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后被太子觊觎了 第89章

作者:岫岫烟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穿越重生

  这份嫌恶不是装得,放在从前,陆镇少不得是要动怒的,可如今,他竟觉得,她能在他面前展现出真实的一面,而非虚以为蛇,是不是也代表着,她开始慢慢地接受他了呢?

  陆镇暗戳戳地这样想着,愕然的眸光变得柔和起来,松开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随即嘴角上扬,轻笑一声,抱起她就往府外走。

第68章

  沈沅槿被陆镇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跳, 疑惑地抬眸看向他的脸,轻声发问:“殿下不是说休沐日去见人吗?”

  两道目光交汇在一处,陆镇有一瞬间的愣神, 恍惚间仿若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下晌,他自燕云之地戍边归京,沈沅槿立在人群中不算显眼的位置随众人一齐迎接他,他那时淡淡扫视众人, 却在触及她的目光时不由自主地停顿。

  他那时不知何谓心动意动,脑子里想的竟是她的出身卑微,叹她空有一副好相貌, 他那时, 究竟在高傲自大些什么。

  倘若他能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 而非亲自帮陆昀搬出陈老夫人,甚至许以承诺提携沈氏,陆昀焉能迎娶她, 他亦不必与她蹉跎那好些年的时光;到如今,他成了强拆他二人姻缘的恶人,为她所厌弃, 再要赢得她的真心,难如登天。

  陆镇心中有悔,却也只能自食苦果, 但见他的眼底蒙上一层遗恨之色,然而仅在一息后,他的面色便又恢复如初,“沅娘在别院里闷了多日, 现下天色尚早,我带你去夜市上散散心。”

  他的眼神转变太快, 沈沅槿笃定自己方才必定是看错了,他那样桀骜不驯的一个人,岂会容许自己有遗憾悔恨之情。

  沈沅槿未将刚才所见放在心上,在他怀里颔了颔首。

  陆镇抱着她出了府,登上车。

  华灯初上,夜市逐渐热闹起来,马车过了城门,缓缓驶入城中,沈沅槿掀起帘子向外看去,此间街道上仅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和灰墙民房内散出的点点灯光。

  小半刻钟后,陆镇携沈沅槿下了车,温声道:“沅娘素日里爱看书作画,待会儿用过晚膳,我陪你去坟典肆买些书本画册。”

  不是询问她,而是直接告诉她,因为知晓她喜欢,所以他将要这样做。

  沈 沅槿联想到白日里他同自己说过的话,忽觉她或许还有机会赢得他的信任,令他疏于防范,待时机成熟,她还有机会逃出升天,只是这回,她需得想好完全的应对之策,最好能让他相信,她果真是身死了,而非逃离。

  夜市上,陆镇陪沈沅槿吃了些民间小食,又陪她去脂粉铺里挑选几样膏脂香粉,命姜川付过钱,牵了她手并肩而行。

  二人在一处巷口寻到了坟典肆。

  肆内生意不瘟不火,寥寥几人或穿行在七尺有余的书架前,或立在书架前借着烛光翻看书籍。

  沈沅槿仔细翻找良久,自书架上挑选出数本感兴趣的书籍,又在后排的角落里寻到一本有些年头的旧画册,因见其上所绘图案颇具沙洲壁画之风,美轮美奂,当即爱不释手,饶是陆镇主动要来帮她拿,亦被她婉言谢绝。

  一时归至别院,上房各处的灯烛俱已点燃,整座院子皆被照得亮堂堂的,晚风拂过,檐角处的铜镜便随之叮铃作响,悠扬清脆。

  那些风声和铃声,这两月里,沈沅槿不知在那间囚笼般的屋子里听到过多少回,早已麻木了,这会子在笼外听见,不免又是另一番心境。

  身侧女郎似被檐下的铜铃吸引了目光,就连路也顾不得走了。那铜铃于陆镇而言无甚特别之处,驻足略看一眼后,转而去端详沈沅槿的神情。

  她的眼中尽是怅然之色,眉心亦微微蹙起,像是被那道铜铃声勾起了心事,看上去魂不守舍的。

  夜里的晚风怪刮人的,况她身子又弱,陆镇恐她受凉生病,也不管她是否愿意,抱起她就往偏房里进。

  沈沅槿兀自在小几旁坐下,信手翻开那画册来看,将陆镇晾在一边。

  她被他关在此间多日,心里有气是应当的,合该冲他发泄出来。

  陆镇低头去瞧她手里的画册,轻咳一声缓和沉闷的气氛后,没话找话:“矿石制成的画料暂时还不可归还给沅娘,沅娘若想作画,可用徽墨、花青和胭脂。”

