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岫岫烟
鼻尖酸涩,沈沅槿不禁悲从中来,呼吸开始变得发沉发重,面带哀戚地陈述他强迫她的那两回带给她的伤害,“陆镇,我痛;你可知,你提了裤子后就跟没事人的那两回,皆是事后我自己服用凉药避子。从昨日下晌到今日晌午,我的小腹便一直抽痛坠胀,如同刀绞一般,到了这会子还是难受,实在不想看见你,更没有半点力气应付你,还请点殿下高抬贵手,今晚暂且放过我这一遭。”
她的眼里不知何时蓄了一汪惹人怜爱的清泪,眼尾也红红的,搅得陆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似有什么哽在喉咙里,不大舒服。
陆镇眼里的欲渐渐褪去,沉默良久后,不甚自在地假装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将那原本已经扯开大片的裙襟重又穿好,沉了声调:“此厢事上,原是孤思考不周,叫娘子吃苦受累,往后孤不落在里面就是了。”
不落在里面,他说的可真是轻巧,他怎样就能保证一秒不迟?更何况,便是及时撤出,在未释放前,亦有可能溢出微量致使女郎受孕;是以此方法的有效性并不高,若非如此,古时候的妇人也就不会一个接着一个的怀了。
刚才那人发疯扯去她身上的布衾,害得她身上受了凉,这会子寒气发作,腹下又有热流淌出,疼得沈沅槿浑身无力,险些重心不稳跌进被里。
额上也跟着冒汗,沈沅槿双手攥成小拳,再没了想那事的心思,将头迈进枕头里,咬住下唇分散小腹处的痛感,面色苍白。
陆镇何曾见过这样虚弱脆弱的沈沅槿,登时便有几分慌了神,急忙弯下腰抱住她,将她安置到被子里,扬声唤辞楹进来。
偏房内,辞楹心中不安,又怎会依沈沅槿之言早早歇下,故而一直都在留神听隔壁的响动,待听到陆镇的声音,忙不迭奔出门,小跑着进了正房。
“娘子。”辞楹太过着急,顾不上陆镇还在边上,一股脑地小跑到床边,满脸心疼地取出袖中锦帕,悉心擦去沈沅槿额头和脖上的汗珠,“午后才好了些,怎的又痛起来,我这就去煎药,娘子且在床上躺着缓一缓。”
沈沅槿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好。”
辞楹悉心替她掖好被角被沿防止漏风,这才出了门。
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全然无视站在一旁不知该做些什么的陆镇。
陆镇就那般静静立在床边,看辞楹退出去后,询问她盖上被子还冷不冷。
沈沅槿心情不大舒畅,自然懒怠应付陆镇,心里只盼他能看在她这样了的份上自行离去,遂阖上双目,不去睬他。
未料她的这一举动非但没能令陆镇就此离开,反勾起他的怜惜之情,兀自坐到床尾,手掌摸进被中,轻轻握住她的赤足。
竟还微微发着凉。
陆镇懊悔方才不该一时气昏了头去扯她的被子,轻抚片刻后在沈沅槿勉强抬起头欲要出言斥责他前,放开了她的脚。
她的脚仅有他的半只手掌宽,他的大掌便可握住她的小脚。
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还残存在掌心,陆镇不自觉地滚了滚喉结,凭着过人的自制力生生压制住下身那股邪火,不由分说解去蹀躞带,再将外袍褪下,伸手挂在沈沅槿搁了衣物的衣架上。
男郎和女郎的衣物叠挂在一处,且还是他的在上,陆镇单是看上一眼便又想起了某些画面,女郎被他牢牢禁锢在方寸之间承受雨露,无处可躲,无处可避。
锦被下的女郎像是舒坦了一点,阖上目后便泛起睡意,呼吸绵长;陆镇那厢不过解去身上衣物、臆想片刻的功夫,她竟已浅眠过去。
此时她人虽睡着了,身上却还在出冷汗,沾湿鬓发贴在耳前,越发衬得她柔弱无力。仅仅是替她擦了擦脸上和脖颈处的细汗,陆镇便已口干舌燥,烧得厉害,迫使自己移开视线,不敢再去看她,别过头掀开被子一角,钻进去。
