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砚筠
“既然还是朋友，那顺道一起走一程？”
“好。”
端木柔嘉和慕焱一同走出了大殿，等在外的宋允和跑了上前，见她与慕焱走在一起，愣了愣。
“柔嘉，今日……”
端木柔嘉微微一笑：“今日一切顺利。我已经差人将先帝遗诏送去给荀昳了，让他先去安国寺带发修行一阵子。修行一阵子也挺好的，静静心。”
慕焱笑道：“允和，你难道还信不过陛下的手段吗？那些老臣不是陛下的对手。”
宋允和扯了扯嘴角：“既然你还是决定要荀昳，那你们两为何还走在一起？”
端木柔嘉笑道：“因为是好友啊。”
宋允和陪了个笑，轻声道：“柔嘉，你和荀昳之间是说清楚了吗？那先前的种种……”
“已经说开了，都是误会。”端木柔嘉想了想，挽住她的胳膊道“要不你今日就住宫里，我慢慢告诉你。”
“好。”
“那你等会儿先去承天宫里，我去御书房看完折子就回来陪你。”
慕焱道：“刚上完朝，你还是先歇歇吧，折子又不急着非得立刻就看。”
宋允和也道：“是啊，你先补个觉，折子还有两日可以慢慢看呢。”
端木柔嘉道：“我想今日就看完。”
宋允和不解：“为何？你明日后日有安排吗？”
端木柔嘉一边走一边淡淡说道：“经过今日之事，我意识到就算母皇已经不在了，可她在那些老臣心里的分量可是半分没有动摇。她……她是世所罕见的天之骄子，我的天赋不及她，要想不输于她，就得更加勤勉才行，勤能补拙嘛。母皇在位时三日一朝，我想要改成每日一朝，所以我得习惯每日都将当日的折子批完。”
宋允和与慕焱异口同声道：“不可！”
端木柔嘉一愣，停下脚步轻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宋允和与慕焱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情绪。
其实宋允和从端木柔嘉登基那日起就想好了，假如她也和唐朝的高宗皇帝一样，准备把三日一朝改为每日一朝，那自己说什么都得让她收回成命。高宗皇帝三十出头身体状况就开始急转直下，这与他本就体弱又过分勤勉绝对脱不了干系。
慕焱劝道：“柔嘉，你知道改成每日一朝意味着什么吗？你得每日天不亮就起，需要处理的政务会翻上几倍，你这样身体如何受得了？”
“不就是每日早些起嘛，我可以的，我只是想要做得更好。”
“磨刀不误砍柴工，你若是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给自己，康健之人身体都能熬垮，别说是你。”
端木柔嘉微微皱眉：“我怎么了？我现在挺好的。”
“柔嘉……”
“朕意已决，你不必多言。”
宋允和见慕焱劝不动她，心里一急，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求陛下收回成命。”
端木柔嘉被她突然下跪吓了一跳，急忙要去扶她：“允和你先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宋允和道：“你要是不改变主意，我就不起来。”
慕焱走到宋允和旁边也跪了下来，道：“求陛下收回成命。”
“慕焱，连你也……”
慕焱道：“陛下，你不需要把自己往死里逼，你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我们都相信你。”
端木柔嘉皱眉问道：“假如我就是将三日一朝改为了每日一朝，那将来会怎么样？”
宋允和与慕焱再度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端木柔嘉叹了口气：“罢了，那暂且先不改了。”
宋允和松了口气，站起来挽住端木柔嘉道：“那我先陪你回去休息会儿，然后再慢慢听你说都发生了些什么。”
端木柔嘉顺手搀了一把正起身的慕焱，道：“允和，你还是先回承天宫等我吧，我送慕焱去钦天监。”
宋允和小声道：“我不可以一起先送他去钦天监吗？还是说你们需要单独相处？”
端木柔嘉皱眉道：“你说什么呢？我没那个意思，你要想去就一起去。只是等会儿颜雨可能会来承天宫，我是怕万一他来得早。”
慕焱无奈道：“多谢你们，我不需要送，你们直接回去吧。”
宋允和好奇问道：“颜雨来找你？所谓何事？”
端木柔嘉淡淡一笑：“我托他今日办些事，猜他办完事后会来回话。”
“哦……”
冯锦听说了昨日端木柔嘉与荀昳在御书房发生之事，刚发了一通脾气，正准备去找端木柔嘉理论，门外宫人道：“皇后，盛亲王府陆颜雨求见。”
冯锦虽并不想见他，但也知道他是盛亲王府即将过门的少夫人，就让他进了门来。
陆颜雨带着落落大方的笑意行了个礼：“参见皇后。”
冯锦随意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来见本宫有何事？”
陆颜雨仍旧笑着道：“颜雨在宫中当男官的这段时日，多亏了皇后的照顾，今日是来道谢的。”
陆颜雨说着打开了带来的首饰盒，里头是一套贵重精致的金饰，道：“皇后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瞧见过的，这一点薄礼实在拿不出手，但这已经是允真找皇城里最好的首饰工匠打造的了，还请皇后笑纳。原本早就想着亲自来谢过，可因为太后，不，因为荀昳的缘故，实在不敢随意入宫，这才一再耽搁。”
