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屿岚烟
她很怕,怕因为她这个变数,横生枝节。
她依稀记得前世交战的城里,并没有阿丽娅的听泉府。
“好了娇娇儿,我得走了。就等你阿兄和爹那边的好消息吧!”岑闻远眉目飞扬,满眼迫不及待。
岑听南不得不整肃了心神:“去吧,对上那木罕,别因为心软伤了自己。”
岑闻远眉头一挑:“你阿兄是这样的人吗?我背后还有千万盛乾将士!”
岑听南:“你知道就好。”
不光有千万将士,还有她和爹娘呢。
营外黄沙漫天。
化冻后的霜雪被滚滚马蹄踏过,洁白的变得污遭一团,厮杀声震天响起,岑听南呆在帐中,从白天等到了黄昏。
却没能等到她的阿兄归来。
反而等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来客。
“你来这里做什么?”岑听南眉头拧作一团,“前线危殆,若你出些差池——”
话未说完,岑听南的身子已经软了下去。
“你竟然对我用药?!”
第90章 春雷平地起
岑听南昏过去时,李璟澈就一直在旁手抵着额头,垂眼看她。
看这个比他,比顾砚时,比他皇兄皇嫂都小上不少的姑娘。
她是真的很漂亮。
明媚的皮囊,大气的骨相,同那仙子似的孟瑶光比,都不遑多让。
顾砚时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也情有可原。
可李璟澈也实在不明白,怎么一个顾砚时,一个皇兄,就都这么栽在女人身上了。
从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他还记得更小的时候。
娘亲的宫里是长久的隆冬一样的寂静,除了整日悠悠叹着气的娘和一个小丫鬟,阖宫上下就没有别的活物了。
那时路过一只鸟,李璟澈都能欢喜半天。
直到后来李璟湛在先帝面前得了脸,开始渐渐有了话语权,才将他也带去书院。
书院真的很热闹啊。
有吹胡子瞪眼总是生气的陈阁老,也有总会笑眯眯喊阁老不要骂人然后煮一碗热汤面给他们的师娘。更有许许多多的师兄弟,大家凑在一起,谈论国事,学着写疏论,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讲,从无禁忌。
李璟澈比几个皇兄小一些,很多东西都听不懂,就喜欢窝在最角落的书桌上歪着头睡觉、看天,望着吵架的皇兄们笑。
那时候的日头总是金灿灿的,带着无限的明亮和温度。
几个皇兄性格各异,如今的端王那时还是二皇子,心狠,胸无点墨,是个草包,又爱现眼,每次说出自己的破烂想法都会被陈阁老摇头叹息地骂。
他阿兄是皇子里表现最好的,一来二去就被端王记恨,针尖麦芒互不相让,心软的先太子就会在后头温和地给两个弟弟打圆场。
他们吵得热闹,可每回最受夸奖的还是顾砚时。
陈知安是把顾砚时当亲儿子对待的,这点谁都看得出来。
被留下来开小灶的是顾砚时,能三言两语说得陈知安捋着胡子大笑的也还是顾砚时。
那会儿他们都嫉妒顾砚时。
可顾砚时对谁都永远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死样子,不怪李璟澈从小就怕他。
再到后来,年岁大了些,得知这样一个人为他皇兄所用,扶持着他皇兄上位后,他的心里除了嫉妒更多的其实是得意。
看,任你顾砚时多不可一世,不也被我皇兄收服了么。
而这些本以为早消散在记忆里的声音与画面,没想到时隔多年后想起,还是清晰一如昨日。
李璟澈神色莫测地看着岑听南。
就这么个小姑娘,竟然惹得顾砚时三番两次为了她顶撞皇兄。
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揉着指节,盯着小姑娘颤了又颤的睫羽,懒声喊:“既醒了,就别装了。”
岑听南蹙眉睁眼:“李璟澈,你到底在闹什么?”
她拧着眉打量四周,她衣冠整齐地被人甩在一张榻上,手脚倒是都自由没被束缚,可李璟澈似乎给她下了软骨散一类的东西,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劲。
李璟澈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神色诡谲地一直看她。
说来可笑,这都是她第二被人下药带走了。
“闹够了就放我走,我阿兄还没回营,我得去等着他。”她撑着身子想起来,却浑身一软,又重重跌了回去。
李璟澈笑了笑:“别挣扎了,药劲儿没过呢。”
岑听南这下真的生气了:“你到底发什么疯!玉蝶呢?!和顺!朔风?”