陆镇身上极暖,甫一贴近沈沅槿,便有热流源源不断地传至她的肌肤和躯干上。
他怀中的沈沅槿尚还处于睡眠之中,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本能地想要离那道热源再近些,驱散体内作乱的寒气。
厨房内,辞楹将昨日买来的药材放在砂锅中用冷水浸泡,而后用陶壶煮水,加入砂糖和干姜片,待沸腾后,拿小碗盛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窗外少许微弱的风声传入耳中,就好似那人不曾来过一般。辞楹暗忖他莫不是已经走了,行至里间,因见床帐外果真没有半道人影,心情骤然放松许多,脚步也变得轻快。
床边搁了一张月牙凳,辞楹先放下药碗,上前去扶沈沅槿起身,贴心道:“娘子起来用些驱寒的砂糖姜汤罢。”
沈沅槿听见辞楹的声音,睁开惺忪睡眼,然而还未及动作,陆镇竟是先她一步坐起了身,将她整个人连同被子一并抱在怀里。
他竟还没有走。辞楹显是没想到陆镇会出现在沈沅槿的床上,唬得她差点惊呼出声,怔了好一会子才在陆镇的注视下端起汤碗。
沈沅槿被陆镇这样抱在怀里,身体和大脑都很是抗拒他的亲昵,也极不习惯,本能地挪动腰肢想要挣开他。
“你放开,我自己可以靠在软枕上坐着。”沈沅槿说着话,伸出手就要去拿另一只枕头叠在一处放置。
陆镇被她蹭得浑身发痒,重重吸一口气,滚了滚喉结,轻而易举地固定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孤身上热,正好暖着你,才刚主动贴着孤睡了 好些时候,这会子倒不让抱了?”
他这话说得暧.昧,沈沅槿如何肯认,回身去推他,启唇低语否认:“我那时候睡着了,并不知道你也在,我现在不冷了,你放开。”
柔软的小手触上胸膛的那一瞬,陆镇心口一暖,激起阵阵热浪,呼吸不受控制地加重,宽大的手掌连忙按下她的手,重又放进温暖的被子里,就连语气里都带了些隐忍的克制,又似在警告她,“莫要乱动。”
这句话,不是他头一次同她说了。沈沅槿不由想起在东宫那日,他说过的那些浑话,即刻明白过来,登时坐直了身子,再不敢动。
陆镇缓了少倾,见辞楹执那汤碗呆立在原地,语气平平地发号施令:“还愣着作甚,快些将热汤端给你家娘子吃。”
辞楹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处,双手将汤碗奉给沈沅槿,提醒她:“有些烫,娘子慢点喝。”
沈沅槿的眼前是神色古怪的辞楹,身后是虎视眈眈的陆镇,这种感觉着实奇怪,她这一时间还不大适应得来,低下头一边吹气一边喝汤,颇费了一番功夫方喝完了。
“我要去更衣室,你放开。”这一回,沈沅槿没敢随意动弹,只是僵直着脊背,轻声同陆镇说话。
陆镇听了这话,果真乖乖松开她,亲眼看着辞楹替她穿了外衣,披上斗篷,他也立起身来,胡乱套上外袍,在辞楹讶然的视线中,打横抱起沈沅槿,命令辞楹提灯在前面引路。
约莫是他的气势和威压太足,辞楹不知怎的,竟也听他的话,低低道了声“还未来得及买灯笼”,自去外间的案几上取来那盏烛台。
陆镇斜眼一观,竟只是木制的,而非瓷的铜的,似她这般品貌的女郎,便是用金的银的亦不为过,如何能用这样寒酸的东西。
“娘子的屋子陈设太过朴素了些,孤明日命人挑些好的送来与你赏玩。”
沈沅槿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当下听了这话,不由暗暗地想,他送她东西算什么?前两回的瓢资吗?
自嘲般地笑了笑,忽又想起避孕的事,因道:“三年前我便问过女医工,不落在里面并不能有效避孕;你我二人无媒苟合,假使有了孩子,声誉受损的不独是我,于殿下的名声怕也是有所妨碍,何况殿下尚未迎娶太子妃,若先有了庶出的子女,倒叫天下百姓和文武百官如何看待殿下?”