冯锦接过首饰盒随手摆在桌上，面色变得和善了些，说道：“荀昳那个贱人，早已经被褫夺封号，还以太后自居横行后宫这么久，竟然还敢勾引陛下。你们王府和陛下走得近，你怎么不让两位宋小姐劝劝陛下，杀了这个贱人替你出气。”
“陛下的家务事，外人走得再近也不好说太多。再者说，我虽心里不痛快，但比起杀了荀昳，我更希望皇后能坐稳中宫之位。”
冯锦皱眉：“你这是何意？”
陆颜雨轻声道：“荀昳的身份摆在那儿，他曾经是先帝的人，陛下就算再宠幸他，也不可能抬他为后，可慕焱就不同了。慕焱虽不像您家世显赫出身高贵，可他自己已经是钦天监监正，大伙儿尊称一声国师，是唯一上朝参与朝政的男子，还会一些玄门术法。若是他先于您生下一女半男，将来之事可就难说了。”
“你为何要来与我说这些？”
“自然是为了大宣，这才来提醒皇后，后宫不宁则天下不宁。慕焱与荀昳相争，您才能坐收渔利。荀昳直接出局，对您来说未必是最好的。”
承天宫里，端木柔嘉与宋允和前脚刚到，陆颜雨后脚也就到了。
陆颜雨看到端木柔嘉屈膝行礼道：“参见陛下。”
端木柔嘉抬手道：“免礼吧。事情办得如何？”
“陛下让我跟皇后说的话，我都说了。我走时瞧着皇后的神情，他应当是动摇了。”
端木柔嘉笑道：“好，你办事朕还是放心的，辛苦了。”
“能帮陛下是颜雨的荣幸。”他说完之后眼眸里的神采略微暗了下来。
端木柔嘉问道：“怎么了？”
陆颜雨勉强笑着摇了摇头。
端木柔嘉猜道：“你不喜欢荀昳，不希望我和他在一起？”
陆颜雨轻声道：“陛下的私事，我不敢妄言。”
端木柔嘉笑了笑：“大家都有些误会在吧，以前我和他之间也有些误会。其实他人挺好的，下次找机会，我正式把他介绍给你们认识。”
宋允和道：“柔嘉，荀昳这会儿应该差不多该离宫了，你不去送送他吗？”
端木柔嘉把视线投向屋外，沉默片刻道：“不去了吧，今日就好好陪你。”
宋允和笑道：“莫非我在你心里比他重要？”
端木柔嘉转眸看向她莞尔一笑：“当初我可是为了你，刺了他一剑呢。”
千秋殿里荀昳已经换下了华服，只穿着一身素白的布衣便服，卸下了头上所有的金玉簪环，依旧美得耀眼夺目。
主事丫鬟催促道：“别磨蹭赶紧收拾吧，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荀昳淡淡一笑：“没什么好收拾的，去了安国寺，宫里的一切也都不需要了。”
莞儿拉住他的衣袖道：“太后，让我陪你同去吧。”
“不必了。”
“不，莞儿是自己愿意去继续服侍您，您不要推辞。”
荀昳笑着摸了摸他的发顶：“寺庙清净之地，不是去养尊处优的，我不需要人服侍。莞儿，你就好好地留在这儿，等着我回来。”
“太后……”
荀昳微微摇了摇头：“已经不是太后了，将来也不会再是了。”
莞儿抿了抿唇：“公子……”
荀昳又笑了笑，道：“你照顾好自己，我该走了。”
“陛下还没有来，公子不再等等吗？”
荀昳看了眼外面的日头，轻声道：“我已经等她等到这时候了啊，我想她不会来了。”
荀昳转身跟着丫鬟走出了宫殿，忍不住又看了眼承天宫的方向，端木柔嘉终究是没有来送他。
来到国安寺里，荀昳作为俗家弟子带发修行，所以不用剃度，被赐了法号明空。
他一人来到了简陋的禅房，屋子无法直接住下，需要自行打扫。
这间屋子很小，只有千秋殿里厕房的大小。屋里许久未住过人，到处都是灰尘蛛网，好在窗户纸是好的，也不算太糟。
荀昳自己去打了一桶水来，自己动手开始打扫。
他虽是荀家侧室所生，但毕竟也是个公子哥，从小到大没做过粗活。头一次自己打扫，手脚并不麻利，一直从白日忙到了深夜，才总算是把卧房打扫得像模像样。
他铺上被褥，原本还想着打扫了大半日出了一身汗也沾了一身灰，需要先去沐浴才能睡，但他实在是太累了，就把外衫脱了下来，倒在床上一沾枕头就熟睡了过去。
次日天还未亮，就有小和尚喊醒了他要他去诵早经，没办法只好拖着酸痛疲惫的身体早早就起了。
等这一日过去，他实在已经精疲力尽困得不行，可身上出过汗后没有清洗的沾黏让他无法忍受，虽然累极了，还是决定去沐浴。
寺庙里没有下人帮他烧热水用现成的，需要就得自己来。今日天色已晚，柴火剩下的也不多了，他只能将将把一桶水烧了个半热，最后硬着头皮几乎是洗了个凉水澡。
次日清晨他就感觉不对，头痛鼻噻，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好在住持师父是个和善的，见他似是染了风寒就让他回去歇息了，还让小和尚送了一碗药过去。
荀昳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一觉睡醒就是黄昏，看着窗外的暮色不禁还是感到了一丝凄凉。
他闭上了眼睛，混沌的头脑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他想着，假如他就这么死在了这儿，端木柔嘉会伤心难过呢，还是转头就会娶了慕焱？
“柔嘉……”
一双指尖微凉但细腻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荀哥哥，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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