武安君对控诉不为所动,看得永隆帝额角突突的,而下面那个年轻御史虎视眈眈,他只能道:“武安君殿前失仪,罚俸一年,于刑狱中思过三个月,另加五十板子,此事由刑部介入追查并监刑。”
前面那些惩罚不痛不痒,而刑狱是什么地方马槐能不知道?那就是那鸿图的快乐老家,再说打板子,就算有人监督,有没有真打,还不知道呢。
马槐不服:“陛下!”
永隆帝:“好了好了,马御史周御史有伤在身,来人,带下去先行治疗,都是大昭能臣,可不能因为此落下病根。”
说着,就有人将两位大人好声好气地抬了下去。
永隆帝袒护之意明显,这件事又眼见还有后续,其他人只能观望,不再发表言论。
但这一遭真的让人寒心,以为一腔孤勇可以扳倒权臣,没想到到头来人家毫发未损。
离开承运殿的时候众人在殿外躲雨,却看见武安君身后太监,亦步亦趋地为他遮雨。
再想到自己跪了那么久。
这其中落差,哎……
翰林学士曹文翰,礼部尚书叶嘉瑜收回看向雨中那人的眼神,独自钻进雨里,埋头前行。
那鸿图坐上来时的马车,径直往刑狱去。
至于监刑的刑部大人什么时候来,他并不关心。
他要去问候徐承平两兄弟了。
第28章 西山疑云
午时时分,雨越下越大,整个郢都风啸不止。
霸城门边,屹立着一座雄伟高大的黑色建筑,融进黑云的压抑天色中,与电闪雷鸣合成最恐怖的一景。
无人靠近,无人敢看。
因为这就是令人闻之色变的大昭刑狱。
更是全国连锁的刑狱,其脱胎于大昭‘鬼修罗’的私狱,由私转公,却职能不变。行的是严加拷打,上刑逼供的事。
如今武安君依旧掌控着刑狱,为天子扫除障碍。
刑狱正门一年都不见得打开过一回,囚犯罪犯从来只走地下,只有这一日玄铁重门终于打开,一列枭师静候,黑甲覆面盔下的每一双眼睛都期待着自己的主人归来。
待到乌木华盖的马车驶来,那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仿佛看到了他身后的血色无边,不禁单膝下拜,右手放在胸口以示尊敬。
领头的只戴了下半张脸的黑甲面,露出来的眼睛犹如剔透猫眼,跪在地上对着那鸿图眨了眨眼。
“起来吧。”
刑狱由枭师负责,但林枭如今在兵马司铲除异己,并不得空,倒是姜纨得到他的消息赶到此处。
她一身利落的黑衣劲装,难掩身材,就是额头负伤,右眼有淤青,虽然英气,但也滑稽。
那鸿图一边往里走,一边多看了她几眼。
看来姜纨被他扔出府后经历了不少事啊。
“大人~”
姜纨注意到那鸿图的眼神在伤处逗留,不禁咬唇,想叫他别看了。
那鸿图果然转头。
他不看了,姜纨又不乐意了,于是她告状道:“大人,你得为我做主啊,我这额头和眼睛上的伤可都是林枭那个混蛋打的,您不能放过她!”
虽然她也把林枭左眼打肿,鼻子打流血了,但是她只字不提,只是喊冤。
那鸿图:“哦,同僚斗殴,一人十个板子。”
姜纨:“……”
“大人您在承运殿殴打御史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那鸿图:“怎样?”
姜纨:“您也殴打同僚。”
所以要打先打你自己。
“哦,”那鸿图:“二十下。”
姜纨跺了下脚,终是不说话了。
哼。
刑狱共有七百七十七间牢房,徐承志徐承平兄弟作为甲级战犯被关在天级三号四号。
曾经的天级一号是车寿,二号是肃成王,如今一个跑了,一个疯了。
而天级其他牢房曾关着另外无足轻重的反王、小势力,后来因为归顺了永隆帝也就无罪释放,在外面过着富贵闲人的日子。
当然能出去的人并不多就是了。
那鸿图常常怀念刑狱住满人的盛景,也不知道那些人出去后会不会如他一样思念这里。
而地级牢房关着一些背叛者,背刺者,通常有进无出。
最后才是玄级至黄级牢房,处理的则是朝廷的事。
每一间牢房都备了无数种刑罚,或平平无奇或是骇人听闻,只多不少。
那鸿图走向更深的地牢,天级牢房在最底层,那里安静,漆黑,也最能诱发人心底的恐惧。
姜纨轻快地踢踢踏踏,就跟鬼步一般。
她在前开路,转动机关,两扇玄铁重门自脚下滑开,二人立在楼梯上,看到了方格房子里的徐承志徐承平。
一个在水中,精铁锁链带着他日复一日沉入水中,又跃至水面,不断感受窒息和自由呼吸;另一个全身缚锁,不得动弹,头发悬梁,眼睛直视刺目的烛火,稍不留神低头的刹那便会引动尖声刺耳的刮擦声,想睡又不能睡的感觉让他在里面咆哮发疯。
随着头顶的门开启,在水里挣扎的雍王徐承志终于被锁链拉来到台面上,徐承平的锁链被收了回去,他着急忙慌地去解脖子上的禁锢。
兄弟俩第一时间看向出口。
却在赤红的幽幽鬼火中见到了恶鬼,瞬间吓得浑身痉挛。
雍王徐承志胡子拉碴,趴在地上宛如死狗,徐承平眼尾的羽毛痕迹如旧,吓得哮喘发作。
那鸿图把两人晾了这么久,就是希望看到这一幕,也希望能一举听到好消息。
“本君只说一次,若是归降便可出去。”
雍王徐承志尚未开口,隔壁已经嚷了起来。
可能是关得太久,求生的欲望让人本能软弱。
徐承平形象全无,再不复当日之傲气。
“我!我!我愿为大昭肝脑涂地,放我出去!”
急促的语音叫人感受到他那份想离开刑狱的心思,姜纨乐得嘎嘎笑。
可惜雍王却没有同他的好弟弟一般第一时间开口。
那鸿图心里不爽,只好看向徐承平。
在押解途中他已经知道这人对雍州军务了解不少,是不是真心投诚还需试他一试。
“雍州可有后手?”他问。
徐承平急不可待地喊“有”,眼下的黑圈令他多了一丝疯狂。
再看雍王徐承志,他可终于变脸了。
“还有一万死士!”亲弟弟的话直插心脏。
雍王闭上眼。
那鸿图乐了,“接着说。”
“粮草三十万!”
雍王颤抖着嘴唇。
“另有马匹,马匹,不知道,很多很多。”
倒是和那鸿图知道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