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岫岫烟
姜川深谙陆镇的脾性,当下并未给出答复,只推说需得问过殿下的意思后,方能给她答案。
想也知道,凭陆镇御下的手段,姜川又岂会有胆量不经陆镇的授意就自作主张。
这样的结果,沈沅槿早就料到,状似欣然接受的神情里透着一丝无奈,眸色都变得暗沉,“劳姜郎君费心,我如今能盼一盼的,唯有这件事罢了。”
姜川将她的落寞看在眼里,竟是有些心生同情,起身告辞:“娘子言重,殿下令奴照看娘子,此乃奴分内之事,娘子好生歇着,莫要忧思过重。”
话毕,出了屋。
一旁的岚翠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琼芳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让她随自己出去。
屋檐下,李媪见她二人出来,试探着问上两句,听到沈沅槿只是要作画的东西,不疑有他,让岚翠即刻送盆清水进到屋里。
一刻钟后,青衣婢女送来清热消肿的汤药,李媪看着沈沅槿喝下,确认她擦了药膏,伺候她净手,这才放心离开,去厨房吩咐厨子多烧制几样好菜,夜里大家伙儿好在一处用饭守岁。
东宫,少阳院。
陆镇那处得了姜川派人递进来的消息,忆及沈沅槿曾那样骗他,算计他,本不欲允准,然而话到嘴边,还是被他咽下,改为一个可字。
她昨晚哭得那样伤心,又有些撕伤见红,也不知好些了没有。
陆镇的目光落到映在窗台的霞光上,犹豫着要不要去别院看看她,可转念想起她口中的那句“奸生子”,不由蹙起眉头,紧紧握住手里的狼毫,心也跟着钝痛,发酸,憎恨……
恨她甚至可以去对一只狸奴好,对一个婢女伸出援助之手,却唯独对他没心没肺到如此地步。
陆镇似是想得累了,忽地松开收拢的手指,将狼毫放至白瓷山型笔架上,在传话的小黄门推门离开前,揉着眉心沉声交代一句:“她若还想看书,可叫姜川一并买了送去。”
话一出口,陆镇那厢心里又开始犯别扭,暗想他这般上赶着去贴她,她会不会感到得意,会不会再生出旁的谋算来。
天边的残阳烧红云层,陆镇眸色幽深地负手立在窗台处,冬日的寒风扑面而来,带着冰冷的凉意,吹得人不大舒服的同时,也能让人清醒。
陆镇就那般站着,任由那些寒风刮在脸上,迟迟没有离开,直至内侍隔着门来传话,道是元日夜宴将要开始,提醒他该过去了。
“孤知了。”陆镇扬起声漫不经心地调应答一声,脑海里想的却是多年前的一个下晌,橙红的霞光下,他于梁王府的园子里闲步消食,树荫下,沈沅槿一袭藕荷色的齐胸襦裙,俯身拿鱼干喂一只橘色的狸奴,那狸奴察觉到有生人靠近,一溜烟地跑没了影,独留沈沅槿呆楞在原地。
她那时待他疏离得很,看见他后,几乎是瞬间压低了下巴,不紧不慢地唤他一声嗣王后便再无旁的话。
殿外又传来一阵催促声,陆镇的回忆戛然而止,他这才从窗边踱开,略整了整身上的衣冠,踏出门去。
夜宴上,崔皇后坐于帝王左侧,沈蕴姝则是坐于右侧,其位同副后之势,不言而喻。
陆渊的整颗心都扑在沈蕴姝身上,生怕宫人们伺候的不够尽心,看她执起高足金杯都要问上一句是否是温热的清水,仔细烫嘴。
陆绥坐在沈蕴姝下首的位置,陆渊也时不时拿眼去看她,全然不把皇后和其余妃嫔看在眼里,不过偶尔提及一句,不至太过冷落,没得倒叫人落了面子。
陆镇兀自喝着闷酒,那郎官清酒一杯杯下肚,仍是头脑清醒着,甚至未能挨到子时过,便推说身子不适先行离席。
临近子时,长安城里开始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沈沅槿听着那些声响,却是连开窗一观的心思也无,就那般在窗边枯坐着。
至子时二刻,城中的烟火声渐歇,陆渊便叫后妃和宗室各自散去,他则独留贵妃一人在殿中,更是在人走完后,抱着沈蕴姝踏足高台赏景。
