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叫我苏三少
车子行进速度越来越快,周遭的景色从繁华到僻静,树木越来越多。
江远丞从山脚驶向庄园,雷声轰鸣起来,倾盆大雨落下。树木郁郁葱葱,可硕大的球状月亮悬挂在空中,越驶向高处,那月亮的光便愈发耀眼,雨水用力拍打?着车窗,树木都显出了几分鬼影幢幢来。
这样?有着月亮的雨夜是极为少见的,或许也因此,江远丞骤然间?有了某种细微的躁郁。也或许是漫长?的车程催生了雨水附着在他身上的病因,导致那疾病的果实早早成熟。他的额头有了冷汗,心脏狂跳,车子刚刚进入庄园,几辆黑色的车便与他错开?驶出。
他下意?识踩下刹车,望向了后视镜。
水珠从后视镜上滑落,那几辆车瞬间?失去踪影,快得几乎让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江远丞的手掌扶着胸口,感受着急速跳动的心脏。可佣人们却?已经围了过?来。他们撑着伞,拉开?车门,递上毛巾与手杖。
管家俯身,望见副驾上的草莓,低声道:“江先生,需要我现在送到温小姐的卧室厅里吗?”
江远丞的手指摩挲着手杖,道:“我去吧。”
“换洗的衣服准备常服还是礼服?”
管家问道。
江远丞没有回话,任由管家撑着伞与佣人提着草莓跟在他身后,几秒后才转头道:“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管家怔了下,一抬眼,便看见江远丞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眸。他心惊几秒,正要搭话,却?见江远丞脚步加快。一时间?,他立刻知道江远丞生疑了。
“江先生,您现在去温小姐卧室么?贴身佣人说?似乎睡下——呃!”
管家话音未落,江远丞便抬起了手杖直接抵住了他的肩膀。他愕然,发觉江远丞眼神阴戾起来,握着手杖的手指痉挛着,他似乎在用极大的努力保持声音平稳,“那你刚刚怎么敢说?要送到她房里?”
管家语塞,雨水噼里啪啦打?在黑色伞面上。
江远丞用力了下,管家身体?便往后退,不?再说?话。他闭上眼,收回手杖,再次转身快步走向住宅区,进了电梯。
江远丞握着手杖站在最前方,浮雕精致的电梯门合上,红色数字跳动。但他没有停他们住的那楼,而是……江琴霜与江临琛居住的那一层。
他身后的佣人与管家并着呼吸,可江远丞的视线却?通过?四周的镜面扫向了他们。几秒后,佣人会意?,将一篮子草莓呈到他面前,江远丞只?是抬起手拿起了一颗。
草莓的清香与酸涩让他的口腔内部泛起了酸水,中和了他咬出的腥味。
他的呼吸越来越沉。
“叮”声过?后,电梯门打?开?。
江远丞望见江琴霜抱着手臂站在电梯门前,她仍穿着招待晚宴客人时所穿着的旗袍,身后站着一大堆黑衣服的安保。她的鬓发整齐,脸上有着很淡的笑意?,连眼角与唇边的细纹都藏着从容。
江琴霜道:“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没错,订婚宴取消了,温之皎我已经送走了,你今晚也别想离开?庄园的。”
江远丞的喉结动了动,他走出电梯,从玄关径直走向内部。
江琴霜并不?着急,只?是走上前,试图揽住他的手臂,“你也不?用找,我不?会把?她藏在这里。远丞,她和温家都答应了条件,这足以说?明这并不?是一段——”
江远丞甩开?了她的手,只?是抬起脚踹开一扇扇房门。
一声声巨大的动静足以让江琴霜的脸色越来越沉,“远丞,你这样?太没有体?统了。”
江远丞一言不发,到最后,他走到了餐厅。
滑门打?开?,餐厅里亮着灯,江临琛仍穿着宴会时穿的衣服,坐在岛台餐桌旁吃宵夜。见到江远丞与这偌大的阵仗,他笑了下,“哎呀,今晚得有人跟我一样?被没收手机关起来了。好弟弟,早点束手就擒吧,不?然被按着就有点丢人了。”
他说?得一派轻松,可江远丞却?走向岛台旁,打?开?了橱柜,雪亮的银质餐具在他脸上留下影子。
江琴霜被他这动作气笑了,“她这么大的人了你以为——啊——!远丞你!”
她的话音再次被尖叫声打?断,因为此刻,江远丞握着餐刀,狠狠朝着江琴霜掷了过?去。下一秒,餐刀沿着江琴霜的脸擦过?,狠狠钉在她身后的一名安保肩上。那名安保立刻捂着肩膀,痛呼了一声,江琴霜头脑懵了几秒,安保迅速冲过?来想要制服江远丞。
可他们分心的这一瞬,足够让江远丞就用胳膊勒住了江临琛的脖颈了,紧接着,雪亮的餐刀也抵住了江临琛的脖颈。
江临琛举起双手,歪歪扭扭的无框眼镜下,黑色的眼睛里有着无辜,盯着江琴霜,“要死了,怎么办,救救我。”
安保立刻不?再敢动弹,江琴霜的怒火到达巅峰,“江远丞!你要对你哥哥干什么!”
