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一
秦娘子闻言也没迟疑直接走了过去,萧厌侧身让开床前的位置在旁看着。
秦娘子蹲身在床边替棠宁诊脉了一会儿,又检查了身子后,眉心轻皱着扭头正想说话时,就见萧厌说道:“出去说。”
屏扆外,潘喜送了热茶。
萧厌没了刚才闲适:“前天回宫之后,阿宁就一直昏睡着,中途还发了高热,方才好不容易醒过来却手脚冰凉,而且两日没用饭了也吃不下什么东西,面色也难看得厉害,她身子是怎么了?”
秦娘子低声道:“皇后娘娘这是生产那日伤到了。”
“那日难产本就凶险,她又中毒伤了脏腑,再加上生产之后没有及时调养便接连受惊奔波,忧虑多思,以致气血两亏伤了根基。”
萧厌眉心紧皱:“可有大碍?”
秦娘子说道:“女子生产受损本就难养,皇后娘娘这情况更麻烦,想要不伤及将来寿数就得仔细养着,而且之前在灵云寺时我便替娘娘查看过,她生产时胎宫邪侵,至少五年内是绝不能再生产。”
第989章 公主又如何
“胎宫邪侵?”萧厌皱眉,“是什么?”
秦娘子说道:“就是女子宫体受损。”
见说完之后萧厌依旧皱眉,秦娘子以为他没听明白,所以说的更浅显了些:
“女子孕育子嗣便是因为有胎宫,胎宫邪侵,轻则难以受孕,重者伤及性命。”
“皇后娘娘情况有些特殊,她不是往后怀不上孩子,而是身子受不住再一次有孕生产,哪怕表面养好了,一旦有孕之后,腹中孩子便会汲取母体生机让她难以承受。”
“五年之内皇后娘娘是绝不可有孕的,而且就算五年后,她若再想要孩子,也得看她身子情况。”
秦娘子说话间顿了顿,忍不住看了萧厌一眼,她虽然点到即止,可是以萧厌的聪明定然是能听明白她话中未尽的意思。
棠宁的情况不仅仅是五年内不能要孩子,五年后若是她身体情况不允许,未曾将养过来,极有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有孕生产,换句话说,棠宁可能这一辈子都只有这一个女儿了。
萧厌眉心紧皱:“除了不能有孕生产,她身子能不能养好?”
秦娘子点头:“可以是可以,只是要多花费些时间,寻些好的药材……”
“那就好。”
“陛下?”
秦娘子看着萧厌陡然放松下来的神色,忍不住怔了下,有些欲言又止:“你可听懂了我的意思,皇后娘娘她可能再不能有孕……”
“我知道。”萧厌打断了秦娘子的话:“只是不能再有孩子而已,我只希望阿宁安好。”
别说她和棠宁已经有一个孩子了,足够传承他们二人血脉,应付朝堂上下,就算他们眼下没有孩子,他也会选择让阿宁安好,而且论真起来他并不喜欢孩子吵闹,之所以在意也是因为那是阿宁的血脉。
在他眼里,诸天万事皆不如棠宁重要。
萧厌看着秦娘子说道:“孩子有一个足以,往后就算没有也无碍,你只要好生替棠宁调养身子,需要什么东西我派人去寻,等晚些时候你再替我配一些避孕的方子。”
他想了想又道,
“算了,避孕恐不周全,你配副绝嗣汤药给我。”
他喜爱棠宁,等她身子养好之后二人不可能永远没有床笫之欢,况且男女情事临到当头时谁也难以自控,与其担惊受怕到时候让棠宁冒不必要的风险,倒不如一劳永逸。
秦娘子万没想到萧厌居然会说这话,他丝毫未曾在意孩子,反而想要自己绝嗣。
秦娘子怔愣之后连忙说道:“倒也不必绝嗣,这东西伤身,我可以配些避孕的药物陛下服用着,一个月用一次便可,回头再给皇后娘娘身边放些不伤身的避孕之物,便能以保周全。”
萧厌看她:“你确定?”
秦娘子:“自然,若连这点事都办不到,我这招牌便也不用要了。”
萧厌闻言这才放心下来:“这件事情别告诉阿宁,也别告诉其他人。”
秦娘子应了下来:“我自然不会与人说,可是陛下,娘娘之前只诞下了一位公主,你后宫又只有她一人,若之后长久无子嗣降生,朝中上下必会议论…”
她不是看不起女子,也从不觉得女子就输给男人,只是这世道便是这样,女儿家再有能耐天生便会矮了男子一头,寻常权贵官宦人家没有儿子都会遭人说嘴道人绝嗣,更何况是皇家。
萧厌坐稳朝堂不易,这偌大江山总要有人承继,若是之后皇后一直无子,外间议论事小,恐还会有人滋生野心。
萧厌闻言冷哼一声:“公主又如何?”
