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一
安帝见那御史话落之后,殿中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别说是那些个朝臣,就连宗室的那些王爷也都是满面惊疑,他不由心颤。
脸上紧绷着时,安帝竭力压着怒气。
“朕当年只是副将,也并非先帝看重的皇子,虽被派往南地赈灾,却根本无权插手南地官场之事……”
他此时也不介意亲口说自己当年低微,不被先帝看重,只想撇清干系。
“南地官员调派乃是大事,武将、文臣都非是朕当时一个毫无权势的皇子能够插手,且朕只等南地暴乱稍有平复就返回京城。”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事!
安帝只觉自己冤枉至极。
当年他的确跟陆崇远一起南下赈灾,也知道那些“暴民”的事情,甚至戾太子他们声名狼藉也有他插了一脚。
可是赈灾之后他博了好名声第一时间就回京“领功”,剩下的事情就全都交给了陆崇远打理。
当时他在京中初露锋芒,忙着站稳脚跟,忙着在那些个皇兄眼皮子底下拉拢有用朝臣,完全无暇顾及南地的事。
安帝只知道陆家人手段厉害,以极短的时间就平复了南地官场,让那些官员格外顺服,甚至还帮着他收服了几个南地官场的大员为他所用,让他添了几分底气,可是他是真的不知道,陆家居然还卖官鬻爵。
安帝手中微颤,却竭力沉着眼:“朕绝无半句虚言,也敢对着太庙之中先祖起誓,朕当年绝不知卖官之事!”
那御史闻言紧拧着眉还想再说话,曹德江就突然开口:“老臣信陛下不知此事。”
“曹公!”
“曹大人!”
第508章 一个坑接着一个坑
殿前有人陆续开口,都是满脸惊愕看向曹德江,安帝也是惊然看着他。
曹德江居然会替他说话?
曹德江对上安帝猜疑,沉声说道:“当年陛下在皇子之中并不起眼,虽不知因何缘故被先帝派往南地接管赈灾之事,但卖官鬻爵非他能力所及。”
“南地并非偏僻荒芜之地,那里本就富饶丰庶,稍有实权的官职都是抢手至极。”
“那边官员或缺之时,盯着的人早会第一时间发现,不起眼的一些职位由州府衙门自己委派也就算了,但若如县令等关系民生的要职,少不了吏部任命这一环,还有如州地司马,都督府长史等武将要职,兵部也定然知情。”
他脸上满是正色:“当年陛下还是皇子之时母族势微,且不得先帝看重,水患之前更从未入过朝堂行过政事。”
“他之能力不如戾太子,之背景不如铖王,之朝臣相辅不如桓王、渝王等人,就连入朝之前太傅提及他在上书房时也是平平,若非水患立功,朝中鲜少有人知道陛下能力,他那时候又怎么有能力勾连六部要害之地。”
曹德江看似是在替安帝分辨,可每说一句话,安帝脸色就泛青一些。
就连殿中其他人也觉得曹德江这话听着像是在嘲讽,可偏偏他神色沉凝郑重,满含对安帝的担忧,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说完之后更是义正言辞的总结。
“若说是戾太子他们勾连朝臣,老臣相信,但若说是陛下,当年的陛下是绝对做不到的,老臣相信陛下!”
安帝:“……”
他该谢谢曹德江这老匹夫相信他样样都不如人?
安帝脸上涨的通红,遂又铁青,想要骂人,可对着曹德江满是信任的眼神又憋了回去。
钱宝坤满是惊异地看了眼向来正经的曹德江,这曹公是故意的故意的还是故意的?他这讽刺人的本事都快不输他家大侄子嘴毒了……
见安帝脸上都快要炸开,殿中人也神色古怪,钱宝坤低咳了一声。
“曹公说的是,如若当真有人卖官鬻爵,还能瞒住朝中上下,吏部、兵部必定有当权之人知情,陛下当年的确与六部毫无关系,倒是奚尚书,我记得二十年前,你好像就在兵部吧……”
唰——
殿中所有人都是将目光朝着其中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朝中升任自有规矩,不是说你上去就能上去的,若无加盖吏部、兵部官印的委任书,那官职根本就坐不稳。
户部尚书也就罢了,他是四年前才刚上任,与二十年前旧事无关,吏部里面就算有所窝藏那也是别人的事情。
但是兵部尚书奚卫方却已任职十六年,原是打算今年告老。
虽与二十年前赈灾之事时隔四年,可关键就在于,奚卫方是从极有实权的兵部左侍郎升上去的,且还是在赈灾之后,南地武将调动并非一朝一夕,奚卫方手握实权不可能不知情。
若他没有参与其中必会被真正幕后之人排挤加害,这事情也瞒不住京中这么多年,可他偏偏消息止步南地,奚卫方事后还又高升成了兵部尚书,一坐就是十六年……
他就算没有参与,也必定知情。
这尚书之位,怕就是买他闭嘴的东西!
