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岫岫烟
沈沅槿舒展眉头莞尔一笑,向她表达自己的谢意,“如此,劳烦裴三娘了,谢谢。”
裴依晴在补肾气和调理脾胃的方子上多添一味土茯苓,把药方子搁在桌上晾干墨水,随后瞥一眼案上的小罐,压低声再次提醒她道:“那样的东西虽有娘子所盼之效,于身体却也多有损伤,长此以往,怕是会伤及根本,妨害寿数;万望娘子好生思量,往后能少吃则少吃,能不吃便不吃。”
沈沅槿再次点头,轻声回应:“我知了。”
这段对话,立在窗边的李媪未能听见只言片语,前头她们在桌案边说的话,她亦只听了个大概,推断她们在讨论作画的事,是以并不放在心上。
不多时,裴依晴提了药箱,携那张药方子出来交给李媪,告知她:沈娘子并无身孕,只是脾虚和肾气亏损。
李媪听后,犹觉不死心,在她看来,沈沅槿的种种表现与孕早期无异,漫不经心地接过那张药方,问道:“会否是时日尚浅,这会子还瞧不出来?”
沈娘子服用了朱砂,当是不易有孕的。何况从脉象来看,的确没有任何有孕的迹象。裴依晴唯恐李媪多心,瞧出端倪来,故此没有一口咬死,只反她问道:“敢问沈娘子最后一次与家主行房,是在何时?”
李媪仔细回想,算算时日,应声答话:“约莫是在一个月前,三十到三十五日之间。”
受孕四十日后方可诊出喜脉,如若沈娘子是在最后一次受孕,今日把出的脉象,的确极有可能会不准。
裴依晴想到她为了避免怀上那人的孩子甚至不惜服用朱砂自损,不由暗暗为她捏一把汗,长睫微压,沉声道:“若按这个时间算,的确早了几日,老媪何妨再耐心上十余日,届时请妾来府上为娘子诊脉,才更妥当。”
李媪得此回答,再次燃起希望,将手里的药方握得紧了些,又问:“既是尚还无法确认是否有孕,这方子还是暂且不吃的好,裴三娘以为如何?”
孕中女郎可用的药材的确甚少,谨慎些也无可厚非。裴依晴习惯性地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这方子里的一些药材,确非怀孕的妇人可用,且等下回诊过脉,再做计较不迟。”
李媪攥着那张药方唤人去请姜川,询问他马车是否备好,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与姜川一道送裴依晴至府外。
姜川看她上了马车,留意到李媪手里的药方,拿过来瞧了瞧,直觉那里头有多半的药材都是孕妇不能用的,不甚在意地将其捏在手里,回房后随手搁在条案上
再有十余日,王太医那厢应是从齐王府回来了,殿下也该回京了。
姜川心内既紧张又期待,盼望王太医的嘴里可以道出好消息。
光阴似箭,转眼又是十日过去,午后的通化门外,陆镇着一袭玄色翻领长袍,发束金冠,风尘仆仆地打马而归。
城门郎观他气度不凡,肩宽背挺,腰上悬着玉契和金鱼符,即刻认出他的身份,忙拱手抱拳,行一军礼后,放他一行人入城。
陆镇没有正眼看那城门郎,再次扬鞭疾驰出去,走最近的延喜门进宫,先往少阳院里沐浴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物,方去见陆渊。
他来时,陆渊笔触不断,足足晾了他一刻钟后方停下笔,抬眉淡淡扫视他一眼,情绪莫辩地道:“大郎为了河阴县河事司司监一职,当真肯费功夫。”
陆镇大方接受陆渊投来的晦暗目光,不紧不慢地道:“河事司是否恪尽职守事关到沿岸百姓的安危,某费再多心思和功夫都值当。”
他的三个已成年的儿子里,独眼前这个是最有出息的,也最像他;除他以外,陆渊再想不出还能将这万里江山交到谁的手上。
陆渊轻嗤一声,终究是选择咽下心里那口闷气,挑了挑眉,沉声提点他道:“大郎如今羽翼已丰,诸多事上,即便是朕,亦轻易奈何你不得;只是有一点,大郎莫要忘了,凡居于上位的掌权者,无子嗣乃是大忌,时日久了,难免人心不动摇。”
“某谨记阿耶的教诲。”陆镇语气平平地抱拳应下,面对陆渊的提点,态度还算端正。
陆渊微垂了头颅,抬手揉揉隐隐发痛的眉心,声线愈发低沉,“大郎果真谨记在心,便不会对自己的婚事这般儿戏,你当真以为,买通钦天监以天象之说毁去与英国公府的婚事,另赐了那女郎一座道观修道的勾当有多高明?”
