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屿岚烟
很快房里传来挣扎与女子痛苦的呼声,屋内外跪了一地的侍女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作声,仿佛早已习惯到木然。
第32章 灯火下楼台(3)
顾砚时从宫里带回的嬷嬷果然是不同凡响的。
孙嬷嬷来了相府,见过岑听南,了解了她的喜好忌口后,又听琉璃说姑娘这几日没什么胃口,成竹在胸地去了厨房。
嬷嬷守着厨房点了几道菜,一是将新鲜钓上岸的鲫鱼煎得两面金黄,又剁得细细碎碎的,加入熬了一个早上的鲜鸡汤提味,撒少许盐,炖煮成咸口的鱼茸粥。二是点了道芙蓉鸡片,取蛋清和鸡肉搅和成肉泥,上劲后划入油锅里,定型熟透后便捞出,又滑又嫩。
再让后厨掌勺的师傅炒了个酸辣土豆丝,绿葱花、红辣椒、白蒜片和金黄澄澈的土豆丝混在一起,色彩鲜明,加了香醋激发出酸味儿,脆生生的又呛鼻,激得琉璃在一旁猛打喷嚏。
琉璃欲言又止,想着这位是宫里的嬷嬷,伺候了不知多少贵妃,她本不当质疑的,但这粥粥水水的,又如此清淡……
琉璃咬咬牙,还是拦住孙嬷嬷问了:“嬷嬷,这鱼茸粥这样细碎,是不是更适合年长的人吃啊?姑娘吃在嘴里,会不会没滋没味的…”
孙嬷嬷长了张精明瘦削的脸,不笑时看起来有些严肃,被琉璃一问,她扯出个和善的笑来,削弱了几分面上的精干。
“琉璃姑娘有所不知。这夏日出汗多,体内易缺盐,咱们姑娘这体质弱,需得先进些盐分,才能将胃口打开来。故而还做了酸辣口的小菜做配,下粥最好。得先将姑娘胃口提起来,后头才好接着进补呢。”
琉璃若有所思点点头,孙嬷嬷见了,接着和颜悦色道:“喝了粥将汗发出来,人就不会这样惫懒,你再多督促你家姑娘走动走动,身子爽利了,胃口自然便好。从前在宫中,小主们没胃口这一招都是百试百灵的。还有便是冰凉的东西都要少用。”
琉璃吃惊于孙嬷嬷的细心,连连应是再同她道谢。
孙嬷嬷却笑了:“我本是宫中老人了,惯常伺候贵妃的,是相爷亲自求去圣上那儿将我要来,才有了同你家姑娘这一桩缘分。我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
琉璃闻言顿了顿,展开笑来,她就知道,相爷果然心头是最记挂她们姑娘的。
有了孙嬷嬷在一旁操心一日三餐,岑听南胃口果然好了许多,人瞧着也一点点养回来了。
脸上甚至挂了些肉,阳光底下一照,跟只晶莹剔透的水蜜桃似的,让人看了都欢喜。
顾砚时去看过几回,放心不少,私底下又给孙嬷嬷赏了些好东西,孙嬷嬷推辞不过接了下来,便只好更将十二万分的心思全部都落在了照顾岑听南上头。
被照顾的人却浑然不觉。
孙嬷嬷在暗里看着,摇了几回头,一个圣上,一个左相,怪道这二人君臣之外也是知己,都是用情深又不长嘴的。
是同路人。
岑听南吃好喝好,心里那点因顾砚时而起的烦忧早就抛到脑后了。她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想,从前和爹爹交好的人有哪些,家中可有适龄女眷可以邀约的;另一部分与爹爹素来有嫌隙,最有可能对爹爹落井下石的又有哪些。
这样一连在书房里咬了几日的笔杆,抠了无数回手指头后,终于将名单拟了出来,交给平安。
几个亲近的丫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千万别叫孙嬷嬷辛苦养出的这点肉,再思考没了。
期间顾砚时来找她几回,都被她用各种各样的理由躲了。实在躲不过去时,顾砚时在旁边看着,她就只当没这个人,顶着他毫不掩饰的侵略目光,做自己的。
顾砚时见她一点点长开的身量和胸前沉甸甸的果实,不是没想过不管不顾将人揉到怀里狠狠逗一番。
可岑听南也不挣扎,就柔柔地倚在他怀里,再用软钉子一样的话刺他。
“左相大人才教我不要用身子答谢你,如今又在对我做什么呢?”
