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下菘
只中途被他掀开盖头短暂露了一个脸,九郁白皙的面容都红着,周围簇拥的人都纷纷开始起哄,他便连忙放了盖头。
之后,绿衣和墨柳便扶着她,送进了新房。
小锦握着着一个扫把,正在院前打扫,扫着落下的枫叶。
见水镜波面微荡,是有人进来了枫谷。
秘境很少有外人进入,但是既然进入了,一般都是有人引荐,所以她也并不害怕。
看清走在最前的来客时,小锦愣了一下。
是个好俊的公子,瞧不出是人还是妖。
一张冰雕雪砌的脸,淡红的唇,显然身居高位久了,看人时冷漠的检视毫不遮掩。
没有半点和她说话的意思。
随在他身后的另外一个青年问小锦:“阴山九郁现在可在此处?”
竟然是来找九郁哥的吗?想着山头上现在的锣鼓喧天,她心中一阵难受,抿唇道:“在。”
“九郁哥从外头带回了个不认识的女人,说是要成婚呢。”
成婚?
华渚惊呆了,甚至连一贯沉稳的宣阳也愣住了,随即便立马去看王上脸色。
白衣公子此时方看了她一眼:“他住在何处?”
离得近了,小锦嗅到他衣袖上散发的清幽的香。脸热热的,挪开了视线:“就,就住在山腰。”
她指着身后高山:“顺着这一条上山的路,一直走到尽头,再左拐,就能看到院子了。”
“哥哥,你是要去参加他们的昏礼吗?”兔妖问了一句。
那公子原本垂着眼,此刻,却缓缓举目,看向半山腰那刺目的红,唇勾出一个淡漠的笑:“是。”
小兔妖捧着花,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还在发呆。
男人面上笑意无影无踪,眸光阴沉。
成婚。
他反而笑了。
无所谓。已经够脏够恶心的了,他反正也能兴奋,再多几个也无所谓。
眼前却已开始浮现一阵阵若隐若现的血雾,让他头疼欲裂,心中发出一团不知从何而来,没有出口,难以抑制的火,让他几欲杀人。
“把出口守好。”华渚吩咐手下。
“说不定,今晚,一个都出不去。”华渚低声对宣阳说。
比起略显暴躁的华渚,宣阳性格更加温和冲淡,就像是一把刀,不会质疑王上的任何决定。
宣阳眉间竟然都笼起了一层察觉到风雨欲来前的阴云。
他道:“一切听命行事。”
枫谷境外,已经被妖兵满满包围了起来,谁都放不出去。
……
昏礼从傍晚开始,九郁还在外头喝酒。
白茸安静坐在床头,素白的双手绞在一起。
她是第一次嫁人,难免紧张。
从窗棂看出去,天色早早黑了。绿衣在室内点燃了大红喜烛,光影摇曳间。
卧榻上铺着缠颈鸳鸯喜被,并排放着两个瓷枕。
白茸坐在床边,蒙着盖头。
盖头之下,少女清丽的眉目显出了几分难得的娇艳,远山眉,樱桃小嘴,额心还贴着桃花花钿。
如云的乌发刻意梳成了交心髻,簪着九郁送给她的蛇形发簪。
九郁在枫谷人缘非常好,枫谷邻里乡亲不知他身份,但是都很喜欢他,这一次宾客挤满了这个原本便不大的院子。
人间的纳采六礼都没有,这闹洞房,灌新郎倌酒的习俗倒是流传下来了。
白茸知道九郁酒量不行,甚至比她现在的酒量都不如,喝一杯就倒了看,不免有些担心。
她披着盖头,坐在织金的喜被上,一双细白的手安静放在自己膝上,很是规矩。
外头原本锣鼓喧天,隐约还能听到划拳行酒令的声音,这一阵喧嚣,不知什么时候都平静了下来。
她又坐了一阵子,有点坐不住了,忍不住叫:“绿衣,我渴了。”
没人应答,她又叫了几声墨柳,依旧没人回答。
白茸正奇怪着,便听到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不急不缓,推开了门。
白茸头上蒙着厚重的盖头,看不到外头,只能垂着眼看地。她看到一双一尘不染的云靴。
那人走到了她跟前,站定,却没有动。
就这样站了许久。
“夫君?”她头昏脑胀的,试着轻轻喊了一声。
没人应。
白茸心中一凉,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九郁今日穿的应是一双赤色的喜靴。
窗子被打开了,外头卷进来的夜风夜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那人身上睽违已久的淡香冲鼻而来。
