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屿岚烟
雪松和酒的气息逐渐缠绕过来……像他抱着她。
却比今日大庭广众下那个横抱,愈缠绵。
顾砚时修长的手拿起喜杆,在手中轻掂了掂,挑起盖头。
他呼吸微滞。
岑二姑娘是极美的,他一直都知。
前些年她无法无天乱来的时候,大家提起都摇头,说是将军没管束得好,否则借着这倾城的容貌,入宫与瑶光争一争宠也不是没可能。
而那时的她,才多大点?十五还是十六岁?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姑娘罢?
顾砚时每每听了只觉得好笑,这群老不修的,镇日对着个小姑娘意./淫,真是没脸没皮。他若是大将军,只怕得把女儿养得更娇纵,让全天下的男子都不敢沾惹才好。
只是命运这样神奇,就连他也想不到,这朵世人都称赞的明艳花儿,竟辗转到了他房中。
可他并不想将她摘下,放进花瓶里观赏。
她天生应该是张扬而娇纵的。
此刻红蜡摇曳,她着一袭宛如天边流霞的火红嫁衣,故作镇定望向他的眼波流转里,带着羞恼又带着点娇,还揣着茫然与无措,这样复杂而灵动的情绪,在她眼里跳开来。
跳进这间被人装扮好,却死沉沉的厢房里。
于是烛火随着她跳跃,镇日里一潭死水般的相府,便好似突然有了活泉,流动起来。
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将她关进深宫,又怎么能眼见她成为下一个孟瑶光。
许是他静谧的时间太久。
顾砚时又见这灵动的泉水眸里诸多复杂情绪褪了个干净,抬起头便问:“左相大人还没看够么?”
顾砚时不紧不慢‘嗯’了一声:“看不够。”
“且——你得改口了。”
岑听南脸上顿时绯红一片:“说好的,你娶我不过是为了制约我父亲,倒也不必演得这么像。”
“既然要做戏,当让要做全套。”顾砚时温声道,“我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那……夫人呢?”
明知是个火坑,却心甘情愿跳进来,又是为何?
岑听南顿了顿,手上攥得更紧,慌了一瞬后不避不闪看向他的眼里,眨着眼无辜道:“我同贵妃娘娘也说过了呀。父兄自幼少有陪伴,我倾慕年长如父如兄的男子呢。”
顾砚时看向她的手:“若是喜被叫你揪破,今日你可就要赤着睡了。”
谎话连篇的小骗子。
撒个谎乱成这样,日后,可有得是东西要学。
相府的主母,可不能是这样空有皮囊与小聪明的稚嫩丫头。
他想,或许他可以教一教她。
至于她能成长到何种地步,端看她自己了。
“先歇下吧。”顾砚时吹了烛。
第13章 识卿桃花面(2)
岑听南的手瞬间又揪紧。
她心里有些急了,却非得刻意压着自己做出一副淡定的姿态来。
“你、你就睡这儿?”可越掩饰越不对,最后好不容易才磕磕绊绊挤出一句结结巴巴的话。
落在顾砚时耳中就有了些别的滋味。
天不怕地不怕的岑二姑娘这是,紧张了?
他难得起了点逗弄的心思,故意不咸不淡道:“今日大婚,不睡这里你想我去哪里?”
他说得句句在理。
岑听南紧抿着唇,不受控地轻咽了口唾沫。
她自小虽性子不受拘束,海阔天空的胡来,可仪态规矩却是极到位的。这样大幅度的不雅姿态,她活了十七年只怕都是头一回。
于是一室静谧中,两人面对面长久互望着,直到岑二姑娘喉头轻轻溢出“咕噜”一声,才堪堪打破这僵持。
顾砚时早有预料似的,不留情面牵了牵唇角。
岑听南眼尖,借着屋外透进窗棱的明灭灯火,一眼便瞧见了他脸上倏忽闪过的笑。
什么端方君子,什么狠戾左相,都是假的!
这人就是个爱胡乱逗她且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岑听南也不紧张了,瞪着他道:“天底下没有谁会与同僚睡在一张榻上的,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顾砚时溢出意味不明的轻笑。
他欺身朝她贴近了些,那股清泠的味道便又丝丝缕缕开始撩拨她。岑听南略往后偏了偏,却见左相大人朝右偏了偏,绕过了她,径直取了一床她身后的被褥。
……原来他的目标并不是她。
岑听南的手心都快攥出湿意来,直到这会儿才缓缓松开。
顾砚时长身玉立,拎着单薄的被褥去了窗边的贵妃榻上——那只是一张多用于午休的短榻。
他是要睡那儿?
