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一
又是暂存,又是带回书院,显然这“谢礼”就没打算给他,这小丫头忒吝啬,又要马儿跑,还只吊根儿草!
曹德江面无表情挥袖将两册孤本收了起来,悄无声息将原本想要倒给萧厌二人的茶水收了回来。
白瞎了他上好的茶饼,早知道直接上白水了。
……
棠宁目的达成就直接告辞,曹德江也没留他们,从曹家出来时,门房处刚巧有人进来,见到他们连忙退到一旁避让。
“萧督主,宜阳县主慢走。”
萧厌和棠宁上了马车,那刚才退到一旁的人才抬头。
徐叔望着马车垂下来的帘子,却冷不丁见那边帘边缝隙,里头的人朝着这边望过来,那双凤眼冷冽淡漠。
好敏锐。
徐叔心头一紧,连忙垂头。
这边马车里面,萧厌目光落在曹家门前那弓着背脊的老人身上,忍不住皱眉。
那个人……
“阿兄?”
棠宁见萧厌神色不对,低声道:“怎么了?”
萧厌摇摇头:“没什么。”
他收回目光,放开手中的帘子之后,这才扭头看着棠宁:“方才为什么逗曹德江?”
那两册孤本是棠宁一早就准备好要送给曹德江的,只是先前一直耽搁着未曾过来,那所谓的“暂存”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棠宁一本正经:“曹公是御史大夫,满朝多少人盯着,堂而皇之送礼对他不好。”
萧厌闻言却只笑看着她,显然不信小姑娘说词。
棠宁被他看了片刻,才撇撇嘴:“好吧,我就是想着曹公喜欢那些孤本,就算只冲着将来去书院看书,也多少会对阿兄帮衬些,清流一系跟世家本就天然敌对,就算不跟阿兄结盟,也不该对陆家坐壁旁观。”
萧厌听她气鼓鼓的话,扶着人坐好。
“曹德江他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御史台近来弹劾陆家颇多,清流一系也揪着关氏和陆肇的事情不放,连带着陛下那边也被几个御史的折子奏的焦头烂额,若非如此,我也没这般轻松。”
棠宁愣了下:“他们没有坐视不理?”
萧厌“嗯”了声:“我与那些清流朝臣本就没什么瓜葛,且我名声一直是他们不屑的,他们不可能明面上与我结盟,甚至帮着我去对付世家的人,曹德江能做到这地步已是不易。”
棠宁闻言顿时心生歉疚:“阿兄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刚才就不气老爷子了……”
萧厌轻笑:“没事,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曹公也没那么小气。”
若真生气,他也不会答应去陆家了。
见棠宁低声嘟囔着,粉白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他拉着小姑娘的手与她十指交缠。
见小姑娘抬眼看他,他柔声说道:“棠宁,刚才在曹家,我很欢喜。”
他不曾遮掩自己的欣喜,黑眸凝视着她时,掌心灼热。
他喜欢看到他家小姑娘为着他小心谋算,喜欢看着她为了保护她跟只伸出爪子的猫儿似的,凶巴巴又机灵狡黠。
她不是一味躲在他羽翼之下,而是如她之前说的那般站在他身旁,替他分担风雨。
“书院的名字,很好听,我也很喜欢。”
棠宁脸颊微粉,对着他满是笑意的眼难得没有退缩,只将手指朝着他指缝里凑的更紧了些。
“我说过,要跟阿兄一起的。”
“等书院开院之后,阿兄就不再只是一人。”
萧厌闻言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反手将她柔荑包裹在掌心之中。
第274章 小海棠只有一个,谁都替代不了
马车轻晃着前行,棠宁窝在萧厌身侧,抓着他掌心跟他低声絮语着书院的事情,等外间喧闹起来,她才隐约觉察出不对,有些好奇地掀开车帘,就瞧见马车已经到了城门边。
天色尚早,城门前进出之人络绎不绝,有看到挂着官牌的马车过来,行人纷纷避让。
棠宁扭头:“阿兄,我们这是去哪儿?”
萧厌柔声道:“带你去见一人。”
马车出城后就走的快了些,城郊行人渐少,路旁也逐渐从宽阔变的茂密起来。
盛暑天气炎热,马车帘子被掀了起来,棠宁伏在车窗边,瞧着入目所见绿意葱葱,突然就想起刚从?山回来那一日的恍惚,曾几何时,她被困在那小小破旧的院落不见天日,她从未想过还会有机会重来一次。
“在想什么?”萧厌突然开口。
棠宁回头:“在想?山那日,我在阿兄面前是不是很狼狈?”
她胳膊支在车窗边缘,脸颊靠在上面,扭头时挤出一丝嫩白软肉,那模样让萧厌手指痒痒想要戳一下。
“是挺狼狈的。”萧厌长睫微落带起一抹笑:“嚎啕大哭,不讲道理,鼻涕眼泪混成一团,身上又是血又是水的,跟个滚地的泥罐子似的,还是会哇哇大哭的那种……”
“阿兄!”
