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一
若只是寻常起誓也就罢了，谁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可是用膝下所有子嗣起誓，违背誓言血脉尽绝，这般歹毒如同诅咒自己子子孙孙的誓言还真没有几个人敢立。
皇后显然也是被惠王惊到，殿前那些暗卫也是神色动摇。
月见小声说道：“娘娘……”
棠宁按了按她的手，缓声开口：“惠王倒是豁得出去。”
她视线似是落在惠王世子身上，惠王世子仿佛听懂了她话中嘲讽，脸色不由铁青。
棠宁再开口时没了刚才的尖锐：“好，本宫可以答应你们下旨让惠王暂代朝政，但本宫有两个条件。”
惠王急声道：“你说。”
棠宁淡漠：“一，本宫不做傀儡，惠王想要理政，本宫可让出一半朝权，让惠王与本宫并立朝堂，梁相辅政……”
“皇后……”
“让本宫说完！”
棠宁冷声打断了惠王想要开口的质疑：“本宫信不过你们，就算你拿血脉子嗣起誓，本宫依旧不信你，本宫一旦舍弃全部朝权怕就是身死丧命之际，届时你们若不救陛下，本宫还拿什么来制衡你们？”
“本宫可以下旨让出一半朝权，亦可今夜当着鑫德殿所有朝臣命妇的面宣告此事，但玉玺皇印不能交给你们，本宫可以出面替你们收束朝臣，但陛下安全之日，这皇位才能给你们。”
“而且，本宫要惠王妃，以及惠王世子妃入宫陪本宫替太皇太后守灵。”
“不可能！”惠王世子厉声道：“父王，阿云已有身孕，怎能让她入宫……”
“就是已有身孕，她才能保证今夜之后，你与惠王不会铤而走险杀了本宫。”
棠宁平静说道：“本宫留在宫里，身边全是你们眼线，你们自然也要给本宫足够的保障，让本宫确保惠王之前那誓言不是随口一言。”
“世子也大可以放心，只要惠王不出尔反尔，本宫就绝不会动王妃和世子妃，还会竭尽全力保她们和世子妃腹中孩儿周全。”
第851章 质子
惠王世子脸上难看至极，惠王也好不到哪里去。
惠王妃也就罢了，惠王对她没太多感情，且他也并非世子生母，虽说惠王会竭力护她，但如若真有万一之时也不是不能舍弃，但世子妃不一样。
她与惠王世子青梅竹马感情极好，嫁入惠王府后一直不曾有孕，惠王世子也未曾想要动过她的世子妃之位，如今年近三十才好容易有孕，腹中孩子也已经快八个月，那是惠王府的嫡子。
惠王就算真能狠心舍掉，但惠王世子绝不可能罢手，届时说不定还会父子成仇，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定会保世子妃母子平安。
他们只一瞬间就明白了皇后的用意。
那惠王妃只不过是顺带的，她要的“质子”，是世子妃和她腹中孩子。
惠王竭力压着怒气试图谈条件：“皇后娘娘，世子妃身子柔弱，肚子也已经快八个月了，实在不适合进宫守灵，不如换一个条件……”
“那惠王不如也换一个条件，别问本宫要那些东西。”
棠宁毫不客气：“惠王爷为了这个位置连子孙血脉都能作为誓言，为何不愿搭个世子妃，若你真能遵守承诺不动本宫，世子妃入宫自然安全，宫中秦娘子是医中圣手，更能保他们母子平安。”
“王爷不愿意，除非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遵守誓言，否则你们怕什么？”
惠王被皇后的话对的脸色泛青，惠王世子还想开口，就被王怀鲁伸手拦下。
“王爷，时辰不早了。”
他低声提醒。
世家那几人也都是看向惠王，虽未言语但都是面露催促之色，他们都能听出这是皇后的底线，皇后怕他们翻脸不认人，也怕彻底交出所有东西之后会丧命，所以她定会留些什么保命。
那玉玺皇印是，惠王妃和惠王世子妃也是。
他们如果不答应下手强逼，皇后怕是宁肯玉石俱焚，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闵安小声说道：“王爷，顾全大局。”