会不会太短……亦或是太硬?初夏的夜还凉着,明日他若是着凉,外头人会不会胡乱传话?
岑听南脑中闪过万千思绪,终究只绷紧了唇,没出声。
顾砚时已经自顾自和衣躺下。
“今日大婚,若我不留宿,对你名声无益。”
良久,直到岑听南都以为顾砚时已经睡着时,那一头才低低传来这样一句。
岑听南闻言有些恍神。
她其实自小便是个不将身外名挂记在心头的,年幼不懂事时,岑闻远问她长大要寻怎样的郎婿做夫君,她便说自己要寻一个同她一般无法无天肆意横行的骄傲郎婿。
却不想到头来,寻了个最古板最规矩不过的,真是造化弄人。
她有心想同顾砚时说道说道,嘴巴长在别人嘴上,管他人做什么?你管得过来么?
却在目光落到窗边那截青竹一样笔直的身影上时,脑子打了个结。
神思突然就澄明不少——纵使她不在意,可父兄母亲
的名声,到底也是与她息息相关的。
如今爹爹征战在外,若听闻,若听闻自己在大婚当夜受了冷落,他会如何作想?
她还想不想爹爹征战顺利了?外头的人又会怎样看待将军府同丞相府的这桩婚事?
利弊权衡下,岑听南慢一步,却不嫌晚地醒悟过来:“还是左相大人顾虑周全。”
只要不让她与他行夫妻之实,同房而眠又有什么所谓。
她只是……还没适应过来,她已为人妇的身份变化。
心头一松快,人便觉得疲倦。
昏昏沉沉打了个呵欠,岑听南打量四周一眼,发现顾砚时不知何时将原本放在左侧的屏风挪了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将他们之间的空间分割开。
她在心头感念了一回他的细心妥帖,无声无息脱了鞋袜,准备到被褥里再褪去外衣,将今夜囫囵过去。谁料争了一整日气的五脏庙,却在此时敲锣打鼓起来。
岑听南有些窘迫地捂住小腹,朝屏风那头扫了一眼。
若在大婚当夜叫个宵夜,应当不是什么会给岑府丢人的事罢?
顾砚时闭着眼并未入睡。
那边窸窸窣窣动静不断,羽毛似的飘在他心头,一下、一下,挠得人不宁静。
等到岑听南腹中声响传来时,他彻底装不下去了。
起身点亮烛,就着烛火看他新婚的娇娘子,因为她自己造出这点动静正羞恼着,不肯抬头看他。
还要反过来埋怨他:“你这是做什么?”
顾砚时看着昏黄烛光下,岑二姑娘桃花一样的脸,眉心跳了跳。
他其实不是个好女色的,当上丞相这些年,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女子流水一样的有人送给他。
无一例外都被他拒在了门外。
只有几个乾云帝后宫塞不下身份又没那么贵重的,因顾着瑶光的感受,被李璟湛强行塞进了他府上。
顾砚时脾气硬,也不将这些女子收作妾室或是正房,偏要孤身一人,时间长了世人都道他不近女色,这才歇了这份心思。
至于那些女子,顾砚时留在府中一段时日后,愿意走的,便送上黄金白银由她们自寻前程去,不乐意走或是没有出路的,也随她们留在府中。
这样的人不多,顾砚时打发过几回都陆陆续续走了,只有一个,自降身份留下给他做婢女也不肯走。
丞相府一直没个管事的女主人,顾砚时也就随这女子去了,当个主管丫鬟一样使着,还算好用。
总之什么样的女子,他都见过,且见得不少。就连顾砚时也以为自己不会为世间什么皮囊心动时,今日却破了例了。
或许也算不上心动。
顾砚时只是在想,今夜的喜烛燃得这样旺盛,而他刚过门的小娘子脸红得这样好看。
他的眉目便柔和了不少,温声道:“已经子时三刻,这会儿用宵夜实在不应该。”
岑二姑娘的眉头便拧了起来,望着他眼巴巴地,还嘴硬:“我又没说要用宵夜,你突然亮起烛,吓我一跳。”
说着还抱着褥子朝后头缩了缩脚。
一双雪白皓足直直刺着顾砚时的眼。
他偏开目光,顿了顿才道:“可今日你实在辛苦,是以,偶尔破例也无妨。”
顾砚时没错过岑听南眸子里的喜悦,可这惊喜之色并不长久。
岑听南:“从前我在将军府,若是什么时候想吃个什么,爹娘都是欢喜得不得了的。”
如今却要看人脸色吃饭,她自然不乐意。
上一篇:七零开马甲在全球搞买卖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