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砚凉
“我没有杀过人，是他自己选择的死亡。”手机在乌月手中发?出了AI无感情的声音。
“是你?引诱他把你?带出来?的，也是你?指引他来?到这?里的，不是吗？”
“我只是把事实告诉了他，然后给了他一个?选择的机会。这?算不上?引诱。至于指引就更没问题了。车站周围是什么样的你?清楚，如果不是我替他选了一条最安全的路，他早就死在那些鬼怪的攻击中了。”
乌月顿了一下，这?才抬头看向面前的东西。
在她到来?的时候，电话?亭里已经发?生了变化。那个?没有固定形状的东西又变成了一个?打电话?的人，只是这?次是一个?女人的背影，黑西装白衬衫，勾勒着紧窄的腰身，乌月仔细看了几眼，认出那应该是自己的背影。
“是这?东西吗？幻觉类鬼怪？”
“是啊。”
乌月抬头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她站起来?，没有询问许济川什么，就直接拉开了电话?亭的门走了进?去。
她也看到了那恐怖的半身人和地上?蠕动的红色线虫，只是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波动。看着那些不断闪进?半身人脑中的片段，乌月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厌恶之色，然后，一把巨大的黑色镰刀突然出现在她手上?，毫不犹豫狠狠挥下！
嗤——
看起来?恐怖无比的电话?亭，就像是纸做的一样，被这?一刀从中间劈成了两半，乌月神情肃杀，镰刀又在空中挥舞几次，彻底把那些东西斩成了碎片。
“你?看，我就说了，这?东西很弱的，是那个?家伙自己不中用。”许济川说道。
“你?这?次又是为什么出手？”乌月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力?。
“我只是想?要做一个?实验而?已。”许济川的声音有了点兴致，“我想?知道，一个?人被强烈的可以主宰他的未来?的欲望驱使下，到底能做到哪个?地步。他能背叛同伴吗？能克服自己的恐惧吗？能在危机面前发?挥出多大的潜力?？正好丁俊楚这?个?人我比较了解，大致能计算出他的选择，只是我的计算还是出了点问题，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废物……果然，还是只有你?能完美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情绪，你?才是我选择的最合适的继承人。”
她的声音里带着人性化的赞叹，却让乌月有些厌恶地皱起了眉。
“我不是。”她说道，“我说过很多次，你?的研究方向根本就是错误的。生命最完美的形态就是它本来?的样子，戒断欲望与放纵欲望都不是答案，我之所以没有表现出害怕不是因为我不怕鬼，而?是因为我害怕的是另外?的东西。”
许济川还想?要问什么，可就在这?时，她却好像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那边……”
几乎是同时，乌月也死死抓住了手机，身体猛地往后一躲，把自己藏在了阴影中，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巷口处。
电话?亭被毁掉之后，笼罩着小巷的幻觉就消失了。这?条小巷其?实远没有丁俊楚跑的那么长，乌月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是另外?一头的巷口，那边是黑海城的一条主干道，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车水马龙的，可是诡境降临后，这?里已经和其?他地方一样一片死寂了。
但是现在，这?条主干道上?却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一两个?人的声音，那声音飒飒沓沓，杂乱无章，听?起来?至少有几百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好像有一支长长的队伍正朝这?边靠近了。
乌月的呼吸都放得很轻，只是把头往外?探了一点，想?要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而?她也没等待太久，这?支队伍就已经在她面前显了出来?。
最先看到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穿一身犹带血迹的古代铠甲，腰侧挂着一把厚重?的青铜剑。男人的脸被街道上?弥漫的雾气遮住了，只能看到他骑在一匹烟雾构成的马上?，手里擎着一把黑色的旗，沿着道路不紧不慢向前走去。
而?在他的身后，是一连串的石灰白色的人影。
——真?的就只有“人影”。那些东西只能看到人形，就像是石膏模一样，一个?个?像是行?尸走肉一样静默地跟在男人的马后面。
长长的一条队伍，看不到尾，宛若什么鬼节游行?一样。明明除了脚步声没有其?他声音，可乌月却好像听?到了烟雾一般升腾而?起的飘渺音乐，仿佛来?自远古的遗响，穿过耳膜直接钻进?了脑子里。
乌月连呼吸都屏住了。和她相反的，是许济川的手机突然加重的电子杂音。
不过此刻她没空顾及这?些，她的时候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街道上?那支游行?的队伍上?，等他们渐渐走近，乌月还发?现了一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那些石膏人模太精细了，不仅五官栩栩如生，甚至每一根头发?丝都细致无比地雕刻了出来。更别提衣服上?细致入微的织物褶皱，甚至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不一样。如果不是没有颜色，他们看起来和真人也没什么区别。
