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矢翊
他纠结了下,厚着脸皮说:“离娘,能不能别叫我张叔?都将老张我叫老了,我还没娶媳妇呢。”
郁离眨了下眼睛,然后道:“那我叫你张哥。”
这是给她发工钱、给她吃饱饭的老板,改个称呼感谢老板的大方是应该的。
这下子,轮到屠老大噎住了。
他和张复只相差两岁,现在张复是张哥,他却成了屠叔,这算啥啊?
吃完包子和卤肉,张复便给郁离结算今天的工钱,先前就说好了,工钱是日结的,加上郁离实在太能干,这钱张复结得非常爽快。
她一个人背着一百多斤的肉,送了十三家,比他和屠老大送的都要多。
就算没有宣怀卿的那份关系在,他也觉得请郁离干活非常划算。
肉铺的工作时间早,但下班时间也早。
送完货后,已经没什么活可干,除了张耀平要看守肉铺外,其他人可以回去歇息,现在也不过是巳时。
都还没到午时。
郁离拿到属于她的一百六十五文钱,收拾了下,准备离开。
屠老大对她道:“离娘,明儿我在村口等你一起进城,不用那么早,可以晚半个时辰。”然后嘴里又嘀咕着,“小姑娘家的,应该多睡会儿,可别熬坏身子。”
郁离自是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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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肉铺后,郁离想了想,拐去锦华绣庄。
昨晚她从郁家回来后,周氏终于下了决心,想试着绣个桌屏,让她今天进城时,来绣庄买点绣桌屏的料子和绣线带回去。
早上的绣庄没什么客人,郁离进去时,掌柜还记得她,见她过来,便笑道:“姑娘想买点什么?”
郁离将要买的东西说了说。
掌柜了然,高兴地说:“你婆婆终于要绣桌屏了吗?”这可是好事呢。
县令夫人喜欢周氏的刺绣,曾经还遗憾周氏只有绣帕、荷包这些绣品,没有大件的。若是周氏绣了桌屏送过来,就算县令夫人不买,也会有识货的贵夫人来买,绝对能卖得出去。
以掌柜的眼光,他觉得周氏的刺绣水平能和府城那些大家族的绣娘媲美,肯定是被大师指点过的。
就是不知道有这样刺绣手艺的人,为何一直待在乡下。
难道是曾经的大家婢赎身后回乡嫁人?
在掌柜将郁离要的料子和绣线包好时,正好有客人进门。
进来的客人是两女一男,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姑娘穿着打扮十分贵气,一看便知是出自殷实之家。
店伙计认出打扮贵气的少女,正是县城的富商杨家的姑娘。
杨家姑娘今年已经十八岁,她的容貌平凡,不过身上的气度却是极为不错,打扮起来也有几分姿色。
听说她已经定了亲,这个月就要出阁,因她时常来他们绣庄买衣服,像这样的大客户,他们对她自然是十分熟悉。
就是杨家姑娘身边的一对男女看着比较陌生,很少来他们的绣庄买东西。
等听到那年纪小些的姑娘朝杨家姑娘叫“表嫂”时,便知应该他们是杨家姑娘未来夫家那边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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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离拿到东西,正准备离去时,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离娘?”
郁离循声看过去,见到不远处的三个年轻人,目光扫过他们,认出其中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女。
她是郁琴。
郁琴和她娘陈氏有几分相似,她是个容貌清秀的少女,穿着蜜合色的对襟比甲,头发上戴着璎珞,完全就是一副城里人的打扮。
和她一比,郁离就像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穿着粗布麻衣,衣裳的色泽灰扑扑的,为了方便干活,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一副社会低层穷苦劳动人民的形象。
特别是她还面黄饥瘦的,一看就是平时吃不饱的那种穷人。
连掌柜都诧异地看过来,没想到郁离一个落魄的乡下姑娘居然还认识城里的人。
难道是城里的亲戚?
也对,连皇帝都有几门穷亲戚呢,城里人自然也有乡下的亲戚。
郁离没什么感觉。
就算郁琴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她面前,将她衬得像个丑小鸭,她也没有为此而局促、羞愧,反而坦荡地看向她,朝她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倒是郁琴似乎很惊讶在这里看到她,问道:“离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她看了看郁离,有些不敢置信,脱口而出,“你看着好像胖了点。”
她有一个多月没见郁离了,乍然见到她,发现她确实比以往要胖一些。
听到这话,掌柜和店伙计面上露出古怪之色。
他们看了看郁离,这姑娘已经够瘦了,居然还说她胖了点,那她以前得多瘦啊?简直不敢想像。
再看郁琴,一看就是家里娇养着的,肌肤白晳,面色红润,和郁离对比实在鲜明。
郁离没说话,她和郁琴虽是堂姐妹,但从小就不在一起玩,没什么话说。
正要离去,就听到一道刺耳的公鸭嗓响起:“琴表姐,这丑八怪是谁啊?你怎么认识这么丑的人?”
