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单铺
不到八点,铁龙就守在光明报社对面。
可等了一个多小时,苏一白始终没出现,秦海倒是早早就来了。
距离十点就剩下半个多小时,铁龙不想坐以待毙,大少奶奶安排的任务,他没完成,白白辜负了大少奶奶对他的信任。
之前调查秦海和苏一白的时候,他就有这两人家里的电话,铁龙跑到旁边公共电话给苏一白家挂了个电话,他佯装成报社的人,通知苏主编十点前来开会。
这会儿,苏一白还没起床,他被老妈子叫醒,说报社要开会,十点前必须到。
近来发现升职无望的苏一白本想偷懒下午再去报社的,不得不快速爬起来,心底琢磨,为什么突然通知他开会?
难道报务主任的职位还有希望?
他赶紧刷牙,早饭也没时间吃,出了门,叫了辆黄包车就往报社赶。
紧赶慢赶在十点前到了报社。
在报社门口还没进去,就被一个颇有姿色的青衣女子给拦住了。
“有事?”苏一白略微警惕的看了眼对方。
那女子直接把一封信塞他手上:“一个……绅士让我给你的。他让我提醒你,马上拆开来看。”
说完青衣女子翩然离开。
苏一白愣了愣,低头看了眼信封,落款“四木”。
四木!
这不就是最近风靡海城撰写了系列抗日记事的作者吗?
据秦海说,这是他重金聘请的作家。
对方怎么会给自己写信呢?
他想起,本来今天四木是要在他们报纸上发表关于平安里54号的最终记事,但秦海昨日却说,四木来信,家中有事暂不交稿,版面都留出来了,结果只能临时安排一个实习生的稿子去充数。
苏一白掂了掂这沉甸甸的信封,里面难道有四木的投稿?
四木为什么不直接投给秦海,而转投给他呢?
秦海和四木关系闹崩了?
如果真是这样,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次嘲讽和拉踩秦海的好机会。
这一直以来,苏一白认为自己除了懒,没其他大毛病。
但在领导眼里,懒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小气和不识时务才是。
素来不识时务的苏一白是不懂这一点的。
苏一白只觉得自己空有才气,在报社却一直被秦海压着,他心底满是不服气。
他快速打开信封,只见里面真的平安里54号记事的投稿。
投稿后面还附了一张信纸,展开后,上面字迹颇为豪迈。
【苏主编台鉴,昨日邮寄的稿件,今日未见刊登,不知是秦主编未收到我的投稿,还是贵社另有安排。如明日贵社还不方便安排刊印,鄙人将自行把稿件另投他处。还请知悉。顺颂文祺,四木敬上。】
看完,苏一白一个激灵,为什么秦海收到了投稿却不发?
四木系列撰稿最近这么火,卖火柴小女孩的事迹牵动着那么多读者的心,他没理由私自压稿才是!
他想起秦海前一阵备受困扰的事,也就是秦海三哥做汉奸被调查,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秦海的顺利升迁。
难道……
苏一白赶紧展开稿件细看,果然是!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天助他也!
苏一白三步跨两步,快步上楼直奔总编室。
一句话,如果总编不发,四木就要发到别的报社去,到时候,纠查起原因来,连消带打的,不止秦海,连光明日报的总编都要被拖下水。
所以,四木这一招实在是高啊!
苏一白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他也无所谓,甚至很高兴被利用,因为他也能从中得利。
起码秦海想要升上去,那是不可能了。
而站在对面抽烟的铁龙这才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之后,转身离开。
林遇梵在家等了两个多小时,当她正准备让桂香去找的时候,铁龙终于回来。
听铁龙描述完苏一白看信后的反应,林遇梵知道事情基本上成了。
接下来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落井下石。
*
又过了一日。
清晨雾蒙蒙的,太阳一直没出来。
街上有卖包子油条的,有卖红薯芋头的,还有摆摊卖日用品的,走街串巷卖报的少年边走边喊着……
旁边修鞋匠,边敲敲打打,边跟看报纸等待的客人聊天。
“两伙汉奸三个人出卖了平安里54号的国军情报人员,害死了8个人,害惨了小婉萍。”
“有一个姓秦的,之前就被抓了,还有他亲戚,姓赵的两兄弟……”
另外一个人凑前来,“听说姓赵的兄弟就住在后面的秋风里,最大那间老式院子,祖上是当官的。”
“狗娘养的综桑,最坏就是这些没脊梁的有钱人,当日本人的狗,专害自己人。”
“这种人就应该下油锅,千刀万剐。”
旁边一只苍蝇,嗡嗡往后面飞去,穿过一条小巷子,飞过院墙,最后停在一个扫帚上。
刚停下就被一盆脏水泼过来,老妈子在门口叫:“老太太的奶汤好了,还不端上去吗?”
