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百年孤春
具体还受了什么?酷刑,郁卿没敢细看,心中只剩深深的恐惧,不?敢置信那人是她曾见过的建宁王。
孟太后见她不?答,神情激动?,眼角细纹皱得深深。
她攥住她的肩头,无力地质问:“轶儿还好吗?他是不?是瘦了?”
指甲刺得郁卿肉疼,她下意识向后挣扎。
孟太后忽然放开她,捂脸哭声压抑:“轶儿,是母后害了你……”
郁卿见她有崩溃的迹象,赶快爬起来向后撤,足间锁链鸣响,门后忽传来众宫人齐声高呼:
“恭迎陛下——”
她猛地回头,殿门大开,日光洒入佛堂,照亮郁卿慌乱的脸。
心中浮现?两个字。
完了。
逆光勾勒出他的轮廓,郁卿赶忙垂首行礼。
谢临渊大步走入避尘堂,冰冷的视线若有实质,扫过郁卿。
他抬起头,与满面泪痕的孟太后相对,行礼淡声道?:“母后有什么?话?,可以直接问儿臣,何必舍近求远。”
孟太后立刻背过身去,不?愿看他一眼:“哀家无话?可问。愿为陛下日日念忏悔咒,请陛下尽快离开,莫玷污佛堂!”
她跪在蒲团上?,诵起经文,声音逐渐平静。
日光照耀琉璃像,映得满殿夺目金辉,令她头顶极乐仙境如临人间。
谢临渊待她一段念完,笑道?:“母后为儿臣诵了五年?忏悔咒,换来儿臣多活几?年??”
“孽障自有千秋万年?可活……”
她转过身,盯向谢临渊:“都?怪哀家妇人之仁,让你侥幸活到今日……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我掐你时怎么?就没再用力一点!你这个恶鬼,寄生我腹中,我跳冬湖,棒敲腹,饮去子汤,就是杀不?死你这个孽种?!”
谢临渊立刻望向郁卿。郁卿却在看大慈大悲观世音像。
孟太后起身,瑰丽的长甲指向谢临渊,摇摇欲坠地靠近:“我当初就不?该在北凉草原上?留你一命,让我轶儿遭今日之难!都?怪我,都?怪我!我的轶儿,我的轶儿,你把我的轶儿还给?我!”
在孟太后捶胸顿足怒骂时,郁卿恰好转过头。
她头顶是六欲诸天神佛,身后是无尘观音琉璃身。
谢临渊在她眼中看见自己的脸。
她茶色的眼眸明净纯洁,又阴险狡诈。总要伺机照出他最狼狈不?堪的一面。不?论七年?前,还是现?在。
谢临渊看一眼孟太后,伸手拽起郁卿,抱到身边,迅速后退。
下一刻,孟太后彻底失控,抄起身边一切能?抓到的物件,狠狠砸向谢临渊。
“你滚出去!哀家看到你的脸就恶心!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贱种?,比不?上?轶儿半分!”
他面不?改色挥开砸来的香炉,香灰四溅,郁卿闭上?眼睛,短短一瞬间就被带出了大殿。
殿中摔打破碎的声音依旧不?停,难以想象她也曾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太后。
鼻尖还萦绕着檀香灰,郁卿重重咳了一声。
西晒落在身上?,终于有了暖意。郁卿抬起头,谢临渊竟面无表情,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郁卿打了个寒颤。
谢临渊一言不?发,拖着她回到承香殿。这一路上?郁卿都?不?敢说?话?,直到殿门关?闭,谢临渊将她甩下,才居高临下地对她说?:“你方才都?听到了什么??”
郁卿头摇得如拨浪鼓:“我什么?都?没听见!我听不?太懂!”
“太后让你来问建宁王?”
“她问了我,我也是好奇才问你的。”
“你第一次见她在何时。”
“我只是偶然路过!”
他语气过分平静了,一切都?让郁卿隐隐不?安,更怕他得知自己逃跑的念头。他太多疑,也太聪明了。只要他用点心思,就能?编织一个陷阱。
谢临渊负手站在窗下,几?只灰雀落在窗沿上?,它们窃窃私语的模样好似在密谋。
他忽然转身,焦虑地搜寻她脸上?痕迹:“你和丰州孟氏,胜州陆氏有什么?关?系?”
郁卿懵了:“这都?是谁?我不?认识。你也想太多了。”
“你最好如此!”谢临渊闭了闭眼,“你若敢背叛朕,朕绝不?会饶你。”
郁卿被怼得烦躁:“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动?辄就怀疑我背叛你,你拿出证据啊!”
“证据就是朕的母后!”谢临渊深沉的黑眸里?染上?愤怒:“朕说?了多少遍,你只能?听朕的,谁让你去听从她的话?!就连锁链都?困不?住你么??”
郁卿低头看着脚链,忽然非常无力,想解释,又放弃了。
“我没有背叛你,是你不?听,不?是我没解释。”
她忽然觉得很讽刺。她看书时曾一直吐槽,建宁王是个荒淫无道?的种?马,就不?能?有人来压制一下他?然而她亲自救下的人,真的彻彻底底击败了建宁王,但他竟如此偏执疯魔,比建宁王更甚,让她深深陷入泥沼中,无法自拔。
“我当初就不?该救你。”郁卿以一种?避之不?及的眼神,静静望着他,“我还不?如去当个舞姬。”
至少逃跑时更容易。
谢临渊彻底怔在原地,一瞬间眼前昏黑,连呼吸都?屏住了。
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这两句话?渐渐重合,回荡在他耳畔。
谢临渊想不?明白,为何她们最后都?选了谢非轶。哪怕他做了如此之多,高居至尊之位,以无数事实证明了自己的丰功伟绩。
而建宁王昏庸无能?,骄奢淫佚,只是被他碾死的蝼蚁。
诚然,建宁王比他更懂柔情蜜意,三两句俏皮撒娇就能?安慰母后的暴躁。他的胞弟天生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总有种?女?人都?会倾慕他的自信。他在经年?累月的失望中,早就放弃向母后自证。
可为何郁卿也这样认为?
