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砚筠
“有我看着她不会有问题的。”
宋允和正好有话想和凌韫玉说,就退了出去。
凌韫玉刚分别审完与端木弘一同吃过饭的两位官家小姐,她们二人承认是端木贤做东,一同在皇城一家时常接待皇亲贵胄的酒楼吃喝过。就如端木贤所说的一样,她们四人是同吃同喝,端木弘碰过的所有饮食她们三人也都用过,绝无下毒的可能。
凌韫玉叹了口气,从头开始看口供试图找到遗漏的问题。
宋允和扣了扣门走了进屋:“韫玉,听闻你刚结束审讯,有消息吗?”
凌韫玉微微摇头,见她来了又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她已经醒了,但情绪很糟糕,药也不肯喝,现在允真正陪着。”
二人一同沉默了片刻,宋允和又道:“韫玉,我怀疑弘儿的死与端木贤有关,她才是弘儿出事后最大的受益者。”
凌韫玉轻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同饮的二位小姐都说太子碰过的饮食,她们也都碰过,饮食绝无问题,我能肯定她们二人并未撒谎。那酒楼因经常接待皇亲贵胄,本身做事也谨慎,昨日太子光临餐具皆是领班准备,并无其他人接触过,查下来也并无不妥。”
江枕月扣了扣门走了进来,道:“韫玉,我去验过当日的剩菜剩酒,包括餐具,并无毒物残存。”
宋允和皱眉道:“那是怎么回事?弘儿好好的忽然就病重致死,我不信无人动过手脚。”
江枕月想了想,又道:“并非只有众所周知的毒药可以害人。许多寻常食物也可能是吾之蜜糖汝之砒霜,若所用之物对常人不至于死,可弘儿不同呢?”
宋允和轻声道:“可我都从未听过弘儿有什么碰不得的吃食,若真是如此,或许端木贤也是不知情的,莫非真是意外?”
三人一同沉默了片刻,江枕月问道:“那两位同饮的小姐还在吧?”
凌韫玉微微点头后,江枕月又道:“我去搭一下她们的脉。”
凌韫玉领着江枕月去了隔壁屋,江枕月细细号脉后皱起了眉,问了二人近期是否感染过风寒,二人均摇头。
江枕月示意凌韫玉换一处说话,凌韫玉就与她回到了刚才的屋子。
一关上门宋允和就迫不及待问道:“枕月,你是不是诊出什么异常了?”
江枕月道:“她们二人均身体康健脉象沉稳有力,唯独肺脉略有些虚弱。”
宋允和皱起了眉:“肺脉?弘儿不就是和柔嘉一样,肺脉生来虚弱吗?”
“弘儿与陛下均是胎里就带出来的沉疴,可她们二人不同,以她们二人的脉象来看,肺脉虚弱并非是沉疴所致,有些像是不久前感染过风寒还未痊愈,就会有类似的脉象。”
“所以你才问了她们一句,是否近期感染过风寒?”
凌韫玉道:“可她们二人均是摇头,所以并非是风寒所致。是药物?”
江枕月道:“我忽然想到,许多年以前,陛下也因药物导致喘疾发作,那一次也是发病来势汹汹。”
宋允和轻吸了一口气道:“事后荀昳说过,他说当时只想要整一整柔嘉,并非是要她的命,所以只放了很少量了药。饶是如此,柔嘉仍旧差点出事,若是量放多一些……”
凌韫玉轻声道:“枕月,你是否需要再去查一遍当日剩余的酒菜?”
江枕月蹙着眉轻声道:“酒菜没有问题,我已经验过了,但……”
宋允和赶紧问道:“但什么?”
“是熏香。我想起来,那日我过去时闻到了一股特别淡的草药的味道,但味道若有似无,我当时并未太过留心。”
凌韫玉也皱起了眉:“香料均已燃尽,那便没有实证了。”
宋允和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凌韫玉道:“就算没有铁证,自然也该把查到的结果尽数告知陛下,让陛下来判断。”
“不可!”宋允和赶紧阻拦道“柔嘉现在的身体状况,你若告诉她弘儿很可能死于姐妹相残,你就不怕她……”
江枕月也道:“她如今的身体状况,确实不能再受刺激了。”
凌韫玉叹了口气沉默了。
宋允和轻声道:“不如……告诉天后吧,由他来决断。”
承天宫里,端木柔嘉闭着眼睛侧靠在枕上。刚才的药凉透了,御医院重新熬了一碗药送了过来,宋允真摸了摸又在变凉的药,轻声道:“不管怎么样,你先把药喝了。”
端木柔嘉轻声道:“我不想喝。”
宋允真提高了声音凶道:“那你想要怎么样?就算你死了,那也换不回弘儿!”
端木柔嘉顿了顿,垂眸哽咽道:“都是我的错。”
宋允真在床边坐了下来,放轻了声音道:“我们心里都很难受,弘儿还是你的荀哥哥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可他现在没时间悲伤,他在替你撑着天下。柔嘉,你是一国之主,遇到这样的事,你没有沉溺于悲伤不肯喝药的资格。”
宋允真见她不说话,舀了一勺子药送过去,她总算是把药喝了下去。
等喝下了大半碗药,端木柔嘉忽然轻声道:“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什么?”
端木柔嘉抬眸看向她,道:“当初我亲手杀了那个孩子嫁祸冯氏,是不是我造下了孽,所以才要承担失去最爱的孩子的后果?”