被众人目光所看着的奚卫方脸色瞬间苍白,险些站不住,而本来还站在他身边的人更是瞬间朝着一旁退了开来,直接将他周围留出一大片空地来。
“他分明就是胡言!”
奚卫方手心发抖,他已然年迈的脸上露出几丝慌意,却竭力冷静朝着场中厉声道:
“兵部非一人之地,若有大动瞒不过其他人,老臣当年从未听说过南地之事,更不知什么贼匪充作官员,而且当时老臣只是侍郎,地方武将官迁也全都需经王尚书准允…”
王尚书,王冲豫,是上一任兵部尚书。
奚卫方直接就想将所有事情推到他身上,只可惜在朝之人就没有几个干净毫无政敌的,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出声。
“谁不知道当年王尚书被奚侍郎架空,你因迎娶梁老夫人娘家莫氏的嫡女,得梁家相助,以侍郎之身越于尚书之前,几乎管了整个兵部,说起来你跟梁太师还是连襟。”
“当年你仗着梁家的势,将王尚书逼得那尚书之位如同虚设,后来他告老之后郁郁而亡,如今却将事情推到一个已死之人身上,当真是可笑!”
奚卫方脸色一青。
梁广义也是气得眉毛倒竖。
“谁在胡说八道!”
梁广义猛地看向对面人群,却见那边熙熙攘攘所有人都挤在一起,却不见刚才说话之人到底是谁。
他气得直哆嗦,只觉自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他从未插手当年的事情,却一再被牵扯其中,先前被崔林坑了一把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还扯上了兵部徇私的事。
梁广义喉咙血腥味更重了几分,咬牙寒声道:“我梁家清清白白,老夫跟奚尚书也多年未有往来,是谁在污蔑梁家?”
人群安静至极,无人出声。
“怎么,敢胡说八道栽赃陷害,却不敢出来承认?!”梁广义厉声道。
对面那些人被梁广义看得都是面色微变,可依旧没有人出声。
梁广义还想喝问之时,曹德江就皱眉开口:“梁尚书,眼下是在审问南地旧案,你若有私仇,不如先放放?”
“是有人污蔑我梁家!”
“不过是随口一言,说的是奚尚书与兵部的事情,梁太师何必小气放在心上?”
“……”
梁广义险些被曹德江这不要脸的话给气笑,什么叫他小气?什么叫不过是随口一言!
他要是不反驳,难道就任由人将屎盆子扣在他们梁家脑袋上?
曹德江这老匹夫,简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换一个来说他们曹家藏污纳垢私秽苟且,看他会不会撕了说话人的嘴!
梁广义被曹德江的话气的脑子都发晕,刚准备还嘴就见曹德江则扭头看向先前说话那妇人。
“你也看到了,卖官之事罪当问斩,更涉及朝中重臣,你可敢对你刚才的话负责,胆敢有半句谎言,别说是陛下,就是奚尚书和梁太师都不会饶了你……”
“曹德江!!”
梁广义怒目而视,这狗东西是给他挖坑没完没了是不是?
第509章 萧厌:梁太师,你太吵了
梁广义险些气厥过去。
什么叫他饶不了这些人?
他跟这事本就没有半点关系,他干什么饶不了这些人?这些人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曹德江皱眉:“梁太师,我都说了眼下审的是南地的案子,你一再打断到底有何心思?”
“你……你……”
梁广义被气得浑身发抖。
曹德江眉心更紧:“莫非你真有私心?”
“老夫没有!”
“那就是梁太师觉得我不配询问此案?也对,您是太师,我只是区区御史,怎能问询。”
梁广义:“!!”
他没这么说!!
“你胡说八道……”
他张嘴就想骂曹德江欲加之罪,就见安静站着的萧厌皱眉开口:“梁太师,你吓着证人了。”
梁广义:“……”
他嘴里的话戛然而止,整个人脸上跟染了色一样,一阵红一阵白。
萧厌:“陛下面前,梁太师逾矩了。”
噗——
“咳咳咳咳!”
傅来庆一口口水卡在喉咙口,呛得满脸通红,迎着自家舅爷爷的死亡注视,他连忙缩着脖子朝着身旁柱子后躲了躲。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舅爷爷和萧厌太损了。
棠宁也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一直被钱夫人死死拽着的钱绮月也死死垂着脑袋肩头诡异地动了动。
让梁家这老东西先前想落井下石。
该!
殿中气氛一时古怪,梁广义死死瞪着躲在柱子后的傅来庆,积攒的怒气发不出来。
萧厌垂眸扫了跪在地上那妇人一眼:“曹公问你的话,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