她的这番话虽说得在理,可想到话外之音是她不愿为他生儿育女,心里竟又莫名生出一丝烦躁,沉声反问:“那避子汤你吃了月事难受,不落在里面又不成,娘子莫不是想抵赖,不愿给我弄剩下的四回了?”
他这回没有用那般露骨的字眼,可沈沅槿听了还是觉得粗鄙下流,气鼓鼓地将左手捏成拳头抡在他肩膀处,没好气地催促他道:“放我下来,前头就是更衣室了。”
小半刻钟后,沈沅槿自更衣室里出来,辞楹舀了热水让她净手,扶她回屋。
夜已深了,陆镇明日还要早朝,不便久留,见她二人相携而来,庞大的身躯将人拦在门外,俯下身,薄唇凑到沈沅槿耳轻声说:“孤自会想一想旁的法子,你不爱来孤的别院里也无妨,孤今后来此处寻你倒还省事些。”
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不加掩饰的欲,沈沅槿心中排斥,黛眉微蹙,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暂且抛却羞耻心出言提点道:“用鱼鳔便可...”
鱼鳔。当着她那不曾婚配的婢女的面,她倒说得出口。陆镇勾起唇角笑了笑,迈开步子走进无边的夜色之中。
墙外,姜川吹了近一个时辰的冷风,冻得他鼻涕都擦了四五回了,陆镇若再不出来,新妇送与他的两条巾帕怕就要不够用了。
“殿下今夜宿在何处?”姜川哆嗦着问。
陆镇跃上马背,淡淡道出“别院”二字。
十二月的天,入夜后北风愈加寒凉,姜川拢了拢身上半旧的斗篷,照着马屁.股扬上一鞭,颇有几分吃力地跟上陆镇的速度。
近段时日,陆镇休沐日常宿在别院,故而到了二更天,底下的人亦不敢睡,皆各司其职地侯着他来。
姜川先上前敲响了门,吩咐小子将马牵去马厩,抱手取暖跟在陆镇身后。
园子里的腊梅开了将近半数,散出缕缕清浅梅香,姜川嗅着那股幽香,不自觉地拿手去抚腰间装着各种干花和香料的香囊。
他正借由抚那香囊遥想制作它的女郎,就听前头传来陆镇的询问声:“你与妇人行房时,可曾用过鱼鳔?”
在姜川看来,他这问题极私密,偏他的语气又像是在问什么正经的公事,倒叫陈川不好意思起来,默了片刻方徐徐张口答话:“说起来不怕殿下笑话,奴与新妇正要孩子,自是不曾用过;奴的兄嫂儿女双全,奴见过阿兄洗晒鱼鳔...”
“效用如何?”陆镇面色如常地追问他道。
话音落下,姜川顿了顿,只说了个大概的时间,“奴上回见也是大半年前了,尚未听说嫂嫂有孕的消息。”
上房建在一黄土小坡之上,陆镇拾阶而上,但见其内雕梁画栋,四面灰墙,遍植翠绿修竹,奇花异卉;庭中挖一沟渠,架一石桥,设一凉亭,置一假山,潺潺流水,环佩玲琅,端的是碧瓦盈檐,珠帘绣幕,富丽非常。
陆镇在石桥前稍稍驻足,借着云间残月透出的黯淡光华看向水中枯荷,“明日去买几尾肥鱼回来取鱼鳔,想法子去去味,中旬休沐日前制好。”
姜川只一听便知他这是要使在沈娘子身上的,不敢有片刻耽搁,当即恭敬应下。
一个时辰前,陆昀自陈王府出来。
白日里,陆昭母女过府上来探望徐婉玥时,因见沈沅槿不在,不免问上一嘴,陆昀道她今日身上不爽利,在别院里歇着。
陆昭听后并未起疑,倒是徐婉玥的面色微不可察地凝了凝,却也没说什么。
至晚膳时分,陆秩从外头回来。一大家子坐在一处用膳,独缺了沈沅槿一人。
陆昀送陆昭母女出府后,折返回去见陆秩。
据引泉所述,沈沅槿在进宫前一日主动去见过陆秩,而在离宫后的第二日,陆秩命人来请过她一回。
这其中的缘由不难猜出,是以陆昀见到陆秩的时候,开门见山地问出心中所想。
陆秩心知瞒不过他,也不打算瞒,据实相告:“此番二郎能够平安出狱,确是阿耶厚颜请三娘进宫求了丽妃的缘故。”
陆昀反问:“三娘果真只求了丽妃?”