宋允真一愣,叹了口气:“先把药喝完。”
端木柔嘉又喝了一口她送上来的药,掩唇呛咳了起来,宋允真赶紧放下药碗扶着她拍背。
“你要不要紧啊?”
端木柔嘉喘咳了一阵子,低着头伏在床边道:“如果有报应,那冲着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弘儿……”
门外荀昳收回了预备推门的手,只是收回了衣袖里他的手还在轻轻颤着。
他又在门口静静站立了许久,垂眸落下了一滴眼泪。
第70章
刚过来的宋允和见荀昳站在门口不进去, 正要喊他,荀昳听到动静转头看了她一眼,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宋允和跟着他走到另一间屋里,小声问道:“天后, 柔嘉已经睡下了吗?她好些了吗?”
荀昳愣了愣, 轻声道:“允真还在陪着她, 不会有事的。”
宋允和注意到了他似乎刚哭过的眼睛,安慰道:“天后,如今宣朝就靠你撑着了,你也要保重自己,勿要太过伤心。”
荀昳勉强笑了笑:“我会的。”
宋允和顿了顿,又道:“韫玉那边查到了一些线索, 弘儿出事或许真的是有人刻意为之。本是要告诉柔嘉的, 但她病势沉重,就怕她受不了这个刺激。”
“什么线索?”
宋允和拿出一封案卷,交给了荀昳。
稍晚些时候荀昳回到了房里, 端木柔嘉见他回来有些吃力地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她就已经微微带喘。
她见荀昳站着不动,因夜色昏暗看不清他的脸, 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荀哥哥?怎么了?”
荀昳冷着脸站立了片刻, 还是走到了床边, 低声道:“没什么。”
端木柔嘉轻轻握住他的手, 道:“对不起,是我没用。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却还要你来替我扛起一切。”
荀昳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二人一同安静了许久, 端木柔嘉又道:“我的身子不争气,这两年国事几乎都是靠着你和弘儿,如今弘儿又不在了,为了安稳民心,明日早朝我预备下诏立贤儿为太子。”
荀昳一怔:“你……”
端木柔嘉轻声道:“我们的孩子里,除了弘儿就属贤儿最聪明了。她们长大后的这几年,有些朝臣认为弘儿过于纯善身子又差了些,贤儿比她更适合作为一国储君,这些我心里都是知道的。”
荀昳又是一怔,过了片刻才问道:“那你是否知道,贤儿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端木柔嘉愣了愣,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本以为,不至于此。”
荀昳冷笑了一声:“我和你的孩子,能是什么良善之辈?弘儿……弘儿才是个意外。”
端木柔嘉轻笑道:“若非生在皇家,若非从小就伴随着尔虞我诈,或许我也是弘儿那个样子。”
荀昳嗤笑道:“可她但凡有你一半的心机,或许都不会死。”
端木柔嘉又沉默了半晌,道:“可事已至此,还能如何?除了贤儿,我们余下的那两个女儿,从小识字背书就费劲,没有半点自己的主见,要把天下交给她们,那我大宣就真是完了。”
荀昳站起身道:“你要明日准备去上朝,那就早些歇息,别明日晕倒在朝堂上。”
“荀哥哥,你这是……”
“我再最后去陪陪弘儿,今晚就不回来睡了。”
荀昳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转身看了眼端木柔嘉,对门边的宫人道:“若是陛下夜间身体不适,及时喊御医过来。”
“是。”
端木柔嘉一直到次日在早朝上再次见到荀昳,他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端木柔嘉稳了稳气息,对着众臣道:“朕的长女端木弘作为太子杰出无双,几次监国也都是披肝沥胆,是为我大宣栋梁,只是天不遂人愿,太子因病薨逝。朕决意追封先太子为皇帝,以慰她的在天之灵。”
有个老臣道:“陛下三思,从古至今,从未有过母亲追封女儿为皇帝的。”
端木柔嘉淡淡道:“从古至今?可朕所做的从古至今未曾有之事还少吗?为何不可再多这一件?”
那老臣低下头闭上了嘴。
礼部尚书道:“先太子薨逝,我等都内心悲痛,也请陛下节哀。但无储君恐民心不安,还请陛下早立储君。”
端木柔嘉拿出了一道圣旨,交给了身旁的丫鬟,道:“朕已经拟定了旨意,册封二公主端木贤为太子,礼部尽快筹备册封仪式。”
“臣接旨。”
端木贤也赶紧出列道:“儿臣接旨,定不负母皇所托。”
等散了朝,端木柔嘉几乎已经要支撑不住晕过去,荀昳见有宋允和守着照顾,就前往了端木贤的住所。
荀昳走进屋,端木贤脸上的笑都没来得及收起来,看到他愣了愣,随即拱手道:“见过父后。”
荀昳轻轻一笑:“你很高兴?”
端木贤笑道:“往后能为父后母皇分忧了,自然高兴。”
“为了当太子,用你姐姐的命来换也在所不惜?”
“父后,你此话何意?”
荀昳淡笑道:“只是想来告诉你,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端木贤愣了愣,问道:“父后此话何意?莫非是怀疑儿臣害了长姐?”
“不该怀疑吗?”
端木贤冷冷一笑:“可儿臣听闻,坊间有传言,因母皇常年病弱缠绵病榻,理政越发力不从心,遂决意提前传位于先太子退位当太上皇,是父后您舍不下当天后的权势,于是毒杀了先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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