江远丞此刻几乎有着极致的冷静,他只?是用力勒着江临琛的脖颈,攥着餐刀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江琴霜的眼睛缓缓瞪大,耳边都是凝重?的心跳声,嘴唇干涸。她看见江临琛的脸色逐渐有些发红,似乎呼吸很是困难,眼镜也有了雾,几乎让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江临琛断续的声音,“妈……救……救我,我……不?想、想死……”
就这样?了,这畜生还在笑。
江琴霜的手攥紧了,她咬着牙,深呼吸起来。
江远丞平静地凝着江琴霜,“把?温之皎给我。”
“她已经驶离庄园了,之后是你爸那边的人接应她,我无权命令他们。”江琴霜走近了几步,“远丞,放下餐刀好吗,临——”
“不?要靠过?来。”
江远丞的餐刀用力抵住江临琛的脖颈,她听见江临琛喉咙溢出的闷哼声。
江琴霜几乎尖叫起来,立刻停住脚步,凝视着江临琛,他似乎在挣扎,用力攥着江远丞遏制他脖颈的手。
江琴霜几乎有了些希冀,开?始吸引着江远丞的注意?力,道:“事已成定居,远丞,我们才是你的家人,为什么你非要这样?呢?”
下一秒,江临琛的手攥住了江远丞握着餐刀的手腕。
就这样?,夺下餐刀,反制住他!
江琴霜的嘴唇干涩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江临琛的手。可下一秒,江临琛却?硬生生握着江远丞的手腕,将那抵着脖颈的餐刀推进了一下。
一瞬间?,他脖颈的静脉血管便被刺穿,血液顺着餐刀的刀刃一滴滴滴落,将那雪亮的刀刃映出了诡异的红。
江琴霜的瞳孔骤然缩小,“江临琛!你到底发什么疯!”
江远丞低头看了眼江临琛,却?见到江临琛挣扎着抬头,黑色的眼睛隔着那仍有血污的镜片凝着他,话音艰难道:“……不?说?……真话,那就见点、见点血。”
他说?完,又用力仰头,努力汲取着空气,血蔓延到了唇边。
江临琛视线有些模糊,他几乎看不?清母亲的脸,可他仍扯着唇,咧着嘴笑,“快死……死了,救、救命,妈,我……我们才是一家人。你……你难道要为了外人,让我死……死在这……里吗?”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只?剩气声。
江远丞的声音极冷,像是在说?着某种事实,“他死了,就只?剩我管理江家了,但没有温之皎,你们就连我也没有了。再培养新的人,来不?及,那就只?剩扶持旁系了。温之皎,或者我和他一起死。”
江临琛很配合地开?始翻白眼了。
江琴霜周身灼热,眼前眩晕,气得血液倒流。她有些站不?稳,立刻被身后的安保扶住,好几秒,面前的荒谬景象让她几乎想笑。前半夜还打?成一团,现在亲儿子都在胳膊肘往外拐?!为了一个女人,就为了一个女人,两人恨不?得现在把?命拿出来逼她?!
许久,她才道:“为了避免意?外,车上有通讯屏蔽仪,我确实没办法?阻止。但哥的人在停机坪接应,只?要能?在她上飞机前拦下,就还有机会。”
江远丞道:“哪个停机坪。”
江家在A市有三个私人停机坪,一个在现在的庄园,还有两个其他地方。
江琴霜颓然地笑了下,眼睛里含着淡淡的嘲讽,“我不?知道,两个停机坪都有人接应,你去找吧。远丞,你威胁我,是因为你知道我有现成的把?柄,但你不?敢这样?威胁你爸,因为你知道对他来说?你实在算不?得什么。不?是吗?”