白茸尖叫堵在了嗓子眼,跌跌撞撞,从床榻上起身。
视野却忽然一亮。
那只大手握了喜秤,挑起了她的盖头,毫无怜惜扔在了地上,随着那双乌白云靴缓缓碾过,盖头瞬间已皱成一团。
“找你可找得真苦。”他笑。
第67章
“好久不见。”
确是许久不见了。
龙凤喜烛火光微微跳动,映照在墙上。
他一身白衣,与室内满目鲜红的景致很不协调。
面容依旧清挑俊秀,狭长的眼看过来的时候,带着天生的睥睨冷傲,与很多年前,她死时没有任何区别。或许因为多年在仙界当上仙,被万人仰望,甚至比以前显得更显清冷出尘。
只可惜,她知道,这幅皮囊之下,隐藏的是一副怎样的恶鬼般残忍冷酷的心肠。
他视线蜻蜓点水一样掠过,看她满头珠翠,面若桃花的一张脸,收拾得娇艳漂亮,还想要嫁人。
眸中已含上淡淡的嘲讽。
白茸后退了几步,背脊贴上了冰冷的门。
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
他云靴下肆意践踏的那一条盖头,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绣出来的。
烛火摇曳了片刻,她方才看清,那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原出自他手上。
男人白皙的手指间,正在缓缓淌下鲜血,白茸心一沉——那血是普通的暗红色,不是他的血,那是谁的血?
她已经退无可退,纤弱的背脊抵到了栊门上。木质坚硬冰冷,她试着推门,固若金汤,完全没有用处。
这种时候,她反而出乎意料冷静了下来。
白茸声音很沙哑:“外头那些来参加昏礼的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大部分我都不认识。”
“你把他们怎么了?”
“太吵。”他唇角挑起一抹轻笑,“暂时让他们安静了会儿。”
她唇动了动:“……九郁呢。”
九郁不是他的对手,几百年前她死的时候,沈长离在青岚宗就没有对手了,如今他修为更加可怕。
况且,她听外人提起过他的事情,虽然她有意避开,一直掩耳盗铃不愿听。但是大概也知道,他如今在妖界只手遮天的地位。
一切都怪她,心存侥幸,奢望自己可以还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结果,反倒把九郁也拉进了万劫不复的泥淖之中。
她眸底泛起泪意,又被强忍下。这种时候,她只能冷静下来,努力做好自己还能做的事情。
他笑了,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踹开了脚下那皱巴巴的盖头。
看她的视线,倒像是在打量一件低贱恶心的脏东西。
他似乎也没有要对她做什么的意思。
只是淡淡俯视着她:“白茸,我给过你机会。”
再见她时,他没换回原身。
若是她能老实些,他可以给她一个留在他身边的机会,一直用化身陪着她,从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既往不咎了。
他本也不喜她成日对着他叫阿玉。
可惜,都被她亲手毁了。
他在圆桌边坐下,用洁净术,给自己净了手,他有一点轻微的洁癖,很不喜欢弄脏手:“你是怎么认出我化身来的?”
以她低微的修为,按理说,应不可能看得出任何端倪。
可是,她每次却都看出来了,说实话,让他很意外。
她仰脸看着他,大眼睛很是呆滞,半晌才答:“你什么样子,我都认得出来。”
从小相识,一起长大,还是她曾深爱过的男人。
若说之前不能十分肯定,那么从他枕上她膝盖的时候,她就彻头彻尾确定了。从前沈桓玉疲累时,两人独处,他偶尔会卸下人前的冷淡傲气对她撒娇,她心就酥软了,融化成了一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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