他和棠宁的血脉,生来便是天下之主。
况且谁说公主不能承继皇位?
秦娘子听懂了他的意思,蓦地睁大了眼。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见萧厌眉眼间俱是冷厉之色,显然心中早有决断,所有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秦娘子原本的担忧彻底按了下去,忍不住朝着里间屏扆后看了一眼:“当年第一次见陛下时便觉得您与旁人不同,如今倒有些羡慕皇后娘娘。”
“陛下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皇后娘娘,今日之事也绝不会外传半句。”
……
萧厌之前一直领兵打仗几次险死还生,后来归京途中在平崇府遇袭又受了重伤。
秦娘子与萧厌商定了棠宁的事情,便替萧厌看了伤,见萧厌退去外衫后,腰腹横贯的伤口已经结痂,秦娘子替他检查了一遍才说道:“陛下这些伤都恢复的不错,只是伤口还没彻底长好,近来要仔细些,别与人动手,面的崩裂了伤口。”
萧厌轻笑:“我如今回宫,还能与谁动手。”
将外衫重新披好,他一边绑着系带一边问道:“你那师弟如何了?”
秦娘子说道:“内里的伤算是养好了,但是手脚废了,好再他脑子还清醒着记得之前闯出的祸事。”
“之前陆执年从他那里拿走的毒疫方子我瞧过了,与我们遇上的有些不同,估计是陆执年寻人换了里面几味毒草,所以毒性变了,不过就算再变也万变不离其宗,我和师弟已经有了门路,再有三五日应当就能研制出对症的解药来。”
“陛下这边让人留意着,只要缓过这几日,那毒疫便不足为惧了。”
萧厌点点头:“陆执年虽然被乌娅带走,但他身边的人都在我手中,那个春生更是从当初在陆家时便跟随陆执年左右。”
“陆执年放出去的那些人下落不明,但定然会有人留意京中,只消瞒住陆执年被擒的消息,再放春生那几个人出去溜溜,瞒住外间人几日应该不成问题,这几日你辛苦些,早些研制出解药。”
秦娘子说道:“好。”
秦娘子忙着出宫寻卓水生研制解药,留下方子和医嘱后就急急离开。
萧厌拿着那几张药方瞧了瞧,这才唤了潘喜进来。
“这是秦娘子替皇后开的方子,去照着方子拿药,熬好了命人送过来。”顿了顿才又递给他另外一份,“将这个方子收起来,别被人瞧见。”
潘喜连忙小心接过:“奴才遵旨。”
第990章 小阿窈
接连大半个月,棠宁都昏昏沉沉的,每日总有一半时间都在睡梦里。
知道自己之前伤了身子,秦娘子又留了医嘱让坐双月子,棠宁便也每日留在永昭宫内修养,好在荣玥、薛茹她们时时陪伴,钱绮月、周玉嫦也时不时进宫,加上萧厌每日下朝后几乎全留在永昭宫里,小团子也一日日长开,棠宁倒也不觉得烦闷。
十月中旬,秦娘子和卓水生研制出疫毒解药,陆执年所留危机彻底解除,秦娘子入宫一趟见过棠宁、萧厌之后,便带其师弟卓水生返回蜀地师门受罚。月末时,大考最后一场殿选结束,李驰当选头名,与荣晟书院及其他几地中选近二十位学子受封官职,入得仕途。
十一月初,南齐新帝聂煊遭人刺杀,重伤险亡,虽捡回一条性命却逢齐国越王起兵造反连夺两城,聂煊带伤平叛,南齐皇都乱成一团。
十二月初,西北边境互市建成,以顾家、封家为首,源源不断的商货之物送往北陵郡。
刚开始时,无论北地蛮族亦或其他行商,都对西北互市存有猜疑,敢于前往之商户寥寥,草原各部也甚少入内,可北地大雪弥漫,冬寒来临,草原物资匮乏难以渡冬。
有蛮族部众尝试前往互市,以皮毛药草等物换得盐茶粮食,且大魏并无打压之意,消息传出后入互市之人蜂拥,眼见顾家、封家赚得盆满钵满,其他商户也开始源源不断前往边境。
