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屿岚烟
顾砚时看着他良久:“既是十一人,还有一人呢?还有那第十二人,你又欲何为?”
李璟澈烦躁地扯了一下发丝:“第十一个是个犟种,做戏都不会,还关在新川郡那边,第十二个不是被你和岑听南亲自送回家了吗。”
“果然是你。”顾砚时冷冷看他一眼,“把新川郡的女子放了,自己回宫去找你皇兄领罪,我会飞书回
去一五一十说清这事。”
李璟澈没吭声。
顾砚时重重一脚踩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一点点碾着,寒冷从齿缝里透出:“我问,你、听、见、了、没?”
“听见了听见了!嘶——顾砚时!我的手!”李璟澈痛得涕泗横流,乱喊着要去掰开顾砚时的腿。
顾砚时骤然松了脚,像踩到什么脏东西似的,挪开了眼。
他缓步走出地牢。
雪比来时下得更大了。
地上积着厚而松散的雪,有人自远处奔来,带起一阵急风。
风吹着地上积雪打着旋散在空中,突然就迷了顾砚时的眼。
“九王爷,九王爷……出大事了!”来人崩溃地喊,带着哭腔,与顾砚时错身而过。
顾砚时踩在厚软免密的雪里,突然想去城中给岑听南多寻几对铃铛。
要更精致一些的,镶金包玉,做一对儿象牙白的,才能衬得上她羊脂软玉般的肌肤。
至于先前买的那些,就等回去后陪她堆雪人,挂在雪人身上也好。
小姑娘一早就想堆雪人了,那日见到下雪她兴奋得脸通红,顾砚时都看在眼里。
也知道小姑娘碍着失踪案的事一直没心情,懂事得半个字都不提,不过没关系,他都替她记着。
岑听南想要的,顾砚时都会给。
等她堆腻了雪人,还可以带着她去看烟花,如今距离他出来才过半日,甚至来得及去为她订一场火树银花……
他想,可以给她一个难忘的生辰,再陪她一起过个好年。
等到年后,若是时机合适,还能找个机会陪她去一趟北戎,叫她见见岑将军。
她一定想岳丈大人了。
顾砚时盘算了很多。
他踱着步,一面想,一面听见李璟澈也从牢里走了出来。
飞奔而去的人,哭哭啼啼,跪倒在李璟澈面前。
李璟澈止住来人,嫌恶地问:“什么大事,慌乱成这样,真是废物。”
“九王爷……我们在新川郡的人,抓错了人,抓到了……抓到了……”
李璟澈不耐烦道:“抓错就抓错了,连着第十一个倔种一起放了就是。”
“放不了了,放不了了。”来人跪坐在地上,颤声道,“我们的人,都被杀了,是南羌人……李三出去撒尿,回来……回来只看到了满地的尸体,都是我们的人。那两个姑娘……被南羌人带走了。”
李璟澈脑中轰然一声,有了不好的预感:“你们说……抓错的是谁?”
“是……是岑家二姑娘。”
呼——
有什么东西割破了狂风,奔袭出去。
李璟澈慌乱而惊恐地抬眼,那个长身如玉的背影,早已不见。
雪还在下,大得,要将路都封住。
李璟澈跌坐在路边,喃喃道:“完了……”
第77章 故园无此声
马车不知日夜走在路上,岑听南被困在马车里。
她被精致的布匹束着双手,头发散乱,虚弱地倚在柔软的车壁上,高热不退叫她脑子有些不太清醒,混沌着想起前世流放北上的那半岁。
也是这样被关在狭小的笼子里,也是这样大雪几乎要封路的冬天。
也是在她生辰的前夕。
可似乎又已经比前世好太多,没有家破人亡,没有被言语侮辱,甚至在贺兰朔风以命相挟之下,那戴着银色面具的南羌人,还将她手上的镣铐换做了布匹。
至少没再将她的手腕咯得通红一片,也没将她冷着冻着喂她残羹冷炙。
看起来是好多了。
但娘亲和阿兄还在上京城等着她回家过年,而顾砚时大约也正在满天下的寻她踪迹。
还有十一……
岑听南闭目垂头,不敢细想。只要一回想,仿佛就能看见染红了青砖的血,流得到处都是,正从十一的身体里汩汩流出。
那个倔强的小姑娘,在暗无天日的柴房里熬了那么久,才终于熬来一束光。
那日分明很顺利的。
岑听南将手上镣铐重重砸在看守她们的人后脑勺上,将那人彻底砸晕过去时,原本被按在椅子上的十一,眼里的空洞忽然就被一点点填满。
阳光一寸寸进了她的眼,她愣着,不敢置信地问:“我们成功了?”