她放开了嗓喊,却久不见回应,心头倏地一凉。
顾砚时走之前担心她再出事,冷着脸不顾她的阻拦将玉蝶与和顺都放在了她身边,更别提还有贺兰朔风……这三人无论如何是绝不可能同时有事走开的。
“唔,玉蝶?和顺?”李璟澈手指抵住太阳穴,慢条斯理敲了敲,似乎想了一瞬,才恍然道,“你是说那两个下人?放心,没死。”
“都关着呢——就是喂的软骨散剂量大些,顾砚时留给你的人,我可不敢小瞧。”李璟澈放声笑起来。
“我猜,你还要问贺兰朔风吧?唔,这个南羌太子倒的确能打,我手底下人被他活活打死了三个,费了点劲才把他脚筋挑了。血淋漓的,就别看了吧?我怕吓着你。”
他的声音又轻又慢,眼睛却如噬骨毒蛇般一直咬着她,仿佛随时准备将她诱捕,再以她的害怕、恐惧和胆怯为食似的。
岑听南深吸了口气,在这巨大的变故面前,反而迅速冷静下来了。
她不说话地看着他。
这与她记忆中的李璟澈实在相去甚远。
她所熟知的那个李璟澈虽然又吵又闹,总爱黏着谁做些糊涂事,但……不会残忍到这样对待一个半旬前刚同他把酒言欢整夜的人。
于是她耐着性子,试图哄他:“阿澈……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会真的伤害贺兰朔风……”
“你知道什么!我是个怎样的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凭什么知道!就因为我出入过几次相府陪你打发时日?”李璟澈暴怒地拍桌而起,“岑听南,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掌风带翻桌上一纸信笺,在空中悠悠地飘着。
他突然走到榻前,一把掐住了岑听南的脸:“你不会真以为我浪费这些时间,是对你有兴趣吧?这张脸是好看,也许能迷得顾砚时昏昏沉沉——但我可不是顾砚时。”
“那是为什么?”岑听南艰涩地挤出几个字,“我们难道还称不上一句友人?”
李璟澈挑起她的下巴:“不为什么,你和孟瑶光,都碍事,瞧着真的很烦。”
“一个为了孟瑶光,魂不守舍,一个为了你,连北戎拱手相让的两座城池都敢自作主张拒之门外,他顾砚时以为他是谁?!这天下是他的吗?!”
李璟湛的额头因过于用力而青筋乍起。
他喘着气平复了好一会儿,随后将目光往下滑,黏腻在她白皙的脖颈间:“我有时候真是搞不懂李璟湛和顾砚时,女人而已,有什么特别的吗?”
“李璟湛那样一个多疑的性格,你知道我废了多少劲儿,才勉强惹得他对孟瑶光猜忌?”
“是你……”岑听南瞳孔微缩,“不可能,你一个外男,都不能自如出入后宫,如何做得到。”
李璟澈松开手,很嘲讽地笑了声:“说难也难,说简单却也简单。还好孟瑶光是个蠢的。只要我陪李璟湛下棋的时候往他身上沾点别的宫妃爱用的胭脂香,你猜孟瑶光会怎么想?”
“你猜她会不会觉得,这个与她私定终身,这个陪她从年少一无所有走到整个天下最高位的人,对她变了节?”
岑听南痛苦地闭了闭眼。
她的脑中闪现过为数不多几回与孟瑶光的相处。
那个总是穿得素净,脸上挂着笑的女子,总是温温和和,不争不抢,永远对人抱着最大的善意。
当孟瑶光知晓顾砚时与李璟湛的计划时,便第一时间来叫她入宫,试图搭救她于水火。
尽管她们此前交集寥寥。
那个女子,生来本该如同一轮皎月一样。应当同天下最尊荣的那个人并肩站在最高处,接受天下人的敬仰才对。
最后却像一朵花一点点凋谢、枯萎在深宫寂寥里。
孟瑶光以为后宫没有可以浇灌她的爱。
可谁知这一切竟是一场人为的祸患。
岑听南突然遍体生寒,有些不忍。
透过窗棱的光正一点点淡去,是乌云蔽了日。
屋外下起了开年后的第一场雨,滴滴答答不知落在谁的心上。
岑听南有些嘶哑地开口:“可你皇兄在所有人面前,带走了西域舞女,召幸了她。这总不是你能做的手脚。”
她试图为李璟湛证明,是他本就持心不正,是他辜负了孟瑶光。
而不是一桩原本可以善终的姻缘,这样被人牵引着走上了岔路。
李璟澈勾了勾唇:“唔,这倒的确与我无关。不过在这之前,孟瑶光已经很久没给李璟湛好脸色了,两年?三年?还是五年?她恐怕以为我皇兄日日在别处同别的女人欢好吧?”
“尤其是有一日,我同李璟湛打了个赌。”李璟澈
说得兴起,径直坐上榻边,嘴角还带着肆无忌惮的野性,“你猜猜是什么内容。”
“我带来了一根口脂,跟他说涂在唇上,去找孟瑶光。孟瑶光一定会吃味,然后两个人缠绵一番就能和好了。”
“李璟湛真的这么做了……哈哈哈哈!”李璟澈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直笑得整个身子都在颤,好一会儿才勉强能直起身,抹去眼角莹莹的光点,“那一次我笑了好久,太蠢了,堂堂一个皇子,在孟瑶光之前居然没有过别的女人,所以连这种拙劣的技俩都能骗到他。”
李璟澈:“太好笑了,岑听南你知道吗?李璟湛在朝上,在任何大事上,多有主见,多雷厉风行,多有手段的一个人啊……他连顾砚时都能收为己用,却为了一个女人,连这种话都能听进去。”
李璟澈的声音愈发的小,说到后来,竟有些呜咽了。
“你说,我是不是做得很对?!这种女人,我除不了她,但也不能任由她留在李璟湛那个蠢货身边,阻碍他!”他的声音又陡然发起狠来,仿佛此前的哽咽都是岑听南的幻觉。
“你也是一样的,女人,都是男人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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