  沈沅槿的印象中,陆镇的字虽写得不错,然而于丹青上,似乎并不擅长,起码在她同他相处过的日子里,提笔作画是没有的。

  倘若她的推测不假,陆镇能够知晓花青和胭脂可作为画料使用,要么是知识储备足够多,要么就是特意问过喜欢丹青的人。

  他大抵,是怕极了她会再次服用朱砂损伤自身。沈沅槿得此消息,越发笃定陆镇对她是动了心的。

  她现下要做的,便是佯装渐渐被他打动,假以时日,必能叫陆镇信以为真,放松警惕。

  “殿下是怕我会继续服用矿物画料损伤自身?”沈沅槿说话时的面部线条柔和了许多。

  陆镇不假思索地点头,大方承认这世上也有他会感觉害怕的事物,“怕,怕沅娘会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更怕你会不惜命。”

  “殿下多虑,若非殿下那段时日欲强迫我怀上孩子,我又怎会无端服用丹砂避孕?”沈沅槿如今毫无筹码,能够倚仗的唯有陆镇那点还未转移至她人身上的情意,既是做戏,自然要做得全一些,抬眸去他的眼,状似于心不忍不忍:“只要殿下不再对我行那起子囚禁、强迫的混账事,我亦是惜命之人,断不会再自寻短见。”

  强迫她的那三次,他能明显感觉到她对他的抵触和抗拒,哪怕他自己亦毫无头先那几次的舒畅快意,却还是一意孤行地拿她发泄胸中的怒火和情.欲,那时的他同只会发禽遵从本能的野兽无异,当真混账。

  她的身子本就瘦弱,必定受得艰难。陆镇追悔不已,再次向她保证:“不会了,从今往后,不会再关着你,也不会强迫你。”

  沈沅槿听后一言不发,只那般默声看着他,似在用目光告诉他,相比起苍白虚无的语言,她更想看到他的实际行动。

  陆镇很快便读懂她的意思,立时给她正面的回应,“沅娘只需耐心看着就好。夜深了,这画册明日再看不迟,我叫人来服侍你歇下。”

  话毕,合上沈沅槿手中画册,命人送水进房,服侍她睡下。

  当日夜里,两人分房而睡。

  翌日天明,沈沅槿醒转之际,晨光熹微,陆镇早往宫中上朝去了。

  至辰正一刻用过早膳,李媪雷打不动地进来伺候沈沅槿服用汤药。

  又两刻钟,姜川领着一众婢女浩浩荡荡地往这处来,叩门传话,道是奉殿下之命送来笔墨纸砚、金银首饰、衣裳细软等物。

  妆奁中的金钗步摇、玉簪钿头皆是由人精心挑选出来的,无一不是簪尾圆润,若无牛劲,断然刺不进皮肉里。

  屋里的木制杯具都换成了金的,架上亦摆满了金银器物摆件,就连脂粉盒都是鎏金嵌珠的,置身房中,目之所及,最不缺的就是金光银光。

  岚翠等人布置完毕,去屋外请来姜川复命,姜川打量一圈,叉手向沈沅槿讨话。

  “再添置下去,屋里怕是都要成金屋了。”沈沅槿自行铺开宣纸,往砚台里添了水研墨,“你们都退下罢,无需在此伺候笔墨。”

  姜川道声是,无声挥手示意屋里的婢女媪妇随他离开。

  这日过后,沈沅槿有书画作伴,又可去园子里赏此二花,加之每日服用太医开得调理肝气的方子,心情畅快不少,夜里也能睡得安稳了。

  这日,沈沅槿对着一本颇具异域风格的画册陷入沉思,浑然不觉陆镇的到来。

  “沅娘在想什么?”陆镇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俯身凑近她手里的画册,看清其上所绘的飞天神女。

  这人走路怎的半点声息也无。

  沈沅槿无端叫他唬了一跳,回头照他胸口锤一拳,:“在想殿下往屋里放了真么多金银器具,若换成铜钱,不知要用多少箱子来装。”

  她这话说得俏皮,虽不是实话,陆镇听了亦觉高兴,当下没再追问,大掌盖住画册上的图画,托起她的下颌吻她的唇,与她交吻。

  吻了许久,两个人的脸皆是绯红的,陆镇抚上她的耳朵,呼吸尚有些乱,“明日去见的人,是我的外婆,安顺侯府的太夫人。”