每一个的衣着和长相都完全不同，乌月仔细分辨着每一张脸，发?现它们大部分都露出一副震惊、恐惧、迷茫甚至还有点兴奋的表情。
就好像是真?实的人类，在巨大的恐惧之中被另外?一种强大未知的存在救了下来?，露出的表情。
这?些石膏人模会不会其?实就是真?正的人类？
它们被诡异的力?量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然后被它驱使着，朝一个?目的地驱赶。像是牧羊人把羊赶入屠宰场。
乌月继续保持安静。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这?条漫长的队伍才算是走完了。她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其?他东西出现了，才长呼出一口气，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出来?的不止她一个?人。房顶上?、马路对面、地下通道入口……起码五六个?人纷纷露出头来?，定睛一看，都是在车站里合作过的熟悉面孔，只是他们都没有主动开口，只是用目光交换着彼此之间的震惊和凝重?。
最终，还是江述先开了口：“我这?边有个?安全区，要不大家来?我们这?边交流一下各自的信息？”
他们之前都被分散到了不同的车厢，离开车站的时间也有先有后，确实是有共享信息的必要。
乌月穿过马路往对面走的时候，仍然感觉到了一股战栗，似乎是那一队幽灵部队走过的时候给地面降了温，冰霜般的寒意隔着厚厚的皮靴底渗了上?来?。
江述他们是从另外?一个?出站口离开车站的，这?里有一个?街心公园。四周都有元素研究院的调查员轮流警戒防守，为中间的人留出了一片可以安全讨论事情的空间。
“其?他的人还没联系上?，我们的手机上?都装了诡境专用信号天线，出现这?种情况，初步判断，我们应该坐的不是同一时段的车。”
“不是同一时段的车？”
“嗯，虽然看起来?我们可能是同一时间上?车的，但你?应该记得那个?候车厅里并不是我们所有的人吧？我怀疑，其?他的候车厅应该是进?入到了不同的时间段，也就是说，他们进?入了不同时间的平行?空间。”
乌月认真?听?着江述的分析，又看了看街心公园的调查员们，脸上?却不由自主露出了苦笑。
“怎么了？”江述敏感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元素研究院不愧是现在暂代政府职务的机构，和你?们一比，自由核心就像是一盘散沙一样毫无组织。”
江述一怔：“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只是……”
乌月挥了挥手：“好了，我也是刚接手第?二城主才有了点片面的看法。我们还是交流一下刚才那一场游行?吧。你?应该能看出来?，领头的那个?人是谁吧？”
也是对面的人是江述，她才问得这?么直接。而?江述也果然立刻严肃起来?，笃定道：“刑天。”
说起来?也是凑巧，两人是在枫华都市第?一次见面的，而?促成了他们之间纠葛的人，也正是那个?神秘的将军。
“可是刚才那个?人有头……”
“这?不奇怪，我们的调查员不久前经历了一个?名为荒野客舍的诡境，那里的诡核就是刑天的头。”
见乌月惊讶地张大了嘴，江述便把巡逻的程炫玉叫了过来?，让当事人给她解释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原来?如此。如果真?的是刑天的话?，那他带的那支队伍就不可能是他杀死的人了。”乌月对刑天有种盲目的信任，“毕竟黑海城封锁了那么久，他这?次过来?，目的可能也是和我们一样铲除阴影视界。只是那支队伍……”
“啊，关于那些人，我倒是有一个?猜想?。”程炫玉忽然插嘴道，“你?们不觉得，那些人的衣服很奇怪吗？”
两人都回忆了一下，那些人都是石膏白模一样的单调颜色，他们也就忽略了很多细节，现在想?想?，只记得他们穿的应该都是现代服装，而?且衣服都挺完整的，不像是经历了惨烈战斗死伤的模样。
“很多衣服上?都有商标，但是，我一个?都没见过。”程炫玉提醒，“有些商标倒是和一些厂家相似，但衣服的风格却截然不同。所以……我猜那些人，可能是来?自一个?和我们不同的世界。”
仅凭衣服商标就能确定那些人来?自不同世界？
乌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可她看向江述的时候，却发?现男人脸上?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我记得……上?次元素研究院诡境消失的那个?人，他身上?的衣服也是我们没见过的吧？”
第301章 张树德
这一点当然不是江述发现的，当时的诡境情?况让他紧张到根本?发现不了这些细节。还是当初的戚云危在事情?了结后仔细刷了一遍那天晚上的视频记录，才发现了这个不起眼的重?点。
而江述也没有往深处说，只是提了一句，然后和乌月程炫玉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三人就默契地换了话题。
“我觉得，还是可以跟过?去看看的。”江述说道，“我之前看过?黑海城地图，刑天去的方向，是一个叫开膛手医院的地方，既然他算我们的队友，当然应该去看看他需不需要帮助。”
乌月刚想?答应下?来，忽然间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一样，深深皱起了眉头，半晌才深深叹了口?气，又用那种疲惫的声音无奈道：“抱歉，我的队友出了点问题，我必须现在去帮他们。”
