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只是,遇都遇上了,就这么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实在太过冷血。
姜韶华眉头微微蹙起。
陈瑾瑜最熟悉姜韶华的脾气,见她沉吟不语,低声进言道:“郡主,我们急着赶路,不能带这些人上路。”
“而且,他们一路去京城逃荒,我们半途收容他们,不但讨不了好,还会落人话柄被无端指责。”马耀宗迅速接过话茬:“臣斗胆进言,恳请郡主赐他们一些粮食,让他们继续去京城。”
宋渊也道:“末将以为,马舍人这般处置颇为合适。”
姜韶华定定心神,迅速做出决断:“马舍人,你去取些粮食,按着饥民的数量分发,不论老女老少,每人都给五斤粮食。”
五斤粮食,兑着水熬成粥,省着些吃,够吃十天。
三百多人,需要一千多斤粮食。粮食算不得太多,不过,要按着人头一一分发颇为麻烦。
马耀宗一口应下,向姜韶华请示后,带了十几个亲卫前去称粮发粮。饥民们得了消息后,激动得跪了一片,纷纷磕头高呼:“多谢南阳郡主!”
“郡主千岁!”
还有一些有些见识的饥民,目中闪过失望之色,竟有两个大着胆子冲过来,高嚷着求郡主收容。还没靠近,就被亲卫们横刀拦下了。
这两个胆大的饥民,一脸失望地跪下磕头,然后默默退了回去。
姜韶华远远看着这一幕,转头对陈瑾瑜道:“我身边有两百亲卫,个个骑马带着利器,饥民们不敢妄动。如果换了旁人,带着金银粮食出来,这伙饥民怕是会冲过来杀人抢粮。”
陈瑾瑜听得汗毛直竖,眼眸倏忽睁大:“抢粮也就罢了,他们怎么敢杀人?”
姜韶华低声叹道:“人被逼到极处了,什么事都敢干!你想想,他们从相州魏郡逃荒出来,已经小半个月了。这十来天里,他们哪来的粮吃?如果他们是抢的粮食,被抢的人岂肯善罢甘休。便只能杀了人再抢粮食。”
“还有,他们都是青壮年男子,孩童少之又少。那孩童都哪儿去了?”
这等事越琢磨越觉可怕。
陈瑾瑜后背全是冷汗,衣裙被汗粘在身上,很是不适。再看那些激动高呼叫嚷磕头的饥民,便如看洪荒野兽一般。
“也不必害怕。”姜韶华轻声安抚:“我让马舍人去发粮,让他们有十日的口粮,他们走得快些,就能靠近京城,得到官府赈济安置。他们有了活路,就没了拼命的理由和勇气。”
最重要的还是有两百身高力壮的亲卫,饥民们便是饿昏了头,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抢粮的能耐。
不出姜韶华意料,发粮领粮的过程很是顺利。
在一众佩戴刀剑杀气腾腾的亲卫们的注目下,饥民们老老实实地排成长队,一个一个上前领粮。领完后就冲着郡主的方向跪下,磕头谢恩。
待所有饥民都领完粮食,一个多时辰便过去了,日头西斜,将至傍晚。
宋渊上前,指挥饥民们退至官道旁数十米之外。姜韶华领着众人策马前行。
饥民们隔了几十米,依旧看不清郡主是何模样。不过,他们拿了郡主给的救命口粮,心里满是感激。
角落里,那两个被驱赶的饥民头靠头凑在一起,悄声低语:“这位南阳郡主真是富裕,瞧瞧后面的车队,装的都是粮食,说不定还有很多金银玉器。”
“可惜他们人太多了,那些亲兵看着都厉害得很。我们就是一拥而上也不是对手。”
“这一路上,我们杀人抢粮,实在没吃的,就换孩子煮肉熬汤,好不容易撑到了这里。总得寻一条活路,不然心里实在不甘心。”
“算了,好歹给我们十日口粮了。我们撑一撑,走得快些,就能到京城。等到了京城,官府总不能不管我们。”
“万一,我是说万一,到了京城,城门都不让我们进怎么办?”
其中那个瘦高的饥民恶狠狠地一笑,目中闪出凶光:“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城门只要开一条缝,老子冲也要冲进去。就是死也要死在京城里。”
……
有了这么一段插曲,接下来的路程各人都沉默不语。
姜韶华难得赶了一回晚路,策马跑出三十里路,确定那些饥民绝无可能转头跟上来,才停下休息。
错过了驿馆,今晚便得露宿野外。
亲卫们轻车熟路地搭起帐篷,两百亲卫分做三班,轮流守夜休息。
姜韶华随意吃了些干粮,在马车上歇息。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不太美妙的梦。在梦中,那一伙饥民眼睛赤红地嗷嗷叫喊着冲撞城门。
城门上不断飞来利箭,一个个饥民身中利箭,满面痛苦地倒了下去,鲜血迅速浸透了地面。
一波饥民死了,第二波第三波饥民不停地冲过来,然后被杀死。
满地死尸残骸,血流成河,犹如地狱一般。
姜韶华被噩梦惊醒,倏忽睁开眼。
耳畔传来三个均匀的呼吸声。银朱荼白在角落蜷缩着,陈瑾瑜靠着她睡得香甜。
姜韶华慢慢调整呼吸,闭上双目,缓缓入眠。
第329章 乱民(二)
之后几日,又断断续续地遇到三波饥民。
最少的一波只有几十人,最多的一波有两百人。
众人要赶路,不愿也不能过多纠缠,便像前次一样,给遇到的饥民发几斤口粮。也算是给郡主扬一扬美名。
姜韶华心情愈发沉重,低声对陈瑾瑜道:“这一路遇到的饥民,都来自北方郡县,也可见北方灾情何等严重。”
“朝廷派钦差去赈济抚民,只怕收不到应有的效果。”
陈瑾瑜安慰郡主:“这是朝廷该操心的事,有皇上有王丞相有郑尚书,后宫里还有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总之轮不到郡主来操心。还有几日就到南阳郡了,郡主且放宽心。”
哪怕是亲近如陈瑾瑜,有些话也无法出口。譬如她经历过的前世,譬如北方混乱引起的动荡。
姜韶华轻叹一声:“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北方要是彻底乱了,南阳郡还能太平吗?”