城中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庭中设了庭燎,于高处放眼望去,只见火光熠熠,明亮耀眼。
陆渊指了远方一座挂满灯笼的高楼给陆渊看,陆渊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夸了一句“好看”后,便再无心思看旁的,一手勾了沈蕴姝的腰肢,一手捧住她的下巴让她回首,接着弯腰低头,吻住她的唇。
沈蕴姝很快就因他精湛的吻技身子发软,脸红耳热,陆渊察觉到她的变化,原本放在她腰上的大掌越过裙摆的阻碍,隔着布料撩拨她。
指上传来温润的触感,陆渊克制着暂时离开沈蕴姝的唇,抱她回屋,放进榻上的软垫里。
花瓣揉开,温热的纯填补缝隙,花朵被热意裹挟,沁出花路。
屋里燃着碳火,满室温暖如春。
陆渊细细品尝完琼浆玉露,怕沈蕴姝受凉,只解了自己的衣衫,握住她的素手贴在他结实的肌肉线条上,在她的呼吸逐渐不稳后,再次垂首与她交吻,欺身上去。
“姝娘,从今往后,朕的三千宠爱,皆在姝娘一人之身,我会与你白首到老。”紧紧相拥时,陆渊欣赏着怀中女郎似难耐又似愉悦的神情,含情脉脉地道。
沈蕴姝辨不出他这话里的真假,何况她这会子被他欺负得大脑混乱一片,也根本没有功夫去分辨。
二人闹至四更天方在暖阁中的拔步床上相拥而眠,沈蕴姝的半边身子枕在陆渊身上,脑袋埋在他宽厚的胸膛里。
这般耽于男女情.爱的后果便是,翌日的大朝会,陆渊险些迟到,他虽是匆匆赶来,整个人瞧上去却是容光焕发,春光满面,反倒是年轻的太子殿下瞧着精神不怎么好,一副未睡好的模样。
姜川办事效率极高,这日下晌就将一整套画笔和七种常用色的颜料和额外的话本、书籍一并送了来。
七种颜色的粉料皆是用小罐分装好的,分量有限。沈沅槿不知要服用多少为宜,只能凭感觉随水服下少许。
粉末状的朱砂,咽下去像是吞沙一样,沈沅槿仰起头灌了好几口水缓解不适。
此后五日,陆镇未再踏足此间,沈沅槿不必见他,又可看书作画来缓解心情,气色看上去比先前好了些许。
这样的平静生活止于第六日傍晚,陆镇一脸沉郁地踏进她的房中。
沈沅槿眼里的嫌恶之情溢于言表,本能地抗拒他的亲近,却又只在动作层面上,而无半句言语表达。
陆镇见她抗拒的厉害,虽忍得十分辛苦,到底没有像前次那般出暴随意地要了她,而是奔出房去浴房里冲了凉,仔仔细细地涂抹澡豆,将自己洗得干净清香后,折返回去。
窗外忽刮起一阵大风来,寻见缝隙就钻钻进屋来,橙黄的烛光随之摇曳,照在脸上摇摆不定,晦暗不明。
沈沅槿静静坐在罗汉床上,好似那砧板上的鱼肉,又似没有生命的死物,面对凑近她动手动脚的陆镇,也没有流露出半分情绪。
“孤不在的这几日,娘子都画了什么?”陆镇口中呼着温热的粗气,一面解她的衣物,一面与她闲聊攀谈,缓和气氛。
轻薄的细纱上衫陡然坠至肩下,沈沅槿没有理会他问的话,只是双目无神地承受他手上的力道,抿着唇。
雪团被他拢在手里,陆镇低下头颅,那雪中莓果便有一颗不见了踪迹。
这会子不说话也无妨,正好多省些力气,待会儿还有得是她出声的时候。
陆镇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待她的衣裙悉数撒落于地,抱起她站得笔直,继续埋首衔那小果儿。
陆镇吻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口渴,抱她去桌案边坐了,吻过她的小覆,去寻水喝。
手下的木料逐渐被捂热,沈沅槿着实厌恶他,邀向后靠,尽量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今晚格外温柔细致,沈沅槿几乎要不受控制,喉咙里溢出的音调也在这时躁动起来,千钧一发之际,不得不收回一只手,手背死死贴在唇上,牙齿咬住皮肉,生生将那些恼人的声调咽下。