顾砚时头一回有些狼狈地从自己书房里离开,游游荡荡失了神一样,最后只能进了宫。
他和李璟湛两个人坐在御花园的亭子中,酒饮了一壶又一壶。
“子言,你说瑶光为什么总是躲着孤呢。孤只是想有个和她的孩子,这有错么?”李璟湛喝得一张脸通红,趴在桌上胡言乱语起来。
顾砚时瞧着神色仍然清明,一杯接一杯的灌自己。
明月清风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衣袍掀起又落下,他坐得笔直,瞧着,比明月更清攫。
“是啊,为什么躲着人呢。”良久,顾砚时才低声开口。
他望着杯中酒,看见杯里的明月,与明月里满是不解的自己,自问道:“是在害怕么?”
那日分明,在她眼里瞧见了瑟缩。
可她怕的是什么?他对她明明已经这样好,为她也已经这般忍耐了……
“当啷。”
李璟湛头一歪,睡了过去,手中酒杯落地发出脆耳声响。
顾砚时侧头看着,轻轻摇首,当初说好让这天下海清河晏的两个人,如今在这里为了两个女子醉成了什么样子,真是荒唐啊。
他抬起头,看着天上明月,轻声喊:“娇娇儿。”
岑听南并不知晓顾砚时心中纠葛。
名单拟出后,她心头一块大石卸了下来,此刻有了目标,整个人也就不胡思乱想了,每日沾了枕头就着。
为了不出错,她还特意带着名单回了一趟将军府,让娘亲帮忙看看可有错漏。
宋珏见着女儿精神焕发的模样,又想起这几日甚嚣尘上的传闻,欲言又止。
“用什么名义请她们来呢?赏荷还是游船呢?”岑听南苦思冥想着,抬头见着宋珏担忧神色,一愣,“怎么了娘亲?”
宋珏屏退众人,拉着她的手进了卧室,神神秘秘问:“娇娇儿,你老实同娘亲说,左相可有欺负你?”
岑听南脸顿时便是一红:“怎么叫欺负啊?”
宋珏:“他有没有打你?或是对你用刑?身上可有伤口?”
这下岑听南只觉得连屁股都开始发起烫来,嗫嚅道:“娘问的这是什么话。”
宋珏一面叹气,一面伸手就去掀她胳膊上的衣物:“都是娘亲和爹爹不好,同意这桩亲事前,只是想着左相虽然狠戾,但身处那个位置有些手段也是正常的,却未曾想过他下手这样没个轻重,那凶犯的亲友见了尸体,跪在城东门哭了三日,泣着血咒骂顾砚时呢。娘实在担忧你……”
岑听南讶然:“这是出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宋珏瞧她浑然不觉的模样,蹙着眉道,“说前几日顾砚时又去大理寺审嫌犯,将人活活折磨死了,那人还未定罪呢……这滥用私刑,市井里关于顾砚时的传闻都已经演变到他没事就在相府里折磨下人,用鞭子抽打小厮,再将丫鬟们捉进房中侮辱了。”
“可有此事?”
“这简直荒唐!”岑听南气得站起来,
“怎么市井传闻这样可笑,从前不是传他是个清高文人么,怎么这会儿又成个阴狠的怪物了?”
宋珏见到女儿身上白白嫩嫩的,比出嫁前还圆润不少,身上也没什么痕迹,终于放下心来。
“我们都知,传闻不可尽信,但许多事总不是空穴来风的。你在相府,万事小心,就怕他此刻对你好,只是碍于你父兄的身份……”
岑听南打断宋珏的话:“放心吧娘,我在相府这么多日,相府的小厮丫鬟虽然怕顾砚时,但绝没有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过你说的这些事的。”
话虽然这样说,可岑听南心头到底是悄悄拧了起来。
顾砚时滥用私刑致人死……若放在从前,她定然不信。可那日他捏着她的手质问她为何要用身体谢他时……的确像失了理智。
若人失了理智,真将人弄死了呢?