她继续道:“我已经退步了,再退是不?可能?的了。这是江家家族会议的结果,我现在说?到这步一半是因为顾念你们是我的侄子,儿子,一半是因为我不?敢再赌。剩下的,你们再逼我也没用了。”
江远丞点头,放下了餐刀,也放开?了江临琛,俯身拾起手杖。江临琛的身体?倾倒,他扶着桌面,呼吸声极大,血液汩汩流动。
江琴霜身后的安保愈动,可她抬手阻止了他们,他们便会意?,让出了一条路。江远丞一步步往外走,身影缓缓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而江琴霜冷着脸,走到了江临琛面前,江临琛脸上的红慢慢褪去,细密的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又和血混作一团。
江临琛大半个身体?趴在餐桌上,瞳孔已有些扩散,眼镜歪斜,嗓音沙哑,“我都说?了,多生几个才够你们糟——”
“啪——”
江琴霜抬手扇过?去,耳光打?断了江临琛的话。
江琴霜道:“你真让我失望,就为个女人。”
“我也说?了,叛逆期来了,你越不?让我干什么,我就越要干,而且现在我在她身上还有沉没成本了。”江临琛的声音越来越弱,咧着嘴,血从脖颈流到桌上,将他的脸缓慢染红。他几乎要失去意?识。
他话音轻得要消散空气中,“你失望的……太早了……”
鲜红的血液缓缓流淌,腥味也愈发浓重?,几乎要让人呼吸不?过?来。
睡梦中的裴野几乎骤然睁开?了双眼,捂住了口鼻,迅速点亮了灯。下一秒,他看见江远丞正好要走到他床边,他的头发与衣服都有些湿漉,不?知道是从哪里流出来的血液从他脸颊上流淌着,领口也是一片洇湿的红。
裴野嘴巴张开?,露出了一嘴的尖牙,眼睛里还有着朦胧的水雾。但很快的,当他的视线顺着江远丞身上的血往下看时,便发觉他握着一柄带血的餐刀。
“我操!”裴野几乎立刻翻身下了床,“江远丞你发什么疯?你要干什么?你他妈的,别以为裴——”
江远丞道:“换身衣服,开?你的车,A市近淮街的庄园。”
裴野茫然,恼怒却?让他眉眼先有了戾气,“你在命令我?”
“皎皎要被我姑姑送走了,已经申请了私人航线,今晚起飞。”江远丞咳嗽了几声,他握着手杖,像是有些疲惫,却?仍强撑着身体?道:“有两个停机坪,各去一个。”
裴野闻言,眼睛慢慢眯起来,“温之皎去哪里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没空跟你废话。”江远丞往外走,没有回头,“一旦我爸那边的人接到她,以后就别想见到她了。”
裴野捞起了衣挂上的外套,到处找鞋,“所以呢?我都说?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远丞深呼一口气,回头看他,眼神深沉,“谢观鹤最近有联系你吗?”
裴野蹙眉,“什么?”
“裴谢两家向来走得近,谢家这些年倾斜了多少资源,政策上给了裴家多少优待,你总该知道吧?”江远丞一面说?一面往外走,“但最近,谢家已经不?走动了,因为……你父亲已准备转投其他人麾下了。”
裴野拧眉,“这不?可能?,我姑姑——”
“你姑姑是谢观鹤的母亲没有错,但你姑姑可不?打?算管。”江远丞道:“她可是被你父亲亲手嫁到谢家的。”
裴野脑子瞬间?陷入乱麻,“你到底要说?什么?”
江远丞道:“陆家。”
裴野的眼睛睁大了些,他后退了半步。
陆家与谢家从来都是政敌,但多年前,谢家得势,一举扳倒对方。陆家彻底失势,大半人从此没了名字,一小半人逃去了海外,零星几个至今还在被24小时关在某些地方监管……这、怎么会和现在的事扯上关系……?还有,按照江远丞的说?法?,父亲难道和陆家的人有了牵连?这些……
“裴野,这些东西你想不?明白很正常。”江远丞已经彻底失去耐心,灰色的眼睛凝着他,“但我给你机会和我争,你还要继续嘴硬吗?”
在一切混乱的思绪中,裴野仍然本能?抓到了关键词,他眯着眼道:“你开?车跟我开?车是一回事吗?”
江远丞道:“那就看谁更幸运一点。”
倾盆大雨仍在下,但那大而圆的月亮此刻却?也像是被水洗过?了一般,透着苍苍的青。几道雷电从天空处劈下,让暗沉的天空有了蛛网似的裂口,轰鸣声炸开?,惊悚至极。
裴野薅着自?己的白发扎住,又戴了顶帽子固定。他上了车,启动引擎,车内的风吹动他散落的几缕白发,耳边的一串耳钉耳链与后视镜相互映衬出光怪陆离的光影。
雨势激烈,轮毂转动,轮胎便摩擦溅起一大片水浪。
两辆车从庄园驶出,奔向不?同的方向,几乎是让空气炸响的速度。
许久,或许没多久,在后车厢中沉睡的温之皎被一段坎坷的路惊醒。她睁开?困倦的眼,先透过?后视镜看见苍凉的路上有了一辆车的身影。
她听见司机对着对讲机道:“后车有人跟上了,掩护一下。”
没几分钟,司机拐过?弯道,两辆车从另一侧过?来。
温之皎一时间?有种在拍戏的荒谬感,她望见车窗外,雨水一滴滴打?在玻璃上,声音吵闹至极。多次变道又多次拐弯被掩护着换路后,后视镜中,那辆车仍不?屈不?挠地跟着。连温之皎的心都不?免提了起来,甚至很想喊一句“师傅跑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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