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屿岚烟
都不像他了。
琉璃咳了声:“这不是咱们相爷回来了么。”
府里府外铁桶似的守着,十个九王爷怕都进不来。
岑听南恍然大悟,笑眯眯:“小九最知道哪里有好玩的,去!”
琉璃滞了一瞬:“那郁二姑娘那边?”
“郁文柏就算了。”岑听南兴奋地喊,“别管他了,快去换一身男装,叫上玉蝶我们出府去。顾砚时说外头这会儿正热闹呢!”
琉璃拗不过,笑着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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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去跟着夫人,别被她发现了。”顾砚时淡淡吩咐和顺。
平安小心揣测着主子神色,那淡色的瞳孔里瞧不出情绪。
只得硬着头皮小心道:“此外……”
“此外?”顾砚时终于舍得给他个眼神,盯着他轻笑,“她还弄出了什么此外。”
夜里才叮嘱过她的,他不过离家半日。
他的娇娇儿可真是个胆大包天的。
平安咽了口唾沫,在心里骂了和顺八百遍,心一横一鼓作气道:“此外按照爷的吩咐,来贴和顺统统未拦,郁二姑娘同九王爷都给夫人发了贴,夫人接了九王爷的,拒了郁二姑娘的。九王爷约的是夫人后日去城中宴春楼赏花。”
宴春楼——城里最大的青楼。
在里头出卖春色的,可不止是女子。
小九带她要去赏的,是哪一株花?
“啪嗒。”顾砚时将手中被折断的笔杆扔开,神色平静道,“回府。”
第61章 恰照梨花雪
宴春楼在上京城实在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里头都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仅这一条,并不常见。
清倌们天
资卓绝、花容月貌,诗词曲赋无一不通,这也不稀奇。
真正引得文人骚客、达官贵人们不顾身份去得络绎不绝的,是因它是城中唯一一座,既有女子,又有南风小倌的青楼。
宴春楼占地极大,接待男客的烟雨阁,同接待女客的南风馆分立两座楼,互不干扰,连出入口都不同。
是以去寻欢作乐的不仅仅是男子。
也有上京城中身世显赫的贵女、夫人们。
但小九这样的男子,邀着她这样的女子,去的是哪一边,岑听南可就真不知了。
不但不知,对此还有点复杂情绪在。
换上公子打扮后,岑听南带着玉蝶玉珠,径直朝宴春楼那边去了一趟。
作为著名的娇纵贵女,岑听南其实一直没去过宴春楼。
倒是岑闻远去过一次,为此差点命都丢了。
岑闻远自己跟着好友去,把她扔在门外,后来被爹爹知道后三十军棍打得他皮开肉绽的。两个月没下得了床,败犬似的天天趴在床上嚎。
嚎自己只是去看了一眼,什么也没做,凭什么把他打成这样!
那是岑听南记忆中唯一一次,看见岑昀野发那么大的火。
铁青的脸,蕴着滔天的怒意,要将岑闻远杀了似的。
“什么也没做你就没错了吗?!那是什么地方,里头讨生活的都是什么可怜人你不知道吗!我岑家没有你这样没骨头的人!”岑昀野赤红着眼,提着军棍,想起来就又要将岑闻远又揍一顿。
岑闻远不服气,仗着有宋珏拦在中间,大叫:“那些人有什么可怜的!罪臣的子女!叛军的子女!关外的俘虏,都是活该的人!有我被你打成这样可怜吗?我的至交好友都去过了,甚至有人在里头尝到了真正的男子滋味,凭什么我不行?!”
这下不用岑昀野出手,宋珏反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将岑闻远打愣了。
凝滞地看着她,不可置信颤声问:“娘?”
宋珏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失望与痛心:“别以为你爹现在是风头正盛的将军,倘使有一日,他打了败仗,也许你和你阿妹就会成为罪臣的子女,叛军的子女,和关外的俘虏!如今你还觉得他们都是活该的人吗?”