惠王眼神阴狠了一瞬，咬咬牙说道：“好，本王可以把王妃和世子妃送进宫里陪皇后娘娘，但皇后娘娘必须明旨让本王暂代朝政之事，这段时间身边也要留本王的人伺候。”
“你的人可以留在永昭宫，不动本宫身边之人即可。”
棠宁也没逼的太狠，退了一步。
惠王父子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只要永昭宫里都是他们的人，皇后定不敢动世子妃，而且若是寻着机会也能将世子妃母子救出来。
惠王沉声道：“来人，去接王妃和世子妃进宫。”
外间立刻有人应声退了下去，惠王这才抬头：“皇后娘娘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棠宁说道：“本宫要纪王与世家一同辅政。”
“本宫知晓你们定然不放心本宫，本宫也不会让你们近身，放纪王过来，本宫会将写好的圣旨交由纪王保管，让他与本宫一起前往鑫德殿传旨。”
外间所有人都愣住，就连纪王自己也是满脸呆滞，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殿内之人，怎么都没想到皇后会提出这个条件。
惠王紧紧皱眉看了眼纪王，他没打算留纪王活下来，实在是这人在皇室宗亲里面声望太高，而且纪王手里也有一些底气，今夜又亲眼目睹他们如何逼宫造反，一旦放出去就是天大的后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意外死在宫里。
棠宁似乎是看出了惠王的忌惮，开口说道：“你们围而不攻，为的不就是能平稳过让朝权，可说句不好听的，纪王管着宗人寺，论能力论心计都远胜于惠王，他比惠王年轻，比惠王有手段，比惠王得人心。”
“你们觉得本宫若想寻人理政，越过纪王选择惠王能有几个人相信？”
“你！”
惠王被贬的一文不值，脸上涨红。
纪王原本的震惊也逐渐沉默，脸上生出几分古怪来，实在是惠王父子那目光剐的他肉疼。
棠宁仿佛看不到外间人的羞怒，只淡声说道：“纪王辅政既能安抚宗亲，他与你同为谢氏族人，先前也曾涉足朝堂，由他与你一起执政也总好过将朝权直接交给你一个多年不曾涉足朝堂之人。”
“还是惠王觉得天下人都蠢？”
惠王只觉得怒气冲头，觉得皇后故意讥讽，偏偏他还奈何不了她，他捏了捏拳头压着心头暴戾，狠狠看了躺在地上的纪王一眼：“本王今日放过他，安知他不会对付本王。”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棠宁话中带着三分幸灾乐祸：“若你连你这位侄子都压不住，那皇位就算给了你你也坐不稳，说不定哪一日连你们谢氏江山都让了出去。”
她嘲讽了一句就道：
“本宫就这两个条件，你们答应，本宫就立刻下旨让权。”
“当然惠王若是犹豫不决的话也可以跟梁相他们商议一下，只是你们最好快些，永昭宫这边的动静可瞒不住外间多久，一旦真动手，届时本宫就算有心答应你们也晚了。”
惠王脸色变化不断，院中其他人也是亦然。
他们都看得出来皇后这是阳谋，她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她要用纪王来牵制惠王，纪王各方面条件都比惠王要好，甚至于若非今日意外纪王也不会落到惠王手上。
她虽然被迫让权，却也不会让惠王那么轻易就得了朝权，如果惠王压不住纪王，收服不了他，一旦今夜放过纪王让他离开宫中，他出去之后必定会反咬一口。
惠王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决定跟梁广义他们商议一番。
几人转身朝着边上走去，顺带着惠王世子还拎走了五花大绑的纪王。
殿中之人丝毫不急，任由他们商议，棠宁甚至还命月见搬了椅子过来，坐在殿前阴影之中瞧着外间月色。