  嫁与陆昀的那三年里,沈沅槿因顶着临淄郡王妃的头衔,不可避免要参加各种宴会,曾在卢老夫人的花甲寿宴上得见过她一回,如今两年过去,再次见她,竟是要以陆镇“外室”的身份。

  沈沅槿心中百感交集,沉默着不说话,陆镇见她如此,便陪她静坐,看书打发时间。

  转瞬过了一更天,陆镇在她屋里洗漱宽衣,趁势留下过夜,极规矩地拥着她入睡。

  卯正未至,月沉星落,天色将明。

  陆镇晨起练功,约莫半个时辰后,金鸡报晓,他方止住拳脚,进到屋里,岚翠正服侍沈沅槿起身。

  陆镇帮着参谋她今日的装束,生忍到岚翠和琼芳替她束好发,退出房去,他才得以解去黏人的里衣擦身,换上一身新的。

  安顺侯府所在的太平坊距崇仁坊足有三刻钟的车程,沈沅槿用过汤药后已是辰正二刻,加上步行和乘撵的时间,最终在近巳正的时候见到卢老夫人。

  “太夫人安。”沈沅槿朝着上座处年过花甲的卢老夫人叉手施礼,礼貌问好。

  卢老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只觉她有几分面善,像是从前见过,又想她也姓沈,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沈丽妃的一张脸来。

  沈丽妃已有一个内侄女曾嫁与临淄郡王为妻,莫不成她还能有两个内侄女?卢老夫人不动声色地敛了敛目,旋即拍拍身侧空出的坐垫,示意她往自己身边坐下,“好孩子,坐过来些,让老身仔细看看你。”

  卢老夫人面上含笑,慈眉善目,说话的语气亦是温和,一派平易近人之态,况她又是长辈,沈沅槿少不得依言照做,往她身边坐下。

  婢女进前添上热茶,先捧一盏送至陆镇面前,再是奉与沈沅槿。

  沈沅槿双手接过,微微一笑以示谢意。

  卢老夫人留心观察着她的言行举止,见她仪态端庄,落落大方,颇具贵女风范,便又笑了笑,“老身听大郎提起过你,不知沈娘子在家中行几,是否是长安人氏?”

  陆镇竟未告知卢老夫人她的身份么?想来也是,她曾是他的侄媳,他需得厚颜无耻到何种程度,才能坦然地告知卢老夫人知晓,他强夺了侄子的新妇。

  沈沅槿瞥一眼端坐于她二人对面的陆镇,瞧不出他有半分慌乱或是窘迫,若非是在佯装不在意,那么便是果真不知廉耻至极。

  她此生扯过的慌大多都用在了陆镇身上,面对卢老夫人的问询,真正该感到羞愧的是陆镇,而非是她,遂从容不迫地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据实相告:“两年前太夫人六十大寿的宴会上,儿曾见过太夫人。太夫人深居简出,许是不认得儿,儿出自汴州沈氏,家中行二,并非长安人氏;因耶娘早逝,八岁上被姑母沈丽妃接到长安。”

  两年前参加过她的寿宴,又称沈丽妃为姑母。足可断定她便是从前的临淄郡王妃,毕竟当初临淄郡王陆昀不顾门第之别,迎娶当时尚还是梁王孺人的沈丽妃内侄女为正妃一事曾传遍长安的权贵圈子,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卢老夫人亦有所耳闻,一时间着实很难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孙儿竟会糊涂至此,做出那等拆人姻缘,强夺侄媳的事情来。

  陆昀生得面如冠玉,儒雅俊俏,又与她年纪相仿,排除万难给她正妻的位置,还为她不纳妾,她那厢顾念旧情,不肯与大郎为妾室倒也符合情理。

  卢老夫人想到此处,脸上的笑容便有些不自然,“你姑母深受圣人皇恩,膝下儿女双全,又是贵妃之尊,已然是万人之上;有道是事在人为,如今摆在沈二娘面前的亦是一场大造化,至于能否把握住,全看沈二娘如何取舍抉择。”

  卢老夫人口中的舍字,大抵是劝她舍弃对陆昀的情意,殊不知,她无法接受陆镇,从来都不是因为她对陆昀还留有余情,但凡她下定决心结束一段感情后,就决计不会再回头,哪怕当时是情非得已;

  她真正不能舍弃的,是她的尊严和人格、独立和自由,她手脚俱全,头脑正常,有理想信念,自可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价值堂堂正正地站在这片土地上,不必去依附任何一个男人活下去。