陈瑾瑜挠挠头,有些苦恼:“那该怎么办?这么多饥民,郡主一个人哪里管得过来。我们这一路,已经散出去许多粮食了……”
外面忽地响起嘶喊声。
姜韶华面色微变,迅疾撩开车帘向外看。却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黑压压的一伙人,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比之前数日遇过的饥民加起来还要多。
他们或是握着铁锹,或是拿着扁担,甚至还有人握着菜刀,就这么喊着冲了过来。
陈瑾瑜瞳孔剧震:“郡主!是暴民!”
饿急了的饥民,看到这一列延绵的车队,就像见了肉一般,豁出性命冲了过来。
这一刻,他们就是民匪。
决不能心慈手软。
姜韶华目中闪过凉意,张口怒喝一声:“谁敢冲过来,格杀勿论!”
众亲卫高声领命,霍然拔出兵器。
锵锵锵,长刀出鞘,利箭上弦。
“都停下!”宋渊高声厉喝:“不准靠近。”
冲在最前面的乱民看着明晃晃的刀剑,心里发寒,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身后却有人源源不断地向前冲,最前面的人根本停不下脚步。被硬推着冲了过来。
宋渊目中闪过腾腾杀气,嗖地一箭放了出去。
一个乱民被射中胸膛,惨呼着倒下。身后更多的人冲上前,将奄奄一息中了利箭的乱民踩成了烂肉。
第二个饥民又倒下了,第三个第四个……一波箭羽,射杀了二十多个。然而,这一伙乱民人实在太多了,后面的人嗷嗷喊叫往前冲,前面或死或伤的乱民再多,也没能令身后人停下脚步。
宋渊见势不妙,一跃下马,冲上前挥刀。秦虎孟三宝等亲兵也纷纷下马,面无表情地挥刀杀人。
那些乱民连兵器都没有,全凭着一腔悍勇热血冲过来。之前遇到富商或普通官员家眷,这么多人就足以吓得对方投降告饶。今日遇到的却是南阳精兵。就如一筐筐鸡蛋碰到了巨石。鸡蛋再多,也难以撼动巨石。
车队被护在中间。乱民被牢牢挡在三十米之外,惨呼声却隔绝不住,一声接一声地冲进耳朵里。
陈瑾瑜从未经历过这等阵仗,俏脸阵阵泛白。
马耀宗倒是镇定,迅速抽出刀来,横在胸前:“郡主和陈舍人都不要怕,有我在这,谁也冲不过来。”
话音刚落,就听身侧轻轻一响。
嗖!
利箭离弦。肉眼根本看不清,下一刻就见箭只穿过一个饥民的身体,再深深刺入第二个饥民的胸膛。
两个乱民几乎同时惨呼而死,彼此身体相靠,无法倒地,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气绝身亡。
乱嚷高呼的乱民被惊住了,终于从疯狂的嘶喊冲锋里安静了刹那。
马耀宗震惊地转头看向郡主。
姜韶华眼眸微眯,冷静地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迅疾搭上弓弦。
“谁再上前,格杀勿论!”
宋渊高声厉呼。
乱民里显然有领头的,混在中间鼓噪起来:“大家别怕,我们人多,他们人少。都冲上去,杀了他们,这车队里的粮食银子都是我们的。那边还有四个漂亮姑娘,都是我们的。”
乱民们眼睛再次泛红,继续向前冲。
宋渊心中怒火沸腾,再不留情,长刀恢宏雪亮,刷刷两刀,一个乱民胸前鲜血飞溅,另一个乱民的头颅直接飞了起来。
姜韶华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叫嚷的乱民头领,默默调整手中弓箭,然后毫不犹豫地放箭。
一箭封喉。
乱民头领喉间被利箭穿透,猛然倒了下去。
头领一死,乱民肉眼可见地躁动起来。亲兵们下手狠辣,杀人不眨眼,更令这些乱民惊恐。
更可怕的是,远处那个立在马上的少女不停拉弓射箭,箭无虚发。每一箭都射穿一个人带上第二个,神力惊人。
不知是谁惊恐大喊:“那是女阎王,快跑。”
有一个转头跑,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短短片刻,就跑走了大半。
“不要追!”姜韶华冷然吩咐:“将这些乱民都杀了。”
……
半个时辰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动终于平息。除了跑了的乱民,被留下的都被杀了,只留了两个活口。
秦虎和孟三宝一手拎一个,将那两个活口拎到一旁审问。
宋渊大步走到姜韶华面前:“郡主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