江述关心道：“出了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他们有几个人走错了出口?，现在陷入了地下?通道里，我把他们带出来就行。”乌月摆手道。
江述点头：“那医院这边就交给?我们了，对了，这根天线你装上，方便我们到时联系。”
乌月应了一声，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剩下?程炫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第二城应该没有在诡境内通讯的道具吧？那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队友遇到了麻烦的？”
*
电梯缓慢下?行。
狭窄的空间里四面?都是镜子?，在视觉空间扩大的同时，也让人无论看向哪里都不可避免地和电梯里的每个人对视。
从?史青，到叶秋迟，再到那个穿着寿衣的小老头。
灰翼本?来是一直低着头的，可他发现低着头的情?况下?，那小老头居然是飘在半空的，愣是从?比他高的地方低头俯视，于是光洁的地板上正好倒映出他那双阴恻恻的眼睛，比正面?对视更加恐怖，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又抬起头，并且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找人搭话。
“大佬，这玩意儿是鬼吗？你不是说封灵净土已?经起作用了吗？为什么它还能离我们这么近？”
“我也说过?，现在的封灵净土只是个刚发芽的种子?。它的作用就相当于黑夜中的篝火，对于特别?凶残的野兽来说，一点篝火并不能防住它们。”少年冷冷道。
灰翼被那个“特别?凶残的”形容吓得毛骨悚然，更加靠近了史青。要不是少年的威慑力太强，他现在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到他背后。
电梯停在了地下?二层。这也是电梯面?板上的底层了。金属门?无声滑开，灰翼正在思考自己第几个出去比较合适的时候，忽然就见史青往旁边让了一步，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了一道冰冷的低吟。
“小伙子?，让一下?……我要过?去……”
灰翼的头皮几乎炸开来。他悚然回头，只见那个从?他们进电梯就一直面?无表情?的寿衣小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身后，他那张分布着尸斑的脸紧贴着他的耳朵，像是耳语一样吐出那句话。
……这里有三个人一只猫呢，怎么就盯着他了？！
灰翼压住怦怦乱跳的心脏，默默也往旁边让开一步。寿衣老头和他擦肩而过?，漂浮着往外走去。
其实他的脚是挨着地面?的，只是那双脚却好像没有骨头一样，软趴趴轻飘飘的，就像是一团气体，撑着他往外走。
地下?二层的开膛手医院和上面?截然不同。这里的走道干净而整洁，散发着一股医院里常有的消毒水的气味。走廊两边的门?都是关着的，可一扇扇门?上的毛玻璃里面?却透着光，走过?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病情?……”
“你的片子?上心脏已?经……”
“医生，我……”
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还在运行的医院一样。
可是比起楼上的荒废还喷满了血迹的走廊，灰翼和叶秋迟却觉得这种“正常”的运转更加恐怖。
前面?的老头还在走着，身影一摇一晃，而史青也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就在灰翼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的时候，忽然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下?。
他差点叫出声来，猛地回头，就见叶秋迟脸色苍白地站在他身后，不等他问是怎么回事，中年女人就轻轻指了下?他的左耳。
也是他刚才被那个老头贴过?的耳朵。
灰翼抬手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到，叶秋迟便摸出一面?小镜子?递给?他。等看清镜子?里的场景，男人的瞳孔就猛地颤动了一下?。
他的左耳上面?，挂着一个“耳环”。能看到在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却什么都摸不到。细细的一根绳圈下?面?挂着一个白色的标签，灰翼隐约觉得这形状有点耳熟，等他再抬头一看，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东西是什么。
前方的老头的手腕上，也系着一个同样的绳圈标签。他太瘦了，那绳圈便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晃得灰翼眼睛针扎一样的疼。
“这是……停尸间的尸体的身份牌。”叶秋迟颤抖着声音说道，“那老头是一具尸体，他现在要回去。”
“……他回去就回去，给?我挂这个干什么？”灰翼平静地发疯，“我当时离他也不是最近的啊，怎么就标记上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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