但没人搭理她。
厨房的月洞门前挤了好几个下人,他们都偷偷往正屋张望,有人问:“大爷跟三爷在吵什么?”
“三爷偷偷把南边的田庄卖了。”
“怎么卖的?地契不是在老太太手里吗?”
“鬼知道!别吵。嘘!”
而此时,正屋地上一个白瓷瓶子被摔了个稀碎。
一屋子的人,各怀心思,脸色都不好看。
赵礼杰气得脸色通红,“说什么参加朋友父亲寿宴,原来是偷偷跑去南边把田庄卖了!你说,你是怎么拿到田契的?”
坐在一侧的赵明杰翘着二郎腿,也不辩驳。
“你说话呀!”赵礼杰更气了。
赵明杰小尾指挖着耳朵,满不在乎道:“你让我说什么?我说你又不听。现如今这时局,说不定哪天就打过来了,让你卖田庄卖房产,你压根不卖。那我退一步,我们分家,我卖我自己的,你又不同意。你非得要自己一个人霸占所有祖产,抓着不放手。不是大哥你自私,我会走这条路吗?”
“赵明杰你少栽赃!不是我不愿意分家,是妈不同意我们分家。”赵礼杰怎么可能承认霸占祖产,他转移话题,“我问过妈了,她没把田契给你。那就是你偷的?”
“是我拿的,妈亲手给我的,老太太糊涂了,给了我又忘记。”
赵礼杰不相信,本来房契地契他之前也是锁在银行保险箱的,日本鬼子投降后,老太太不放心儿子,还是要把这些重要的东西攥在手心,以老太太的脾气,她没断气之前是不可能交出她这些命根子的。
“妈什么人?她糊涂?老太太根本不可能把田契给你。你说吧,卖掉的钱在哪里?你先把钱交出来。分家就分家,晚点我叫十三叔公来主持公道。”
钱在赵明杰手里,他怎么可能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赵明杰:“房产店铺、家里的古董和老太太的首饰都还在你手里呢,你拿的比我多。我同意叫十三叔公来,让他主持分家,房产店铺归你,但是古董和首饰你总要再给我分一点吧?霸占了这么久,你不会以为那些东西都是你的吧?”
这话说的,赵礼杰气得打抖,他抄起桌上一个花瓶要砸向他三弟,被大奶奶、二姑奶奶和南哥儿给拦住。
摔个便宜的可以,但这花瓶也算是值钱的。
眼见这架势,简素贞也不装了,她道:“既然要请十三叔公那就赶紧去请,看看最后是谁霸占的东西多。老实人不吭声就吃亏,我们老实了多少年,吃亏了多少年,我们凭什么要被欺负?”
“谁欺负你了?谁敢欺负你?你可别羊头装在猪身上,颠倒黑白!”大奶奶也不甘示弱,“老三偷田契偷卖田庄,报警都是可以拉人的。”
简素贞冷笑一声:“卖自家的东西怎么就偷了?还要挟报警拉人?有本事你去报警,我倒要看看最后是谁给老赵家丢人。”
妯娌两个相处十多年,平时没少在背地里互相嘀咕,但这样夹枪带棒正面较量还是第一次。
这边正吵着,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叮铃铃铃响了好几声。
但这不影响屋里人继续吵架。
接了电话的女佣有些战战兢兢地说:“大爷,您的电话。”
她怕大爷不接,又颤声补充了一句:“说是有急事的。”
赵礼杰这才往屋里走去,而简素贞还在嘀咕:“动不动就说报警,也不怕丢人!”
这话瞬间把赵礼杰给惹毛了,他转身抄起旁边的花瓶,也不管它值不值钱,直接往三奶奶方向砸了过来。
没砸到身上,砸到简素贞的脚了。
简素贞愣了一下,旋即蹲下大哭起来:“哎呀!打人了!遭天收的,不是要报警吗?你不报我报!”
赵礼杰狠狠骂了一声:“泼妇!”
简素贞嚷嚷着要报警,赵明杰当然不可能依着她,真报警就把事情闹大了,对他也没好处。
但他老婆被他大哥打了他不能不表态,他直接搬起凳子要砸回去。
二姑奶奶赶紧拦着,“不要这样,你们是亲兄弟啊!”
以前的书香门第大户人家,妯娌之间就算再不对付,也不会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对骂,上次大奶奶和林遇梵吵,二姑奶奶都觉得难堪,没想到这次更甚,这是两兄弟两妯娌互相对打了。
真是世风日下啊!
赵礼杰气得暴跳如雷:“那就报警!偷田契卖祖产,你还有理了?”
正闹着,一个佣人跑进来:“大爷,警察了。”
众人愣住,没叫人去报警呢,怎么警察就来了?
“谁报的警?”赵明杰比他大哥更着急。
结果进来的除了警察,还有调查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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