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一
纪王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驿馆里那些个随使团入京的美人儿,听闻不仅有新晋北陵郡王胡宝宪的女儿,就连西疆和南齐也都各自带来了一位“公主”,这些人意图是什么不用说都知道。
他原本想要禀报萧厌,可扭头就见萧厌抱着孩子挤到了皇后身旁,想起自己这段时日忙的脚不着地焦头烂额,皇帝却软玉在怀,娇妻幼子,纪王直接面无表情地冷哼了声,扭过头就走。
棠宁推了推萧厌的脑袋:“你没事气纪王做什么?”
“谁气了,是他自己大惊小怪,况且你别瞧着他老实,他心里黑着呢。”
萧厌捏了捏怀中孩子的小脸,嗤笑了声。
他人虽然在宫中,没亲自前往驿馆,但是驿馆那边发生的事情却一直命人盯着,聂煊被人恶整他早就知道,胡宝宪他们做的事情他也清楚,就连各地藩王进京之后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他都心中有数。
纪王焦头烂额是真的,进宫告状也是真的,但他未必没有借题发作的意思。
况且他这叔叔要真是好心,怎么会藏着驿馆里那几个美人儿不说,宗室里那几个不消停的可没少想着让那几个美人入宫后,好能分驳棠宁宠爱,让他重开选秀充盈后宫。
纪王如今的确没上位的野心了,可却不妨碍着他等着瞧他笑话。
萧厌说道:“我瞧着纪王叔这段时日辛苦,府中后宅空虚他才这般火旺,咱们给他赐几个侍妾吧,你觉得怎么样?”
棠宁虽然不知道萧厌为什么突然说要给纪王赏人,但莫名觉得自家男人这话里憋着股坏水儿,她睨了他一眼:“你悠着点折腾,小心真将人气过头,他撂挑子不干了。”
如纪王这般聪明有能力却知分寸,身份地位又合适替皇家办事的人可不多。
萧厌点头:“放心,我知道分寸。”
……
第995章 乖一些,不乖,去死
纪王出宫后就一直琢磨,萧厌打算如何让人压住驿馆中的闹腾,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所谓的让黑甲卫去一趟,就是瞅准了驿馆中人再次闹事时,直接让吴奎他们带人围了驿馆。
北陵、西疆还有南齐的人刚打起来,黑甲卫就破门而入。
几个动手的直接砍了脑袋将人挂在驿馆前院,带头闹事的抓进了刑司,面对驿馆中满地血腥,无论是之前闹的最厉害的西疆之人,还是北陵和南齐使团,所有人都是齐刷刷的消停了下来。
吴奎站在驿馆中朝着对面脸色僵硬的几人说道:
“各位皆是我大魏贵客,任何一位都损伤不得,可近来却总有人想要借着滋扰诸位让陛下烦扰。”
“我们陛下最是好客,特意命我等前来提诸位解决烦忧,愿诸位能在此处住的舒心畅快感受我大魏热情,当然若是诸位觉得这里不够舒坦,也可以告知陛下,陛下自会让我等替你们寻别的去处,保证让诸位满意。”
在场所有人:“……”
纪王站在一旁,瞧着吴奎手里血淋淋的长剑,再听着他口中这番话,哪怕老成持重也是忍不住沉默了下。
这别的去除是牢狱刑司,还是地府黄泉?
他们这位陛下就差直接命人拿着刀剑抵在人家脖子上威胁。
乖一些,不乖,去死。
吴奎他们带着黑甲卫退走之后,院中挂着的尸体还在滴着血,那刺鼻的血腥让院中其他人脸色都是不好,可无论是西疆、北陵的人,还是身为一国皇帝的聂煊,都无人敢于再动手闹腾。
“陛下,这魏帝可真是不好糊弄。”南齐使团回到住处后,有人朝着聂煊说道:“原是想着能借着北陵、西疆那些人的手试探一下魏帝,没成想他居然直接命人动手。”
他们来京时为表“诚意”带的人并不算多,其中好手就那么一些,可今日一下子就损失了好几个,还有几位骂阵的文官直接被抓了,这魏帝动起手来当真是不讲规矩。
聂煊面色冷淡:“他若是那么好糊弄,哪能走到今天?”