陆秩不认为日理万机的陆渊会特意匀出时间见沈沅槿,点头如捣蒜:“三娘同我是这般说的,丽妃深受圣上爱重,她的话,圣上应是会听上三分的罢。”
沅娘并不认识御史台和刑部的人,她能求的无非是丽妃和圣人……而她前来狱中见他,仅仅发生在进宫后的第三日,倘若她求的人是丽妃,以丽妃温柔和善的性子,如何会劝说沅娘与他和离呢?更遑论以此为要挟迫使她下定决心;再者,丽妃深居内宫,不曾参与过政事,又何来的手段能够让沅娘顺利进入大理狱见到他?
可她那日求的若是圣人,圣人又为何要如此做?倘若是因为丽妃爱屋及乌,不想她被自己所牵累的缘故,大可在治了他的罪后,逼迫他写下放妻书,这样一来,既全了她的名声,也可让丽妃安心,何必大费周章地让她来狱中和离,一旦经人之口传扬出去,岂非让世人编排沅娘独善其身、无情无意?
沅娘所求之人是丽妃和圣人的可能性都不大,陆昀一时想不出她还能见谁,不由眉头紧锁。当下辞了陆秩,奔出府去。
当下引泉牵了马过来,陆昀按辔上马,一路心事重重,面色凝重。
翌日,陆镇下朝,内侍早在东宫门口侯着他回来,问他可要用早膳。
陆镇出来的急,未及用膳,遂点头,内侍唤来黄门去御膳房传膳。
姜川照着陆镇临出门前的吩咐,在库房内寻了许多物件,一一往箱子里放好,于天麻麻黑时用马车送至沈沅槿的住处。
沈沅槿与辞楹列了单子,正打算过两日去东市的集市上采购,未料陆镇昨日夜里的话并非说说,今日竟真的叫人送来了,且不容她拒绝。
姜川好说歹说,险些磨破一双嘴皮子,总算顺利将东西留下。
沈沅槿心说他许是钱多的无处花,虽未将那些东西丢出去,终究也只是任由它们静静躺在箱子里吃灰罢了。
这日下晌,张俸邀陆昀去吃茶听曲。
陆昀心中疑惑难解,本不想去的,观他面露忧色,似有什么烦心事,“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情感油然而生。
“今日,你我二人便小酌两杯浇愁可好?”
耳听陆昀如此说,张俸面上的愁云立时散去大半,旋即笑呵呵地道:“两杯怎够,该各饮一壶才够。”
酒楼的雅间内,张俸替他斟酒,说起近日的烦恼和大理寺人员变动之事。
接替他成为大理正的许憉乃是经由陆镇一手提拔上来的。
陆昀耳听得“东宫”二字,千头万绪仿佛都在这一瞬间指向了同一人。
第34章 沅娘可有在何处遇见过太子殿下?
时值寒凉冬日, 窗外北风呼啸,拍在窗纸上发出沉闷声响。
楼下传来阵阵悠扬的丝竹声,混杂着丝丝缕缕男郎与花娘饮酒作乐的言笑声;然而只在顷刻间, 这些纷乱繁杂的声音便通通消失,脑海里骤然浮现出陆镇在他眼前跃上马背,拥住沅娘的画面。
他那时明明就要追上沅娘了,他可以自己救下她的, 陆镇为何偏要横插一脚?又为何要待他的妻那般上心?
陆昀登时恍然大悟:陆镇觊觎他的妻。
为了得到他的妻,一国储君竟使出那样下作的手段来构陷他,将他下狱, 迫使沅娘为他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