陆镇自然知晓此事瞒不过陆渊的眼,不过他这会子也不欲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什么,沉默着没有答话。
别院里的那一位就够他费心劳神了,他如今,着实是没有迎娶太子妃的心思。
“阿耶若无他事,某久不在东宫,必定积了不少事务,这便先行告退。”陆镇答非所问,在陆渊无奈地挥了挥手后,大步离开紫宸殿,仍旧骑马去崇仁坊。
姜川在一个时辰前便已得知陆镇归来的消息,是以早早叫人备下茶水和饭食,屋里也叫重新打扫了,连同沈沅槿那处也有人在打点。
沈沅槿呆坐在妆台前由着琼芳和岚翠给她梳发,眼看着镜中女郎的墨发逐渐被盘成复杂的拔丛髻,她几乎都快想不起上一回这样打扮妥帖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府门口,姜川迎接陆镇归府,他难掩喜色地将沈沅槿极有可能是怀有身孕一事告知陆镇。
陆镇听此消息,亦是喜上眉梢,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速去请王太医,若请不来,张太医也可。”
说完,陆镇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起来,恨不得立时飞奔至沈沅槿所在的偏房才好。
姜川领了命,旋即飞也似的离开陆镇身边,忙叫人套车,亲自去请王太医过来府上。
许久没有梳起过发髻的缘故,即便只是以通草花和两只玉钗簪发,沈沅槿犹觉压头得紧,索性将右手轻握成拳,手肘撑在小几上,托着下巴继续发呆愣神。
她双眸含愁,浑然不知陆镇已然出现在门外。
李媪拿钥匙开锁,门轴转动的声音打断沈沅槿纷乱的思绪,令她稍稍抬起眉眼,下意识地看向门框处照进来的明媚阳光。
阳光下赫然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单从服饰上便可确认出来人是陆镇无疑。
沈沅槿的视线没再继续向上移,而是神情淡然移开眼,执起高足银杯小口地抿着水。
陆镇示意李媪退下,三五个箭步奔到沈沅槿的身前,继而抱她起身站在罗汉床的软垫上,再是俯身弯腰,侧过脸贴在她的小腹处,静心感受里面的“生命”,轻声细语地道:“沅娘,你这里,大抵已经有了孤的孩子。”
这个疯子怕不是想孩子想疯了。
沈沅槿垂下眼帘俯视陆镇的发顶,只觉他当着可笑极了,他怎会以为,仅仅因为一个血脉连结的孩子,她便会原谅他对自己犯下的种种罪行,放弃自我,心甘情愿地留在他的身边,做一个贤妾良母?!
