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下菘
沈长离闭了眼。
他没有想到,白茸竟然会真的捅下那一刀。
沈长离不怕疼,也不是没受过更严重的伤,年少时他曾无数次在生死关头徘徊,这一点伤完全不算什么。
那一把沾了血的银色小刀,刀柄浮雕是合欢花的形状,曾经她送给他的花,也是她下凡,和他结识时原身的模样。
他苍白的手指抚过那浮雕。
一时竟分不清,心口那阵难忍的剧烈的疼痛从何而来。疼的到底是哪,是伤口,还是他那一颗本不该存在的心。
南翎和襄宁都不敢说话。
襄宁心中更是惊涛骇浪。
日光下,他面容一侧微肿的手指印还没消,眉眼都是苍白的。素来强势高傲的陛下这般狼狈模样,他们从前从未见过。
“报。”
“阴山九郁也找到了。”一个传令兵一路小跑,欣喜跑了过来。
“他带着贴身侍卫走了。现在是否要跟上去?”
阴山九郁传承之后修为大涨,况且,他是血统纯正的阴山腾蛇后裔,若是之后想角逐妖皇位置,也是名正言顺。
龙类从未有过和别人分享自己伴侣的先例。
想到她身上刺目的痕迹,阴山九郁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
他面无表情,心中却泛起一阵强烈的恶心,以及,随之而来的浓烈杀意。
他想把阴山九郁碎尸万段,魂魄都捏碎。
白茸说的那些话,像是绵密的针,一刺一刺扎在他心上。
他不能再亲手把自己和她之间最后一点可能扼杀。
他睁了眼,缓缓说:“放他走。”
“派人盯着,一辈子不允他再入妖界。”
“他若是再敢出现在白茸面前,我会把他挫骨扬灰。让他半点不剩。”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开始学会试着退让。
“明日把这里火灭了,叛民带回去,杀了四部头领,余下都带回去集中收容,严加看管。”
这一场大捷后。
大雁从恢复了空旷的天空飞过,地面野火灭了。
妖界说书先生正在茶馆神采飞扬说着书,一拍醒木:“人生南北多歧路,将相神仙,也要凡人做。”
……
白茸被困在了梦中。
梦中,她又变回了一个小女孩,人正在上京白家的宅邸中。
闷热的夏夜,她独自坐在家门口的槐树下。
眼见一只白色的,生着薄薄的翼的飞蛾,一头冲入了蜘网中。
被丝线死死缠住,动弹不得。
越挣脱,纠缠越紧。
捕食者在一旁蛰伏,观察着自己的猎物。
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交织而成,把她密密麻麻地笼罩住。
用尽任何办法,都逃不脱。
只能等待着被缠绕,被吞吃。
白茸再醒来时,看到的是熟悉的帐幕。
她刚睁开眼,便听到周围一声声欢喜的声音,似都如释重负,开心她终于醒了。
一个侍女端着一盆水,迎上来,用帕子给她细细擦过面容。
她换了一身纯白的寝衣,头发也被散开了。
她很平静,侧目看向那个侍女。
侍女十七八岁的模样,面颊上散落着几点雀斑,不那么漂亮,但是也别有一番清新味道,她转过身忙活时,白茸从窗户看出去,天幕悬挂着两轮血红的月亮。
终究还是又回来了。
侍女手脚麻利,服侍她洗漱好,又换了衣服。
她全程不做声,不说话,很配合。看起来不像是个很难服侍的人,石榴在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
这女子是陛下从仙界带回来的。
沈长离在位这么多年,后宫妃子全是各部族塞来的,他自己从没有主动带回来过谁,在宫中时间也极少,没想到这一次出征,竟然从仙界带回来了一个仙子。
石榴想到这,又偷偷打量她,在心中赞叹。
真的很美。
雪肤花貌,乌黑长发像是缎子,清黑的眼。她身上发上,甚至还有若有若无的清新的香,她闻着,只觉得骨头都酥软,这般美人,怪不得陛下会喜欢。
“沈长离在哪?”直到她做完这些,白茸方看向她,冷冷问。
“这……”石榴反应了半会儿,才意识到她在直呼陛下名讳。
石榴慌张地说:“陛下马上就到。”
“是吗?”她似恍然说语气里竟有遗憾,“他还没死?”