棠宁顿时后悔问他,想也知道那模样定然很丑。
萧厌挡着她挥来敲他的手,擒着她手腕就势将人拉到了身边:“挺可爱的。”
“骗子。”
“没骗你。”
萧厌圈着小姑娘温声说:“初时是觉着你兴许是谁家派来的刺客,可后来就想着刺客不会这么傻兮兮的。”
不是贬低的言语,那染着笑的声音似在回忆那日情形。
“当时我就在想,这是谁家猫儿迷了路,又冷又饿怕到发抖,却还伸着爪子凶巴巴的……”
怂兮兮,却又可怜巴巴。
那一瞬间,就算没看到龙纹佩,他大抵也不会要她的命。
怀中突如其来的沉默,让萧厌低头:“怎么了,生气了?”
棠宁声音有些沉闷:“没有。”
似是感觉到萧厌看她,棠宁抵在他胸前轻蹭了蹭:“阿兄,你说我那日要是没遇到你,当真摔下悬崖毁了脸断了腿,宋家的事没闹起来,龙纹佩也被别人拿了去,你会不会像是现在对我一样,去对旁人这么好……”
萧厌断然道:“不会。”
他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怀中女孩儿这么说时心口下意识钝痛,明知道只是随口一说,心脏却依旧像是被什么用力抓着,忍不住将手中收紧。
“龙纹佩只代表是薛姨故人,你是你,不一样。”
当年荣大娘子拿着龙纹佩找到他,救了他一命,他见到手持龙纹佩的人自然会庇护一二,可是也仅仅如此。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未见黑暗,满心赤诚的少年,若非是少时遇见的那个小孩儿,若那人不是棠宁。
他断不会倾注感情,不会放纵自己沉溺其中,更不会交付后背,心甘情愿让其成为他的软肋,任由一颗心随之塌陷而不自救。
萧厌声音轻渺:“我们家小海棠只有一个。”
就算她没有龙纹佩,他早晚也能认出她来,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
棠宁眼中发酸,突然就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个梦,那梦里踩着皎白月光大步朝着她走来的那道身影,那濒临死亡时,耳边响起的那声“小海棠”。
棠宁用力抱住他腰身,将头埋在他怀中。
萧厌察觉她情绪不对,低头:“怎么了?”
棠宁瓮声道:“为什么没早些遇到阿兄。”
萧厌忍不住失笑:“你怎么知道没有遇到,说不定我们很早前就见过了。”
棠宁只以为他在安慰她,嘟囔着将脑袋埋的更深了些。
萧厌很少见她这般撒娇的模样,他长臂一展将小姑娘团进怀里,摸摸她头发。
他不知道棠宁为什么不安,也不知道她担忧什么,可隐隐察觉她好像格外执着于“龙纹佩若是落在旁人手里,他会如何”。
明明是未曾发生过的事情,可她却一再提及。
当初在铖王府里她问过一次,如今又再次问他。
萧厌眼帘轻垂,若有所思。
……
马车一路朝着城郊而去,越走越远,等穿过一大片林子停在一处庄子前时,棠宁就认出来这是当日萧厌曾经救她时留宿过一夜的地方。
她这会儿心情已经平复过来,只有些诧异,萧厌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二人进了庄子里后,没多久就见秦娘子迎了上来。
“秦姊姊?”棠宁惊讶。
秦娘子笑着道:“几日不见,棠宁又好看了。”
棠宁瞧了眼庄子,又看了眼秦娘子,先前好几次秦娘子去积云巷时总是匆匆忙忙,而且每次替姨母看完身子后就直接离开,问她她只说要替其他人看诊,难不成秦姊姊口中的那位病人就住在萧厌的庄子里?
棠宁一脑袋糊涂跟着二人入内。
萧厌朝着秦娘子问:“老夫人身子好些了吗?”
“好些了,能吃能睡,也能与人说几句话,就是还认不得人也记不得事。”秦娘子瞧了棠宁一眼:“不过老太太喜欢漂亮小姑娘,见了棠宁肯定高兴。”
去了主院还没入内,就听到里头有人轻哄着。
“老夫人,您该用药了,今日的药用完了,有茯苓糕吃。”
“不吃药,苦!”
“良药苦口……”
“不吃药,不吃药!!”
里头传来满是抗拒苍老的声音:“讨厌你,走开,要上焉,我的焉儿呢?”
萧厌他们入内时,就见着一位身穿锦衣的老妇人不高兴地瞪着眼,而她身前站着的赫然是许久不见的绫音。
绫音没了往日飒爽,端着手里药碗瞧着哭闹的老妇人不知所措,扭头瞧见外间进来的人就连忙道:“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