明明他对她,比建宁王对她好一万倍。
谢临渊不?在乎别人,世上?唯独郁卿不?能?这样想。
若她经历了这么?多,还这样认为,那他为何不?杀了她?
谢临渊也付诸行动?了。
她挣扎就捆住她的手,她踢他,就压制住她的腿,他试图钳制,她试图躲避。狂风猛地合上?窗扉,发出轰然声响。似一道?惊雷,彻底驱散他眼疾的黑暗。
谢临渊不?停地喘息,他睁开眼,看见她涨红的脸上?布满泪痕,听见她低低的哭声和哀求。
他蓦然发现?,他并没有掐住她的脖子,也并没有杀她。
郁卿衣衫散乱倒在榻上?,双手被缚过头顶,而他正抵在她身前。
夕阳透过床幔,一线灿金如火的光,横陈在她皎白无瑕的身躯。嫩绿的衣衫迤逦颓叠,似新?叶簇拥初绽的白花。
谢临渊头痛欲裂,不?知自己为何这样做,这分明是他内心深处最厌恶的事。连与她同床共枕时,他都?不?曾想过。
他终于彻底明白,他从没真正想杀她。他口中一切杀了她,凌迟处死,掐死她的言语,其实都?在描述占有她,掌控她的渴望。
他所能?体会到最极致的掌控,就是夺走一个人的性命。但他忽然发现?,死亡太贫乏无味,这才是他真正想和郁卿做的事。
郁卿从一开始就是他的。
从她懵懂怯懦,连生火都?要求助他开始。她第一个喜欢的人就是他,她说?过不?论他去何处,她都?要一起。谢临渊给?过她机会离开,但她依然无数次选择了他。
她休想摆脱他,也休想再选旁人。
“你恨我么??”谢临渊俯下身,在她耳畔轻声问,“你会恨我么??”
他的手指向下,轻松扣住了金环,拨开某个脆响的机关?。顷刻释放了她的足踝。
他不?断感受着郁卿的颤抖,咬上?她柔软的耳垂,用双唇描摹着她耳朵的轮廓,她耳畔的弧度让他想起春日卷曲的柳叶,孩童们摘下叶子吹出哨声,于是他也轻轻吹了一下,期望得到她的回应。
“你会恨我么??”他又问。
郁卿的喘息声带着颤抖的尾音,并不?作答。谢临渊笑了下,用鼻尖不?断蹭着她颈窝,让她身上?独有的暖香气味占据他的嗅觉。
“你恨我么??”他嗓音渐渐沙哑,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你会恨我吧。”
他执着地询问相似的问题,微微扬起头,看见郁卿渐渐陷入迷茫的双眸,以及不?再过分紧绷的四肢。
谢临渊忽然蒙住她的眼睛,俯身在她耳畔,郑重落下他的谕旨:“你是我的。”
刺痛让郁卿立刻哭了出来。
就在前一刻,郁卿也以为谢临渊会掐死她,而不?是做这种?事。
当彻底发生时,她心中竟不?是被侮辱的痛苦,而是颠覆三观的震惊,她甚至觉得谢临渊是不?是被下蛊了。他不?太像这样的人。
一开始她进宫时,的确担心谢临渊会强迫她。但后来她将这种?担忧完全抛在脑后。
谢临渊与她同床共枕,从不?主动?碰她,甚至她稍微靠近一点,他都?要甩开她的手,厉声让她滚开。他明明是大虞的君主,想要哪个女?人都?只需一句话?。
在这一点上?,谢临渊与林渊倒是出奇的一致,从来恪守礼节,不?逾矩半分。就连她沐浴时,林渊都?会背过身去,哪怕他根本看不?见。
痛觉将郁卿从漫游的思绪中扯回,脑中有摆脱不?了涨痛,让她止不?住地流泪。
她哭着呵斥他离开这里?,谢临渊照做了,接着又闯入门中,来到她更不?曾让人涉足的地方。
郁卿再开口请他离去,他撇过头,压抑着闷声,依然听从她的。
这样来回几?次,回去的渴望愈加深重,压抑却越来越艰难,谢临渊咬着牙忍到极限,他的鬓发都?被打湿。下一次不?待她出声命令,他便更快地离开,接着越来越失控。
最后她骂他话?语破碎成哭吟,淹没在更急促的风声中。
风简直完全毫无地刮着,只凭着本能?强行吹拂柳叶,只是不?停地触碰花瓣,比他与她重逢后所有的触碰加在一起还多。
郁卿感到窒息。谢临渊贴在她耳畔,他每一声呼吸都?砸得她思绪散乱不?成型。
他不?断唤着什么?,郁卿听出来那是一个词。
卿卿。
谢临渊低低的声音中夹杂着痛苦,好似他知道?除了此时之外?,都?难以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再开口唤她:“卿卿。”(审核请看,这是男主唤女?主小名,因为他内心深处很想,但他平时拒绝透露)
他放开遮蔽她视线的手,不?断吻去她眼角的湿痕。
她哭得越厉害,他唤她名字时越温柔,而他唤得越温柔,越要让她彻底溺死在混乱的深渊。(审核请看,这是男主又爱又恨,分不?清爱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