陆镇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娇声,徐徐抬起头来,垂眸端详着她,看到她重又落回桌面的手上有牙印,很快便知她是在压抑克制。
只是这般便要咬手背了,接下来的事,她又该怎么办呢?陆镇懒怠饮茶,攥住她的肩便去吻她的唇,要她也尝尝。
沈沅槿未料到他会如此厚颜无耻,伸手去推他的肩,整个人拼命往后躲,欲要离开他的唇。
两条细白的藕臂抵在他宽厚结实的的胸膛上,传出的力道不亚于螳臂当车,陆镇甚至都没有理会,顺势向上推了推,让她环住自己的脖颈,抱起她,坐回罗汉床上。
女郎的双膝纷桂在男郎的煺侧,陆镇掐住她的邀,专心致志,没有让她用半点力气。
沈沅槿的视线陡然高出陆镇一截,眼前事情开始变得起伏不定起来,直晃得她眼花,索性合上双目,咬唇隐忍。
“沅娘。”陆镇吐气如牛,哑声唤她,低下头用脸颊去蹭她的肩窝和锁骨,“孤想听你的声音,你会较出来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镇略一使力,耸了耸肩,轻而易举地直直立起身来,仿佛他身上抱的不是大活人,而是无甚重量的布偶人。
颠簸感铺天盖地地袭来,一点也不轻缓,沈沅槿眼里的泪越聚越多,眼泪决堤的那一瞬,唇间溢出陆镇盼望已久的声调来。
此厢事上,哭不一定是因为难受。陆镇垂首吻去沈沅槿眼尾的泪珠,咸味刺激着他的味觉,令他愈加愉悦。
女郎的情绪似乎与他的不一样,陆镇被她饺得差点松懈下来,凑到她耳边轻声提点:“沅娘乖,放松些,孤会让你感到欢喜。”
他太强悍,精力旺盛得过分,沈沅槿如何敌得过他,他还未完,她却早过了不止一次。
与他在一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那样漫长,沈沅槿只有视自己为没有知觉和感情的死物才能不让自己疯掉,可即便如此,当陆镇抱她去里间的拔步床上开始新一轮的侵占后,脾胃还是难了起来,甚至有些想吐。
晚膳没用多少东西,终究没有真的吐出东西来,只能忍着恶心继续承受他的兽行。
柔软的绸缎褥子被她紧紧攥住,绷起数道褶皱,手心渐渐沁出细细的汗珠,额上和颈部亦然。
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陆镇出了满头大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沈沅槿下陷的腰窝里,带来微微的凉意。
沈沅槿实在有些累了,本能地往褥子上伏,陆镇却不容她消极逃避,握住她的左手手腕向后带,让她贴近些,一刻不停。
良久后,陆镇捞起她半跪着身子,汗津津的胸膛去贴她的后背,大掌则是倒扣住她光洁的肩膀。
……
接近尾声时,沈沅槿跟骨头散架似的趴在他的身上,麻木地等待他结束今夜的罪行。
“沅娘。”陆镇很喜欢在床笫间这样唤她,他与她的距离明明近得不能再近,却还是下意识地通过这种方式来确认她的存在。
这回过后,陆镇观她状态着实不大好,想起她那夜受伤后的虚弱模样,到底于心不忍,堪堪止于两次。
陆镇服侍她穿衣睡下,右手从背后抱住她,安放在舒适的位置,轻嗅她颈间的幽香。
她又变回了不爱与他说话的样子,甚至比从前在梁王府里面对他时更为沉默寡言了;她心里,必定是在记恨着他吧。
她倒是会倒打一耙。陆镇认定是她两次背叛自己在先,如今重又落在他手里,该当反省才是,而非怨他不肯放过她。
若换做旁人胆敢如此背叛、戏耍、谋算于他,早不知死了多少遍,唯有她,屡屡让他放低底线...