陆镇用脸颊动作轻缓地剐蹭沈沅槿柔软的小腹,期盼她也同他一样期待孩子的到来。
正这时,原本还算明媚的阳光被乌云所遮蔽,突起的狂风吹得树枝乱晃,发出沙沙声响,就在这时,他的耳畔传来沈沅槿不带一丝情感的高昂音调。
“陆镇,我不会有你的孩子,即便有了,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弄死它!一个不被祝福的孽种,早日送它上路才是对它的仁慈。”
他以为,他不在的四十日里,她会平心静气一些,不成想,她对他们孩子的定义竟又从奸生子变成了孽种。
说不上哪个叫法更好,哪个更坏。陆镇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微微凝住,心也发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上头,叫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你就这般憎恨我。”陆镇猛地从她腹部抽开脸,站直身子,低头对上的沈沅槿的目光。
她的眼里尽是怨怼和愤恨,全无半分情意。陆镇被她的言语和眸光刺到,喉咙里不受控制地泛起涩涩的酸意,有些失控地紧紧攥住她的肩要她与他对视,嗓音喑哑得厉害:“恨到,连自己的孩子也可以出言伤害,恨到,连它的性命也要剥夺。”
“是!”沈沅槿微微支起下巴,几乎直眉瞪眼,口中更是答得干脆,“我的确恨你入骨,若是可以,我真恨不得即刻看你死在眼前。”
朝堂上想要他死的人又何止她一个,多她一人又有何妨。
陆镇自嘲地想了想,眼圈也在不知不觉间微微泛红,攥她肩膀的两只大掌重又回到她的腰间,垂眸盯着她的腹部,阴恻恻地道:“沅娘杀不了孤,也杀不了孤的孩子,倘若沅娘狠心伤它,孤不忍心对沅娘做什么,便只能去旁人那处为孤的孩儿讨还公道。”
他的话音落下,沈沅槿几乎是顷刻间就想到了陆绥和沈蕴姝,恨意和恐惧同时蔓延至心头,愤愤注视着面露痛苦之色的陆镇,质问道:“又是用旁人来威胁我,这便是你的手段?你莫要忘了,赵国并非你一人说了算,圣上他尚还身强体壮,春秋正盛。”
“恨孤,甚至想亲手杀了孤对不对?”陆镇无视她的警告,不甚在意地轻嗤一声,“沅娘露出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看来,孤方才的威胁很有成效。”
陆镇一手勾住她的腰肢,要她离自己更近些,另只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指腹在她的鼻翼旁轻轻摩挲,意味深长地道:“沅娘宅心仁厚,素来看重情义,不独宫墙里的人,宫墙外,沅娘手底下的那五间铺子里帮工的女郎,亦有不少都与沅娘颇有交情,比如那姓黄的,还有姓高的和姓刘,孤记得不差吧?”
第66章
用陆绥和姑母来威胁她还不够, 竟还要让八竿子打不着的黄蕊她们牵涉其中。
沈沅槿胸中恨意和怒火达到顶峰,忍无可忍地扬起手,照着他的右脸落下一记响亮的耳光, 厉声控诉道:“陆镇,我从未主动招惹过你,亦不欠你什么,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 为何就是不肯……”
沈沅槿说到后面,眼里氤氲湿润,恍然间陆镇在笑, 立时明白过来是自己在鸡同鸭讲, 对牛弹琴, 索性也就不再言语,缓缓别过头,闭上眼, 将那些要落不落的眼泪彻回去。
陆镇被那她那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得微微怔住,然而仅仅只在数息后,竟勾起唇角浅笑起来, 似是很享受被她打的感觉。
“难道沅娘以为,孤想要一个女郎,还需要什么缘由吗?”陆镇扳正沈沅槿的脸, 目光流连于她雪白光滑的下巴和脖颈之间,指腹按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孤心里有你,又占了你的身子那么多回不曾厌倦, 焉能就此放过你。这辈子,除了孤的身边, 你哪都不能去,便是死了,也要与我在一处长眠。”
活着在一处,死了还要同穴。他对她的诅咒还真是恶毒。此时的沈沅槿当真恨几了陆镇,启唇挤出几个愤懑的字眼,“你休想!我不会让你...”
