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鸦瞳
“再者说,大唐如今的朝贡往来中,番邦小国都是靠着牛羊来换取更多值钱的物品。无论是大唐的盐巴、茶叶,还是棉布丝帛,西域人都离不开。”
因而,他们也定然不乐意看到猪肉的崛起。
兕子撑着脑袋,看向院中茂盛的石竹萱草。
这里面其实都是利益的冲突;
然而,在阿耶心里,谁的利终究也大不过大唐千万代百姓的利。
……
贞观十四年仲夏,广育长白猪的事情尚未有个定论,高昌之战却就此圆满落幕了。
高昌王鞠智盛在侯君集的利诱威逼下,终于无计可施,开门投降。
唐军光明正大入驻都城之后,鞠智盛及其子皆被俘虏。随后,侯君集在没有请示圣人的情况下,私自发配了一批无罪之人,并变本加厉,占据高昌王名下的大量宝物。
他行事从不遮掩,叫手下们看在眼中,也都忘了当初田地城李二陛下发旨责问之事。
一时之间,高昌都城的金银财宝被盗取了大半。
等到侯君集回过神来,场面早已失控,他作为带头人,也不好再治罪军中将士们。
直到这时候,侯君集也依然认为自己功勋卓越,深得帝心,不过是取用一些金银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位狂傲的兵部尚书就此带领大军,以及秦善道那数千高昌匠人们,一道踏上了回长安的路。
从高昌回长安,途行十余日。
秦善道找了几次机会想劝侯君集收手,先朝廷一步严惩军中,才能躲过一劫。
然而,侯君集打心眼里瞧不上秦家二郎,笑道:“今日若是李靖在此,有他在军中的威望,我定聆听教诲,任打任罚。可你这小子又能做些什么呢?”
秦善道闻言,扬起眉梢笑了笑,完全打消了献策的念头。
“侯尚书功名至伟,驭下有方,自然无人可以指摘。是在下冒犯了,见谅。”
回京第二日。
秦善道这小子便写信将侯君集给告了。
大理寺卿当机立断,请奏陛下暂且将侯君集关押,并亲自彻查其罪名。
李二陛下正在气头上,自然无有不允。
孟春时节,因为田地城的事儿,朕就已经下旨通批侯君集一顿,希望他引以为戒,就此打住,这样大家都好做。可侯君集呢,反而变本加厉,将朕的告诫当作耳旁风。
这是完全不将朕放在眼里啊!
李二陛下越想越不对味,甚至还特意颁了一道诏书,广告朝中官员:兵部尚书侯君集无有君臣,朕给他下大狱了。
很快,针对侯君集的罪名清算火速开展;
不过数日之间,风向就全变了。
有当年李靖对侯君集的预言,此刻,朝中大半文官武将已然站在了侯君集的对立面。
中书侍郎岑文本见状,寻到了两仪殿进言:“陛下,侯尚书说到底是从前秦王府就一路追随的功臣大将,累从征伐,与长孙司空、房相公五人论功第一。”
有此功劳,无论如何都得给一次机会才是。
不然,恐怕会叫老臣们生出旁的想法。
李二陛下听着岑文本的话,望向敞开的殿门外。
从这里看不到武德殿,当年之事他却是历历在目。
没有这些一心追随他,扶持他的老伙计们,他李世民,恐怕是活不到今日的。
想到这里,念旧的李二陛下缓缓闭目,伸手搓了搓双眼和太阳穴。
他感叹地笑一嗓子:“罢了,将侯君集私敛钱财收缴,放人归家去吧。”
“叫他好好养伤,过些日子,朕再诏他还朝。”
……
秦善道在外奔波大半年,黑了些,也一下子长高了,身形瞧着壮实挺拔许多。
这次归家,陛下特许他停留月余。
因着两番实名举报侯君集,秦琼早就不许儿子出门晃悠了。胡国公府关起门来,老老实实地装病了七八日,直到侯君集放出来,一切又恢复平静,秦善道这才得空出门透透气。
今日不巧,正在酒楼碰上了房相公、杜相公家的两位小郎君吃酒聊天。
酒到酣处,房遗爱便嘴上没个把门的了。
“听我阿耶说,晋阳公主又张罗着搞个什么养猪致富。要我说,这公主再厉害,也只是个女儿家,头发长见识短,阖不该插手家国事务。”
杜荷是十成的太子党,但这二年太子殿下愈发远着他们这些勋贵子弟,只与秦家大郎秦怀道亲近一些。
杜荷心中不服,嘴上也免不得酸道:“殿下如今醉心农事,便是晋阳公主从中带偏了。说不准,此番侯尚书入狱,就是动了晋阳公主与秦家的利,才会被秦家二郎先下手为强呢。”
隔壁正吃瓜起劲的秦善道:“……”
房遗爱和杜荷喝着十几度的小酒,早就醉的满脸绯红。
“就是!公主就该有公主的样子,还得像城阳公主那般的才好。乖巧貌美,还有尊贵的出身和丰厚陪嫁。”房遗爱打了个酒嗝,抱怨道,“陛下先前竟想撮合我与高阳公主。那可不是个好拿捏的,只怕卑躬屈膝伺候着,还得挨骂呢。”
好在,他是不必尚高阳了。
杜荷听到此事,面上便有几分懊恼。
当初,陛下几乎已经拍板了他将成为城阳公主的驸马。若非晋阳公主从中阻拦,此刻,城阳说不定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房遗爱醉醺醺的瞅了杜荷半晌,不怀好意笑道:“杜二郎,你对城阳公主有意啊?”