永昭宫里静悄悄的，外间巡逻的禁卫被他们收买的永昭宫内监敷衍过去了两拨之后，足足过了两刻钟，惠王他们才带着纪王回来。
纪王身上的绳索已经被取了下来，脸色有些不好。
棠宁淡声道：“商量好了？”
惠王：“本王答应你，让纪王辅政，皇后可以下诏了吧？”
棠宁说道：“让纪王过来，他服侍本宫去写诏书，待到惠王妃和世子妃送进来，本宫便将诏书给你们，随同你们一起去鑫德殿。”
惠王这次没迟疑，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好！”
第852章 谁让王爷心善
纪王踏足永昭宫主殿的时候，脸色比死了人还难看，他耷拉着眉眼跟在棠宁身后进了内殿，抿着唇一句话都不想说。
不像是外面那般黑漆漆的，为了防备着被其他人发现永昭宫的异常，外面连灯笼都不敢点太多，反观殿内灯火通明，烛火透亮，连皇后身上那身素服上的花鸟纹路都看的清清楚楚。
“本宫救了纪王，纪王好像不怎么高兴？”棠宁轻浅出声。
纪王面无表情：“皇后娘娘若想救我，就不会将我推到惠王面前惹他仇恨了。”
他知道眼前这女子有多聪慧，她若真有心想要救人，多的是别的办法，哪怕只是一句“纪王今夜若是死在永昭宫里，朝中必会生疑”也能暂且保了他性命，只要今夜不死他自有办法能够脱困。
可皇后偏偏将他说的天上有地下无，踩着惠王抬高他在宗亲之中身份。
刚才惠王与他说话时那眼神都恨不得剐了他了。
纪王想起惠王那眼神，脸上冷漠有些绷不住：“皇后娘娘，我自认上次之后便一直安分守己，更主动让出手中权势闭门不出，您何至于将我拉进这滩浑水里。”
棠宁笑了声：“谁让王爷心善。”
纪王：“……”
棠宁说道：“本宫回永昭宫之后，惠王他们不久就带人围了这里，鑫德殿中那么多人，惟独王爷留意到不对前来打探，你既来了永昭宫就已经涉足泥潭，本宫也是没办法。”
纪王：“……”
从没有一次这么怨恨自己心眼儿太多，明明皇后跟他有仇，他跟萧厌更是关系不睦，惠王那混账玩意要跟世家人干什么事情关他屁事，他发哪门子的疯跑来永昭宫管皇后死活。
纪王似是被棠宁那句“心善”给刺着，破罐子破摔走到一旁坐下，身上那丧服广袖朝着腿边一甩，满是怨念。
棠宁见状朝着纪王说道：“其实你也不必这么恼怒，本宫本无意害你，实在是恰逢其会，而且惠王想要夺权早晚是要朝着宗室的人下手，你处处比他优秀，以他狭隘自是容不下你。”
“本宫让你辅政，既是因为你善心愿意来永昭宫一探，之前又呵斥惠王与世家谋逆，好歹还顾念本宫几分，同样也是想要借你牵制惠王和世家，不能将朝权彻底放给他们。”
纪王莫名看她：“娘娘想用我牵制惠王我懂，可让我与世家分权……娘娘就这么信我？”
棠宁淡声道：“不是本宫信你，是比起世家的贪婪，惠王的愚蠢，你至少还有几分底线，无论如何也总不会将大魏江山送了出去。”
纪王嘴角抽了抽：“多谢娘娘看得起我。”
他原本心中挺气的，对皇后也有怨念，可听着她的话突然就气不起来，他叹了一声：
“方才惠王和那几家跟我谈了条件，让我出面安抚住娘娘，先将诏书骗到手，还给了我这个，让我趁机探明玉玺皇印放在何处，再想办法将此物抹到娘娘可触碰之处。”
纪王袖中滑出两粒药丸，落在他有些粗糙的掌心之中。
“他们刚才的妥协都只是骗你的，实则从未想过要与娘娘同朝而治，他们不过是想要暂时安抚娘娘罢了。”
“这东西出自世家之手，听闻是他们研制出来的秘药，名为红颜枯，一旦娘娘沾染上了，便会逐渐体虚病弱血气衰竭，刚开始时只如风寒入体不会引人注意，然后慢慢衰弱变成重疾，短则一月，多则三月，染药之人必死，连太医也查不出来缘由。”
他说完之后就直接将那两粒药丸弹了过去，月见连忙招手接住，以衣袖挡在棠宁面前不敢洒落分毫。
棠宁则挑眉看向纪王：“他们连药效都告诉你，显然不怕你反水，他们对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