然,“如愿”二字还未脱出口,陆镇那厢便已用她的丹唇。
她的唇还是那样柔软温润,陆镇贪婪地吮咬亲吻,品尝她的香甜芬芳,掠夺她的呼吸,要她的世界在此时只有他一人。
沈沅槿没料到陆镇会这般厚颜无耻地吻上来,顿时便恶心到不行,连忙去推打他的肩膀和手臂,极力地挣扎反抗于他。
陆镇怕她伤到的肚子,稳稳抱起她步入里间,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到锦被上,两条腿跪在她的腰际,略使些力道制住她的手,高举过头顶,加深这个带着强制意味的吻。
沈沅槿的那点力气用在他身上与挠痒痒无异,甚至更添几分情趣,陆镇情到深处,原本扣在她腰上的大掌本能地向上摸去,轻车熟路地扯开她的衣襟,让更多的雪肤和诃子显露在空气中。
“沅娘,孤爱极了你的身子,离京的这段日子,孤没有一日不想你。”陆镇恋恋不舍地离开她不点而赤的唇珠,炙热的唇游移到她的耳畔,吐着热气耳语道:“孤的唇和身子都是干净的,没有碰过旁的女郎。”
那股热气越发逼近,沈沅槿下意识地别过头避开他欲要吻她耳垂的动作,心中暗道:身体干净并不能代表什么,强夺侄媳,他的心早已脏得不能再脏,着实该死。
陆镇瞧出她在躲,旋即轻笑一声,追上去,张嘴含住,舌面轻扫她的耳垂。
耳上又痒又热,沈沅槿不自在地扭动身子,双手早在不知不觉间没了挣扎的力气,只能重回木石死物的状态来让自己的心里好过一些。
浅色的诃子被陆镇轻车熟路地解下,随手搁在一边,他的唇移到了她的下颌处,顺着她的脖颈吻到锁骨,再是丰盈的雪团。
珠玉鲜红欲滴,陆镇本能地细细品味。
窗外的风声越发地紧了,直吹得满庭花枝乱颤,天色也渐渐黯淡下来。
夏风骤然贴在修长纤白的煺上,驱赶身上那人散出的屡屡热气。
桌案上的青瓷净瓶里插着几支荷花。陆镇欣赏着隐秘处尚未盛开的花朵,抬起,分开。
彼时,被他的身形遮挡住,不得不困于方寸间的女郎安静极了。
陆镇目光灼灼,呼吸越发粗重,但见他的眼里含着浓烈的笑意,鲜廉寡耻地道:“沅娘若想杀孤,在此处用此物便可。”
沈沅槿仿若一块听不懂人言的石头,任他如何浑话连篇,从头至尾没再回应过他一句。
有什么探进椛蕤里,搅得瓶中的那支花微微灿动,溅起细细的水花。
沈沅槿攥住被褥,咬着唇,死命压制。
陆镇口舌生燥,两手从她的膝下穿过,凭着感觉去寻她的手,而后霸道地握住,迫使她张开,与她十指相扣。
小半刻钟后,空中的乌云层里降下一道闷雷,银色的雨丝簌簌坠落,雨声潺潺。
陆镇像是饮下了那些绵密的雨珠,喉间的燥意有所缓解。
女郎尚未从那骤然而至的雨幕中平复过来,大 脑空白到什么都想不起来。
陆镇耐心等她恢复神智,再次将脸贴在沈沅槿的覆上,没了衣物的阻隔,陆镇开始想象这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等月份再大些,他还可以感受到那个小生命用手脚踢他。
“我们会有孩子的,沅娘。”陆镇像是在和沈沅槿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自顾自地在她的覆上流连良久,而后虔诚地落下一吻,继续方才的事。
庭中雨势渐大,杳杳冥冥。雨珠扑打在枝叶上,带去浊尘,绿意更盛。
细碎的寅声淹没在狂风骤雨里,仅有帐中的两人能够听见。
陆镇等了那声音许久,得偿所愿后,愈加卖力,直至口腹也得到奖励,他方转移阵地,拥着沈沅槿站起身,埋首。
沈沅槿的耳畔全是雨声和吻声,他的唇舌温暖而轻缓,并无什么不适之处,许是熬得久了,有些犯困,眼皮发沉。
怀中托抱的女郎呼吸轻匀绵长,像是要睡了,陆镇觉得不尽兴,轻舀莓果一下,驱散她的睡意,稳步走到外间。
陆镇屈膝端坐在矮塌上,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大掌捧住她的后脖颈,不管沈沅槿累不累,强势地与她交吻。
裙摆胡乱的散开,半条腿都露在外面,里裤不知被陆镇扔在了何处,底下空荡荡的,许久没有这样过,沈沅槿不太适应,手臂抵在陆镇宽厚的肩上,又打又掐,奈何陆镇迟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甚至半褪下衣物任她推打抓掐,到最后,沈沅槿只能撒开手麻木承受。
忽而,空中一阵电闪雷鸣,炸出的电光照亮屋子,轰隆声响彻整间屋子,沈沅槿的心脏跟着急速跳动,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吓到了。
雷光过后,黑云低矮,光线昏暗。
陆镇眸色微沉,左手攀上她的后背,抱紧她,将二人的距离拉得更近,而后抓起她的一只素手贴在他的脸颊上,安抚般地低声问她:“害怕?”
沈沅槿心有余悸,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待回过神在他面前露了怯,忙又不甘示弱地摇摇头,否认:“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