得到岑听南肯定的点头后,那有了神采的眼,似乎骤然亮了起来。
她哭了会儿,又笑开,随后神色急切地跳起来:“我们快跑啊姑娘!”
她拉着岑听南跑起来,跑向院外,跑向山里,灵动的身姿像一只自由的鸟。
她们为重获新生,为不必出卖自己而欢庆。
直到跑得再也跑不动,她喘着粗气,撑着膝盖,才敢弯腰放心笑起来。
“自由了,我们真的自由了。”十一笑着哭。
可下一瞬,南羌人的弯刀,便从后头捅进了她干瘦的身体。
刀尖穿出来时,岑听南僵在了原地。
她喘着嗬嗬的粗气,说不出话,只能惊恐地看着那一抹亮光,直到银色的刀尖又从十一身体撤出,那洒出的血迷了她的眼。
她尖叫着昏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被人关在了马车上。惊惧让她发起高热,昏昏沉沉不知天地日月。
直至今日削微清醒后,她才发现贺兰朔风也在。
那些人喊他:“少主。”
马车晃晃悠悠停了下来,贺兰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他和贺兰朔风又争执了起来,在他面前,那个自由的贺兰朔风变成了同她一样的阶下囚。
只是这位南羌皇子,能自由活动,看起来比她更尊贵更体面些。
但本质上,也就那样。
岑听南知道贺兰朔风在拼了命地想要车队慢下来,用尽招数阻拦行程,可全都被贺兰泰轻而易举化去。
他太稚嫩了,空有对自由的向往,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手段。
岑听南其实知晓贺兰朔风的愧疚与绝望,他每进来看她一回,便沉默几分。
他张嘴欲言,却欲辨忘言。
从前自在洒脱的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内敛的,像山一样沉寂的贺兰朔风。
这转变或许叫人难过,但再也激不起岑听南心头半分涟漪了。
她虚弱地咳了几声,满脑子都是十一微张的唇和迷茫的神色。
一个人死在自己最快乐的时候究竟是幸事还是不幸?岑听南不知,但她知道,这个好姑娘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她甚至不知道十一的名字,不知道她家住何方。
也不知道这样冷的冬天,她躺在地上会不会冷,有没有人……替她,收一收尸。
岑听南阖上眼,任由心里的愧疚与痛惜再一次将自己淹没。
“吃药,南南。”贺兰朔风就在此时,带着一碗黑乎乎的药,上了马车。
岑听南没有任何反应,连眼都不想睁。
她其实不怪贺兰朔风,他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少主,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是难为他。
她只是……不想原谅自己。
贺兰朔风看着眼前苍白虚弱的人,心急如焚。
他道了句“得罪了”,上前一步,将歪在车壁上的岑听南揽进怀里,按着她的下颌,半强迫地灌了一碗药下去。
“咳、咳、咳。”岑听南被呛着了,高热导致的苍白面色此刻因激烈的咳嗽而泛起颜色。
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病态的潮红。
“我知道你恨我,没关系。但是药不能不吃,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贺兰朔风闭了闭眼,“你要等顾砚时来救你。”
听到顾砚时的名字,岑听南终于有了反应,她艰难地睁开眼。
贺兰朔风掀起车帘一角,打探一番四下无人,附在岑听南耳边,悄声开口。
“那小姑娘没死,你要保全自己。”
岑听南定定看着他,干裂的嘴唇轻轻张合:“你
在骗我。从初见那日你便骗我。”
贺兰朔风眼神闪了闪:“这次真的没有。我的人一直跟着车队,他没法同时从贺兰泰手里救下我们,但传了消息给我,小姑娘没死,可能是被顾砚时救下来了。他回去的时候没看到尸首。”
“那日大雪封了路,本来我想借此机会拖延贺兰泰的行程,也想看看能不能为那姑娘捡回一条命。但贺兰泰太顾忌顾砚时了,顶着霜雪也硬要上路。”
“你晕过去了,兴许不知。但顾砚时确实来了——和我们的车队擦肩而过,我被贺兰泰拘着,没法传递消息,但我看见他了。”
贺兰朔风的话说得颠三倒四,没有重点。
但他没有撒谎。
上一篇:七零开马甲在全球搞买卖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