她昏迷之前,记得自己是捅了他一刀。
石榴不敢说话。
白茸面无表情,查看了一下自己经脉,果然,她感受不到自己半分的灵力。
而她的储物戒和灵器竟然还在。只是少了那一把匕首。
她冷冷想,他如今今非昔比,囚禁人时,给的待遇竟然也可以随之升级是吗?
白茸说:“不用他到。”
“你叫人去告诉他,叫他放我出去,我不愿住这里。”
“这。”石榴瞠目结舌。
沈长离独自坐在正殿上,靠着座椅,正阅读手中持着的一卷文书。
去仙界这一次,他身体受损很厉害。巫医再三警告,说他再这样下去,不把自己命当回事,迟早没几天好活。
沈长离也只是听听,从不在乎,还是按自己的来。
只是回了宫,他到底还是拗不过清霄成日在耳边念叨,不得不表面上养养病。
一个小侍一溜小跑,弯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声音满是喜意。
听闻她醒来了后。
沈长离坐在那里,坐到满身清冷,他思维竟有几分迟缓。
巫医说她灵魂受损,需要温养,他暂时不能过于接近。
于是,回来之后,他一直忍着,只是在外远远看了正睡在卧榻上的她几眼。
他把她的住所安排在了离开他最近的地方。
预备等她身体完全恢复了,他寻个时日,便昭告她的身份,她是溯溯的亲生母亲,也顺便给她办一场正式的昏礼。
他叫人给这小侍重赏。
旋即,搁下了笔和文书:“我去看看。”
那传令的侍卫说话却吞吞吐吐。
“说。”
“她说了什么?”
侍卫方才被吓得,不得不复述了一遍她的原话。
直到过了午后,方才有消息。
石榴正伺候着白茸坐在卧榻上,正缓缓喝一碗参汤,她本来什么也不想吃,但是看这小侍女吓得眼泪汪汪的样子,又想起自己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养身体,早点恢复精力,于是还是喝了。
那小侍卫站在门边,把话传给梨花,梨花方才小心翼翼告诉她:“陛下说,您不能出宫,不喜欢这里,住宫中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
她细嫩纤长的手指慢慢放了勺,用手帕擦了擦唇,良久:“我要去住小岑殿。”
小岑殿位于宫中西南角,是最荒僻狭窄,离沈长离寝宫最远的一处。
它有个别名,叫做冷宫。
曾经她被他扔去做奴隶,每日在园中种花种到直不起腰,见他与韶丹在园中散步调情的地方,便是小岑殿的花园。
“我去了,任何其他人都不允进来。”
“他若是再踏入这里一步,再碰我一根手指,我就立刻死这。”
她面目苍白,像是鬼魅,眼睛却离奇的黑。
门口小侍死死垂着头,石榴和梨花都吓得双腿发软。
过了一日。
沈长离回复到了。
他竟然同意了,她搬家去小岑宫。
只是后续那些未做答复,白茸便只当他答应了。
“抱歉,吓到你们了。”她要求得到了满足,朝着瑟瑟发抖的石榴和梨花温柔一笑。
两人是被派来服侍她的贴身侍女,这几日,她们大气都不敢出,原本以为她性情就是那般偏激乖张。
没想到,只要不提起陛下。她性情温和平顺好相处,和她们讲话都是柔声细语居多,她们偶尔有什么差错,她也不会斥责,很好相处。
白茸神魂不稳,需要温养灵魂,因此,才暂时封住了她的灵脉,这个解释是沈长离派来的大夫与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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