萧厌不是从前那位魏帝,也不是那些会在意声名和外人目光的人,他夺权上位,杀伐至今,每一步都是手段凌厉从不容情,他如果在意外人眼光,在意虚名之事,怕是早在夺权之前就已经没命了。
聂煊摸了摸自己断掉的胳膊,眼中满是阴翳:“把我们的人都收回来,免得惹怒魏帝。”
“可是陛下,咱们还没打听到大魏之前对付北陵的利器。”
当初大魏和北陵那一仗多少人盯着,魏朝能胜北陵固然是有萧厌计谋惊人的原因,可当日落雁关外一举葬送北陵大军的惊天一响却也让天下皆惊,他们这次来大魏,道贺是假,试探魏帝查明此物才是要紧事情。
只可惜他们之前送来的探子因为那陆执年的关系被抓的一干二净,后来混进来的人半点门路都没摸着。
那南齐朝臣低声道:“那些人都做得隐秘,而且有陛下在前,应当不会有人留意…”
“那是之前。”
聂煊冷声道:“朕命你暗中激怒北陵、西疆的人让驿馆乱起来,好能吸引外间视线,可如今萧厌一举镇压了所有人,他这般雷霆手段恐怕也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杀鸡儆猴警告我们。”
“若再不收手,朕怕我们所有人都会被留在这大魏走不了了。”
那朝臣说道:“怎么可能,我们可是南齐使团,您更是一国之君。”
“那又如何?”
使团如何,南齐皇帝又如何。
萧厌若真的杀了他们,了不起又是大战一场,可他们这些人的命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聂煊沉声道:“照朕的话去做,那东西威力巨大,大魏这边定会看管极严,绝不会轻易被人得了消息,你先把之前派出去的人全部撤回来,撤不走的原地隐匿,等这次魏朝宫宴之后再寻机会便是。”
之前他与人合谋暗算,萧厌便已经警告过他一次,让他险些丢了城池遭人暗害,如今他人在大魏,并不想真激怒了萧厌与他撕破了脸。
有的事情不必急在一时,他还年轻,也从不惧等待。
一日两日不行,那就一年两年。
水滴石穿,他总能找到机会。
南齐那几个官员闻言沉默下来。
比起南齐这边故意为之,北陵和西疆显然受惊更重,两边皆是战败归附,生怕惹怒了萧厌落了雷霆之灾。
那日之后,驿馆中三家使团迎来前所未有的和谐,而黑甲卫所做之事传出之后,朝中上下皆是缄默,无人敢于说嘴帝王残暴,就连最终规矩的御史台的人也没敢替那些使团之人鸣不平。
朝中依旧如常,唯独那日日送上萧厌案头的琐碎折子锐减,就连早朝之上鸡毛蒜皮的废话也都少了许多。
仿佛一夜之间,朝中官员都变得聪明能干起来。
……
岁除这一日,宫中一早便开始祭祖之事。
朝中所有官员都齐聚太庙之外,等瞧见同样站在太庙外“观礼”的聂煊和北陵郡王胡宝宪等人,所有人都是错愕。
“他们怎么来了?”
梁广义穿着官服,冬日寒凉让他忍不住拢着衣袖,他扫了眼对面颇为眼生的几人,朝着站在一旁的纪王问道:“陛下祭祖,庄严之事,不该有外人在场。”何况这里面还是他国皇帝。
他们祭的大魏先祖,难不成还让聂煊他们跟着拜一拜?
纪王抱着笏板翻了翻眼皮:“本王怎么知道。”
曹德江看他:“接待使臣的事情不是王爷在办?”
纪王面无表情:“本王是负责此事,但今日是陛下亲自邀请,让他们前来观礼。”
曹德江&梁广义:“……”
观礼?
祭祖之事,观哪门子的礼?
二人都是眉心轻皱,面色茫然间隐约觉察出什么不对来,而站在他们身后听到前面对话的几位朝臣也都是神情费解。
让这些使臣参加宫宴也就算了,来太庙观什么礼?