岑听南心头陡然一寒,倘若日后顾砚时再以训诫管教之名,对自己下手越来越狠呢……
宋珏见女儿神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只当她被吓着了,也怕因这没头没尾的传言影响了小夫妻感情,又劝了几句。
“娇娇儿也不必太过伤神,就算传言几分真几分假,顾砚时也绝不敢动你的。哪怕你爹爹阿兄不在,还有娘在。虽然庆国公府已经是前朝的尊贵了,但娘亲也能以剩下这几分荣宠,护你周全的。”
岑听南被宋珏说得两眼水润润:“娘亲放心,女儿会照顾好自己。”也顾好你们的。
母女两个又依偎在一起聊了会儿体己话,岑听南这才动身回相府。
顾砚时依旧不在相府,她唤来平安一问,才知顾砚时昨日进宫后就一直没回过府,今日下了朝就径直去了大理寺。
岑听南听得心头一沉,这大理寺到底有什么勾得他这样不分昼夜地去啊?
-
顾砚时此时还不知外头的传闻。
夏日雨多,这几日他几乎都在宫中和李璟湛商议如何应对汛期到来黄河边决堤防洪的事,此外的时间只在府中找岑听南,再被岑听南推开了。
他心头正憋着一股气。
大理寺是他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可以发泄自己心中扭曲的地方。
对上那些作恶多端又罪证确凿的死囚,顾砚时的确不对这些人起恻隐之心。
杀人纵火者,欺辱他人妻儿者,为私利谋害满门姓名者,这些大奸大恶之徒,顾砚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何不对。
只是无论鞭子落在他们身上,如何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却也救不回被他们谋害的那些人。
如果可以,顾砚时更希望在这样的人被送进大理寺之前,所有违法刑律的行为都被提前终止。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来大理寺了,今日又来,不过是为了确认这些人嘶哑、痛不欲生的求饶真的并不能缓解他心里的渴。
唯有岑听南才可以。
每当她雪白而滑腻的肌肤落在自己怀里,盈盈一握的腰肢在自己面前颤着,这样的哭泣与欢愉,才是他的解药。
并不需要多大力,也不必皮开肉绽,只有和他一同陷入这漩涡中的人才可以。
她隐约的喘和兴奋的泣,比这美得多。
于是顾砚时从大理寺走了出来,只想趁天色未暗之前赶回相府。
他已许久没陪娇娇儿用膳了——分明此前应承过她的,只要无事,就回府陪她,是他做得不够好。
这样想着,脚下步伐不觉加快,却被迎面而来的大理寺卿郁文柏挡住了去路。
郁文柏其人生得风流,一双桃花眼多情又水润,遥遥一望便能将无数闺阁女儿勾得失了魂。
可审起人来,手段是说不出的阴狠。
“左相大人慢些走,不若先帮文柏签了这些文书?”郁文柏从怀中掏出一叠名册,春风和煦地递给顾砚时。
顾砚时接过略微一翻,眉头高高蹙起,已是动了怒:“不是警告过你不要乱来,怎么又将人弄死了。”
郁文柏笑弯一双桃花眼:“不过是个小厮,偷了主人家的钱,又不肯认账,是宁远将军府的人,将军发了话,我这大理寺卿又如何能不尽心尽力呢?”
“左相大人不必忧心,这人冤不了他,将名册替文柏签了就成。”
顾砚时合上名册还了回去:“这名册我签不了,上回已同你说过,是最后一回。别以为有我担着,圣上就不治你滥用私刑之罪。”
“我这也是为了尽快结案嘛,哎呀呀左相大人走那么快做什么。”郁文柏笑眯眯地冲着顾砚时孤竹一般的背影喊,“左相大人这是要同文柏割席了,那这日后,大理寺死囚的大门……可就不朝大人打开了。”
顾砚时脚下不停,冷淡道:“随你。”
郁文柏挑起眉,讶异着:“哦?这左相大人娶妻后,当真是变了个人一般呀。”
两人的眉眼官司被大理寺丞看在眼里,此刻方敢迎了上来,对着上峰道:“听说左相夫人正在家中操办宴席,准备遍邀上京城名门贵女们的。”
郁文柏:“只邀女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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