岑闻远被诘问得惊骇。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张嘴欲言,又木然住了口,终究什么都没说得出来。
岑听南还清晰记得那一日的残阳,红通通挂在天边,像饮足了谁的血。
她立在一旁看,惊惧而懵懂。
而后许多年,岑闻远再未提过这样的事。
如今骤然被九王爷把这记忆里的一幕翻出,岑听南突然起了点探究的心。
他们在宴春楼附近寻了个食店坐下,看了一会儿,看得玉珠瞠目结舌。
“姑娘,这些……这些南倌,也太好看了吧。”
玉珠一向觉得男子都应当是自家大公子那样的,提枪纵马,潇洒得像风一样。
要么就该是相爷这样的,清雅矜贵,芝兰玉树,好看疏淡得像山里头的银月一般。
再不济,也合该是千千万万路上见得到的普通男子,或强壮、或木讷,或圆滑,或粗犷,可能长得不好看,但一瞧就是能过日子的。
而今小丫鬟将眼眨了又眨,却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男子们。
他们分明是好看的,漂亮的,但又的的确确瘦弱、年轻,秀气得像风里的枝,随时都要被折断似的。
扛不起锄头,做不了饭,连平安都比不上。
“都说了出来要叫我公子。”岑听南敲敲她的头,笑道,“长见识了吧,这些公子不但长得漂亮,文采也是一等一的好呢。”
岑听南眼中掠过些可惜与恍然。
就像爹爹说的,这里头流落的,多半都是世家子,自小被送进来,最好的先生请着,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但所有的教习都带着目的。
搅弄风月,以清高的姿态趋炎附势。
宴春楼要将他们养成好的工具,趁手的利器,却不让人养出他们的骨头。
清倌人,说好听了是不卖身,其实不过是卖身的价格更昂贵、更荫蔽。
若真有选择,无论男女,世上又有几人愿意流落到这样的地方。
男子凭借才华去出将入仕不好么,女子就算不能在朝为官,清清白白寻个好人或是借一双手做些买卖立命不好么。
哪一样都比呆在这所谓风流的销金窟好。
至少掌心不是向上求的。
岑听南托着腮瞧,偶有几个南倌出来,搀着满身珠钗的贵妇人们上马车,漂亮得像画中人似的。
长眉若柳,乌发如瀑倾泻在雪白脖颈之后,盈盈扯出个笑,送夫人们走。待镶金嵌玉的马车走远后,唇角便落下来,眼里的笑便淡了,空空洞洞的,只剩下一具没魂儿的好看皮囊。
岑听南闭了闭眼,微叹口气。
她突然对这宴春楼没了兴趣。
何苦去这样的地方,看可怜人戴起面具舔伤口呢。
今时今日,她也终于懂了那一日爹娘的怒气缘何而来。
倘若世间真有轮回一事,也许无数个轮回里头,就有某个轮回里,父兄兵败,岑听南成了这宴春楼不得不伏下身子讨生存的一员。
“回去后替我把九王爷回了吧,以后若是叫我来这种地方,就直接拒了,不用禀告。”岑听南道。
十二月的午后,日头晒着,都晒不暖身子。
岑听南吹了吹冰冷手心,想回府中呆着了。
“走罢,去二娘那里买些吃食,就回去了。”岑听南起身欲走。
却听玉珠轻叹:“呀,原来也不止瘦弱漂亮的公子们呢,还有这样的公子,不一样的好看。”
岑听南循声瞧过去,不由愣了愣。
只一眼,她便知道玉珠在说谁。
这人实在太特别了。
他黑得像一匹棕色的骏马。
阳光底下泛着古铜色的光,黑珍珠似的润。
这人四肢匀长而矫健,肌肉结实地将衣袍撑得鼓胀,这样冷的天,却有半边手臂都赤裸在外头,另一半被单薄锦袍斜斜遮挡,一瞧便不是盛乾朝的人。
“这肤色……像是南羌人。”玉蝶迟疑道,“这样的人,怎么会在宴春楼做小倌。”
岑听南摇摇头:“他不是小倌。”
小倌的眼睛不会像这样,透着锋利,像一把出鞘的刀。
果然,这男子虽跟着一贵妇人从楼里走出,姿态却并不低下,反倒是略冷淡地点点头,径直朝另一个方向离去了。
玉珠:“真是奇怪的人。”
岑听南将这惊鸿一瞥很快忘了。
三人来到陈记,却见陈记难得寥落。
二娘坐在门边长椅,垂着头不知想些什么。里头稀稀落落坐着几个熟客,安静得完全不同从前门庭若市的样子。
玉珠藏不住事,直接问了出来:“怎么今日人这样少。”
二娘抬起头,见是她们,扯出个微弱的弧度:“今日还要包子么?”
眼圈瞧着却有些红,分明是哭过。
岑听南本来只想买两三只吃,这下转了主意,点头道:“订个三十屉吧,晚点我叫小厮过来拿,二娘手艺好,府里人都爱吃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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