今日不就是陛下祭祖,听闻陛下有打算一并为小公主取名上玉牒,可此等小事有什么值得观礼的?难不成还有什么其他要紧事情?
可之前没听礼部的人说啊。
不少人目光都是落在礼部尚书身上,知道些内情的礼部尚书有种天下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他想起陛下让他准备的东西,心潮澎湃之下,面上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佯装不知众人疑惑。
等着上方礼乐齐奏时,所有人都是安静下来。
第996章 朕之第一子
众人纷纷看向上首,就见身穿玄衣纁裳冕服,怀中抱着朱红襁褓的萧厌,与身旁穿着同色华服的棠宁出现在圜丘坛左侧,礼乐声中,二人从侧面径直走到了门扇大开的太庙正前方台阶之下。
潘喜高呼:“跪!”
除却南齐皇帝聂煊,所有人都跪伏在地高呼,而唯一站着的聂煊显得鹤立鸡群,他隔着人群对上上首萧厌看过来的目光时,哪怕维持南齐尊严也只也下意识低了低头。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山呼声中,帝后二人相携步上高台,直至太庙门前。
早就候在一旁准备主持祭祖大典的礼部尚书孔洵才恭敬上前:“上香,叩拜,祭先祖。”
萧厌和棠宁于主拜位蒲团之上跪下之后,便有宫人送上长香,孔洵原以为会有人上前接过帝后怀中公主,怎料二人竟就那般抱着怀中襁褓叩拜上香,等长香落于祖宗牌位前,孔洵还有些怔愣。
直到萧厌目光扫过来,孔洵一个激灵连忙想要开口走下一步时,却没想到萧厌突然伸手扶着身旁棠宁皱眉:“怎么了,可是冷了?”
棠宁手心冰冷:“有一些。”
数九寒冬,冷风刺骨,她这段时日一直留在永昭宫中休养鲜少外出,永昭宫内温暖如春不见半丝寒意,所有人都恨不得将她当作瓷娃娃照顾,如今猛一来了外间,竟觉得有些冷的受不住。
萧厌眉心微蹙,单手抱着襁褓竟是直接扶着棠宁起身。
“陛下……”
孔洵大惊,这祭祖的流程还没走完呢,奠玉帛,进俎,行献礼,这是祖宗留下的祭祖规矩,少一桩都会被人诟病大不敬,这帝后怎能只叩拜上香就直接起身,他原是想要提醒萧厌,可是话到了嘴边就触及萧厌眼神。
面目清冷,眸色凛漠,只那么瞥了一眼,孔洵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间。
萧厌扶着棠宁站在高台之上,弃了之前所定流程,直接朝着下方跪拜朝臣开口:
“帝王受命,必膺图箓,上叶天道,下顺人心。”
“朕承祖宗之基业,得登帝位,自登基后夙兴夜寐,不敢懈怠,与皇后荣氏棠宁为天下计,率兵北征草原,平定四方边境,以求国泰民安,社稷永固。”
“今逢岁除,朕携皇后、百官开太庙上敬先祖,一是为我大魏兴盛而庆,盼天下归心,海晏河清,二是为告慰征战沙场为大魏冲锋战死之将士,愿他们永受王朝香火来世安然。”
“三,是为朕之第一子。”
棠宁蓦地抬头看向萧厌,就连下方原本跪着的那些朝臣也都是心头一跳忍不住抬头,而聂煊那边更是面露怔愕。
魏朝皇后之前生产之事并没瞒过外人,后来她遭人算计难产之后一直于宫中休养更是人尽皆知,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诞下的是个女儿,那位小公主虽然身份尊贵是魏帝第一个血脉,也因其生母与魏帝感情甚笃将来必会得圣宠。
可说到底,那只是个公主。
如今萧厌却于太庙祭祖,百官和诸国使团之前,这般郑重其事的说她是“朕之第一子”。
下方众臣早就忘了帝后祭祖时的“不守规矩”,纷纷看向高台之上,就听到萧厌声音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