  陆镇多年身处权力的中心,早见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多疑和城府深沉自然成了他的本能,为免他洞悉她此时的真实想法,沉默不语便是眼下最好的答案。

  沈沅槿垂下长睫,沉眸若有所思,似是将卢老夫人的话听了进去,正为此费心思量。

  她果真能听进心里,安心跟了大郎,只对外称是和离后与大郎郎情妾意,两厢情愿,这般结果自然就是最好不过的。

  卢老夫人眼珠向下看了一息,旋即抬眼,恢复了往日里和蔼的笑颜,“园子里养了好些供人观赏解闷的珍兽,俱是性子温和的,不会伤人,老身有话要与殿下单独说,沈二娘不妨先去瞧瞧那些个鸟兽打发些时间,老身和殿下稍后就来寻你一道游玩赏景。”

  横竖她在此处坐着也无趣,何妨去瞧瞧卢老夫人口中养在园子里的动物们,也省得碍着他们祖孙说话。

  “如此也好,儿方才又是乘车又是坐撵,出去走走逛逛正巧活动活动筋骨。”

  沈沅槿一语落地,卢老夫人扬声唤了身侧侍奉的婢女进来,吩咐她道:“玉雁,你陪这位娘子去园子里赏玩,千万仔细侍奉着。”

  那名唤玉雁的绿衣婢女哎了一声,沈沅槿便也起身施了叉手礼,随玉雁退出屋去。

  出了门,玉雁率先走到阶下,稍稍弯腰,伸出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娘子小心脚下,这边请。”

  沈沅槿跟在她身后,左转从后院的偏门出了主屋。

  屋中恢复宁静,卢老夫人于这微妙的气氛中沉吟片刻,蹙起微霜的眉,一双眼紧紧盯住陆镇,“大郎欲如何安置她?”

  陆镇不假思索道:“等她愿意留在某的身边后,某会迎她入东宫。”

  “迎入东宫,以何种身份?”卢老夫人益发面容沉肃,“老身先前还只当大郎瞧上的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女郎,是以才不顾人家的意愿强留在身边;不承想竟是‘侄媳’,怪道临淄郡王突然下狱,被贬离京后又传出他二人和离的消息来,此事约莫与大郎脱不开干系罢。”

  陆昀下狱一事,固然有他的私心掺杂其中,但究其根本,乃是陆昀无事自找的。陆昀身为宗室,先是感情用事、没头脑地在新帝急于立威时亲去送废帝离京,后又于废帝身死后在朝中为言语逼迫圣人彻查废帝死因的老臣求情,引得圣人心声不满,是以当坊间流言四起、朝中人心不稳到达顶峰时,他们想到要用来杀一儆百、稳固朝政的宗室子弟,陆昀便首当其冲。

  至于他二人和离一事,的的确确是他一人的手笔,无从辩驳,可,他从来都不后悔,若是重来一次,他亦会那般选择,因那沈氏女,他早就放在了心上,断然无法忍受她与旁人恩爱不疑,生儿育女。

  陆镇面不改色,亦不置一词,算是默认。

  卢老夫人心中一梗,头痛得厉害,险些气得两眼一黑,紧紧捏住手里的巾子平复良久,“叔夺侄媳,这样的事若是传扬出去,岂非落人口实,惹人非议。可事已至此,大郎占了她的身子,便该担起男郎的责任,是该给她名分。大郎年岁不轻了,不该意气用事,便是心里再如何喜欢,都不可迎她为太子妃,更不可大张旗鼓,且先给个低些的位份,悄无声息地接人进宫,待她将来诞下一儿半女,再提一提位份也就是了。若不然,你阿耶和皇后那处就过不去。”

  他说过会好好待她,断然不能如此委屈她,只要她肯给他一个机会,与他重新开始,便是排除万难将太子妃之位给她亦无不可。

  陆镇并未将卢老夫人的话听进耳里,又恐她忧心,不过敷衍着搭上两句腔。

  这边,沈沅槿与玉雁两人一路穿过游廊、假山,绕过屏门,步行至园中的水榭外。

  湖中碧水如镜,波光潋滟,但见数枝枯荷孤零零地散落各处,又有绿头鸭、紫鸳鸯、白鹭鸶等水鸟于水上凫水、栖息;榭外影交错,芭蕉挺立,两只仙鹤于芭蕉树旁弯下长颈,似在微润的泥地上寻找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