“也是,你家大兄是要承袭莱国公爵位的,你若能做城阳公主的驸马,的确是个一举两得的出路。”
“杜二郎,我就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喽。”
隔壁雅室内,俩人推杯换盏,仍在说些浑话。
秦善道用完最后一口鱼肉,决定连夜修书一封。
诶嘿。
他又又又去跟李二陛下打小报告啦!
第49章 谯猪,配种,挑大粪。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两仪殿内,李二陛下知晓了房遗爱和杜荷的酒后醉言,气得冷笑一声,兜头摔了房相公刚递上来的奏疏。
张阿难赔着笑脸给捡起来:“这、这是房相公紧急整理好的养猪十疏,陛下一直催得紧,何苦拿它置气呢。”
李世民听到房公名讳,就气不打一处来。
“昔年房玄龄和杜如晦在朕身侧,筹谋帷幄,定社稷之功。而今呢,生出这两个不像话的,是连‘房谋杜断’的一毛半分也没学到,浑身上下就那点心眼子,都用来钻营算计朕的女儿了!”
“丢人的蠢材!”
听到帝王这般评价,张阿难搁心底重重点头,表示赞同。
杜公走得早,陛下因此时时缅怀,这才考虑叫杜家长子承袭莱国公爵位,次子杜荷做驸马。谁承想,这杜荷却是个混账东西,白白糟蹋了他老子一世英名。
此番,再加上房遗爱拱火挑唆,言多有失,只怕连房公也不能幸免。
果不其然,张阿难念头才起,李二陛下那头就发话了:“将奏疏捡起来,朕待会儿再看。至于房玄龄……就不必进来了,即刻发送回家去,什么时候把家事料理干净了,什么时候再还朝!”
这不是陛下头一次发难房相公了。
先回挑选驸马,房遗爱招平康妓的事儿恰巧爆出来,陛下就曾将房公赶回家去。
张阿难见怪不怪,垂眸例行公事地问:“晌午,晋阳公主还有一堂房相公的课……”
“念什么课,不念!那乌龟儿子口出狂言污蔑兕子,当老子的还想再说教兕子?没门。”
李二陛下正在气头上,也不管不顾房玄龄的为人作风了,骂骂咧咧:“朕的兕子满身功劳苦劳,处处皆好,也轮得到几个乳臭未干、毛都没长齐的蠢王八来评判,真当他有那缩头免死的绿毛壳子呢?告诉房玄龄他们,当爷娘的既然管教不好,朕就想辙代他们管教!”
很快,房玄龄梅开二度被打发归家的事儿,就在朝中重臣之间传开了。
谁都知晓,这回房杜两家捅了大篓子,只怕不能轻轻揭过呢。
梁国公府这头,自然免不得又将房遗爱揍得皮开肉绽。
卢夫人此番下手,比起房公还狠许多倍。
她已瞎了一只眼,可人活半世,自问顶天立地,无愧于心。唯独在这个次子身上,这回实在伤了心失望透顶。
“我与你阿耶磊落一生,何曾教过你看轻、恶意揣测女子?还敢厚着脸皮觊觎皇家公主的身份富贵?房遗爱,你没皮没脸自甘堕落,还要拖累整个梁国公府,乃至长安勋贵子弟都遭受牵连,那这其中的果,你就且一一受着吧!”
卢夫人挥袖甩过最后一鞭,不再看房遗爱一眼,平心静气吩咐府中仆僮备好伤药,务必叫人早早恢复,免得耽搁了陛下的惩处。
房遗爱脚下一个踉跄。
阿娘这是……果真要弃了他么?
李二陛下果真说到做到。
房玄龄汇编养猪十疏的第三日,六学二馆就收到了陛下亲旨,着令进行改制。
所谓“六学二馆”,即为大唐的中央官学。囊括了隶属于国子监的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算学、书学,以及弘文和崇文二馆。
这里头层级分明,想学什么入哪个馆,都有严苛的规定。
比方说,国子学就只招收三品以上的官僚子弟,太学则放宽至五品,四门学又降至七品……
想要当个国子监监生,除过皇亲国戚、官员子弟之外,也就只剩下附属国的留学生了。
在这之上,还有弘文、崇文二馆,地位要更为超然。
弘文馆乃是太上皇武德四年初设,隶属门下省,能入其中修习经史的生徒不过数十人,无一例外皆是皇族勋戚。
房遗爱就因为有个好阿耶,被塞了进去。
相比之下,崇文馆虽是贞观十三年才设立的,却因直接隶属东宫,其二十名生徒名额也瞬间被抢夺一空。
杜荷也是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挤进去的。
如今的六学二馆之内,充斥着房二郎和杜二郎这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勋贵子弟。
李二陛下早两年便曾忧虑此事,这回索性借着房杜失言和养猪十疏,给它来个大整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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