短短月余,原本冷清的互市变得摩肩擦踵,而随着北陵郡内学堂建成,草原各部照初时要求让蛮族孩童入内求学,北地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
棠宁人虽在永昭宫内休养,却日日都能听到外间消息。
关于北陵的,南齐的,还有大魏境内的。
当初战时她便清理过朝堂,然那时顾及大军在外,朝中需要求稳,很多事情上面依旧留了情,萧厌回京之后,军权、朝权在手,又无外族之忧,手段远比棠宁当初还要更加凌厉。
短短三个月时间,朝中上下对其顺服,无人敢于质疑上意,更无人敢掠虎须锋芒。
临近年节前两日,接连的大雪让得枝头房顶都银装素裹,宫内四处开始挂起了喜庆红绸。
永昭宫内,薛茹满是稀罕地瞧着怀里的孩子,已经三个月的小家伙早不是当初皱巴巴的模样,她小脸粉嫩白皙,一双大眼黑澄澄的,粉嘟嘟的小嘴张着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
薛茹忍不住凑近亲了亲她,便觉自己身上也仿佛沾染上了奶香,手里不由轻晃了晃:“小阿窈,叫姨姨。”
棠宁斜倚在榻上轻笑:“她都还没长囫囵,现在哪儿能叫你。”
“早早练练,等开口就能叫了。”
薛茹轻捏了捏孩子的小手,又比画了一下:“阿姊,她好像又长大了些。”
“小孩子是这样的,一天一个样儿。”
旁边钱绮月手里拿着拨浪鼓晃着,见小家伙似是听到动静被她吸引过来,她笑着说道:
“我还记得我侄子刚出生那段时日,二哥就休息了两天,后面就日日忙着衙门的事情,上次他有七八日没回家,等再回去时觉得孩子变了模样,还嚷嚷着怀疑有人换了他的崽。”
那天二哥抱着孩子疑神疑鬼,被阿娘捶的满头包,二嫂也被他弄的哭笑不得。
“你三哥什么时候回来?”棠宁笑着问。
钱绮月道:“应该就这几日了吧,前几天还收到了信说是已经在路上了,我阿娘说算着日子应该能赶上三嫂生产。”
“那就好。”
之前钱家二嫂、三嫂都有孕在身,但那时朝中缺人,钱宝坤忙的脚不沾地不说,钱绮月的三个哥哥也都被她拉了壮丁,钱家三嫂孕期钱三哥便一直不在京城,如今能赶上生产总算是好事。
棠宁说道:“我听说你三嫂孕相不是很好,腹中又是双胎,要多留意着,你待会儿出宫的时候将之前替我接生的婆子带去你家备着,再领个太医署的牌子留在府里,好能随时去请人。”
太医署的太医都是有官职在身的,除了皇室宗亲外,就是朝臣官宦想要去请都很麻烦,可留个宫中的牌子便不一样了。
钱绮月知道自家三嫂情况,闻言也没推拒,只笑眯眯地说道:“还是阿宁最好,我先替三哥三嫂谢谢你,等回头他们的崽儿下了,我带小家伙和他哥哥进宫陪阿窈玩儿。”
棠宁闻言笑睨她:“你侄子又不是什么玩具,小心钱夫人揍你。”
小公主月份还小,玩了一会儿闹觉了,花芜领着奶嬷嬷熟练上前将孩子抱走,钱绮月和薛茹手中空了下来,这才走到棠宁身旁坐下,薛茹将桌上有些冷了的茶水泼进旁边的茶瓮里,提着小炉子上的茶壶重新添了茶水。
钱绮月拿着暖乎乎的茶杯问道:“对了阿宁,阿窈都三个月了,你和陛下怎么还没给她正式起名?而且之前她身子弱没办满月宴也就算了,怎么陛下也没开太庙,阿窈好像还没正式上皇室玉牒?”
按理说皇子皇女出生之后,满月前便会取名落入玉牒上了宗谱,可如今这独一个的小公主都三个月了,还未办此事。
棠宁只给取了个阿窈的小名日日叫着,可正式的大名到现在都还未公布。
棠宁支着下巴说道:“我问过陛下,他说名字他要仔细想想,等名字定下来后再上玉牒也不迟,而且阿窈马上百日了,刚好赶上年节岁宴,陛下说到时候开宗庙祭祖一并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