陆镇思绪烦乱,剑眉微凝,大掌跟着意识下移,轻轻抚摸她的小覆,迫切地盼望那里面能孕育出他的骨血。
他与英国公家四娘子的婚事,不日便会告吹,他的婚事会被暂时搁置。他往后要做的,便是好好与沅娘培养感情,令她受孕。
“沅娘,你是孤的,我们会长长久久地在一处,这辈子除了孤的身边,你哪都不能去。”陆镇对着沈沅槿的背影喃喃自语,一字一句,皆是出自内心深处的殷切渴望。
浅浅的芳香萦绕在鼻息间,陆镇安心地阖上眼,在睡眠中等待天明的到来。
清晨的阳光从窗上的菱形格纹里筛进来,沈沅槿被那些光亮唤醒,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适应光线。
被窝里尚还残存着陆镇的气息,沈沅槿推断他应该不比她早起多大会儿,进而得出今天是休沐日的结论。
不确定陆镇走了没有,沈沅槿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趁着屋里只她一人,拖着酸乏的四肢下床穿鞋,走到书案前,用指尖从瓷罐里挖取出少量朱砂,就着过夜的凉白开服下,而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床上躺好,等人来唤她起身。
她没等来岚翠,胃里先闹腾起来,像是饿的,又像是反胃,抚着心口干咳几声,未免被人察觉到她服用了,强压下那股想吐的感觉,重又去屋外喝水。
这道咳嗽声不算小,岚翠听到屋里的响动,来到门前询问沈沅槿可是要出去解手。
沈沅槿应声答是,等待岚翠给她开门。
门被打开的那一瞬,她的担心当即就被证实,陆镇果真没走,眼下就在庭中提剑练功。
沈沅槿心说幸好她吃得早,若换成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只怕要误了避子的时辰。
岚翠问过她早膳用什么,陆镇也已练完剑法,叫了同沈沅槿一样的东西,关好门窗,自个儿在屋里擦汗更衣。
昨夜沈沅槿的膝盖受了不少罪,膝上乌紫淤青,没有几日怕是难以消下去;而那始作俑者则是毫发无损,甚至还有一身牛劲打拳练剑。
陆镇穿好衣服,见她坐在罗汉床上揉着膝盖一脸沉郁,遵从心意径直走向她,询问她还疼不疼,难不难受。
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沈沅槿自将生死置之度外后,除他言辞警告过的不要寻死觅活以外,再没有什么好顾忌的,直接拿他当空气,他的话,自然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娘子这是打定主意要在孤的面前当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了?”陆镇热脸贴了冷脸,当即支起沈沅槿的下巴,拧着眉没好气地质问她。
即便陆镇在人前表现出一副不耐烦和光火的样子,沈沅槿的面上仍然没有什么情绪,甚至都没有正眼看他,只是冷冷瞥他一眼,转而去看地砖上的菱形光斑。
陆镇无处撒火,捏她下巴的手指受得更拢,撂下两句不痛不痒的狠话,反倒把自己气了一通,用过早膳后便气冲冲地走了。
他走了,沈沅槿乐得自在,铺开纸张作画排解苦闷,不觉又熬过了几日。许是近来心情不佳的缘故,沈沅槿的月事虽按时来了,但却疼得厉害,吐过一回方觉好受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