“别胡说!”郁琴不轻不重地责备一声,“她是我二叔的女儿。”
说话的少年十四五岁,模样周正,穿着也体面,但那嫌弃的嘴脸实在可恶,连掌柜等人都忍不住看了看他,小小年纪的,一口一个丑八怪地叫着一个姑娘家,实在是没礼貌。
郁琴朝郁离道:“离娘,这是我舅舅家的表弟诚哥儿,陈季诚,他年纪还小,说话没分寸,你别怪罪啊。”
旁边站着的杨家姑娘则微微蹙眉。
她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眼面前的一幕,不过仍是没有说什么。
陈季诚一脸恍然,嗤笑道:“琴表姐,原来她就是你二叔家的姐妹啊!听说你二叔家只生了四个闺女,而且都是丑闺女,一个个丑得狠。哎哟,怎么会有姑娘家长得这么丑呢,和你一点都不像,有这么丑的姐妹,你一定觉得很丢脸吧……”
正说着,就见郁离朝他走过来。
少年人不知世态险恶,正要再次开口嘲笑,突然一个巴掌朝他抽了过来,将他直接抽飞在地。
众人:“……”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到了。
就连原本有些不耐烦的杨家姑娘都瞪大眼睛,骇然地看着突然就动手的郁离。
郁琴终于反应过来,尖叫一声:“你做什么?”她气愤地道,“离娘,你怎么能随便动手?二叔二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我要回去告诉阿奶!”
郁离平静地看她,“你也想挨打?”
郁琴瞪大眼睛,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有些羞恼。
“你、你要打我?”她不可思议地说,“离娘,你怎么能打人?这是不对的!”
郁离道:“他嘴贱,羞辱我和我的妹妹,我为什么不能打他?如果我羞辱他和他的家人,他要打我,我绝无怨言。”
郁琴噎住了。
这是什么歪理?
郁离不理她,走到被打翻在地的陈季诚面前,一把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扯过来。
陈季诚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打,这一巴掌打得他头晕眼花,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郁离将他扯到面前,说道:“道歉!”
?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
第 34 章
◎哭了◎
陈季诚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他今年还未到束发之龄,头发梳成两个发髻,如同头顶两个角,郁离的手一抓,就抓着其中的一个角髻,那手非常稳,任他怎么挣扎都挣不开,甚至因为扯到头皮,疼得他差点就哭出来。
更可怕的是,郁离还冰冷冷地逼着他道歉。
看着郁离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陈季诚心生恐惧,终于扛不住,哇的一声哭了。
他一边哭一边说:“对、对不起……”
郁离垂眸看她,终于放开他,任他直接跌坐在地上哭。
她没理会其他人,付了钱后,拿起掌柜包好的料子和绣线,礼貌地和他道别。
掌柜被她打人的举动惊住,反应有些迟钝,哦哦哦一声,迟疑地说:“姑娘下次有空再来。”
等郁离走出绣庄,郁琴仿佛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扶起地上的陈季诚,脸上的表情既羞恼又愤怒。
她没想到郁离居然会做这种事,丝毫不给她面子。
实在太过分了。
“诚哥儿,你别哭。”郁琴柔声安慰,“她竟然敢打你,我一定会告诉我阿奶,阿奶会教训她的。”
在郁琴心里,郁老太太是家里极为威风的人,说一不二,家里的叔叔婶婶和堂姐妹们都要看郁老太太的脸色过日子。
她以前还见过郁老太太拿藤条抽打郁金她们,骂她们是懒婆娘不干活。
郁金姐妹几个也只能一边哭一边挨打,都不敢反抗。
陈季诚哭了一阵,抬头看到掌柜等人都盯着自己,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丢脸,心里生出几分羞恼,脸颊的疼痛更让他气愤不已。
“她怎么能打人?”他生气地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还会打人的?”
要不是前阵子听郁琴说,她在乡下的二叔家的女儿是个搅家精,害得她爹娘为此忧心,他也不会看到郁离时就出口讽刺,想为她出气。
郁琴噎了下,咬了咬唇,有些难堪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她会打人,你知道的,我有一个多月没回乡了,我听说她最近在家里闹得很凶,不孝顺长辈,还忤逆,阿奶和阿爷都被她气到,我爹为这事都难受好些天,想着过几天,等谦表哥和杨姐姐成亲后,就回乡一趟……”
她这话也是解释给周围的人听的。
郁离刚才打人那一幕,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若深究起来,还是陈季诚先开口羞辱她,她动手是有不对,但也是情有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