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麻辣香橙
次日练兵,卯时正全员到齐,叶云岫和谢让一露面,鸦雀无声,照例先来一趟二十里山路越野。
这次的要求有所不同,按昨日的名次排队跑,前一百名一队,剩下的两百多人分成两队,昨日值守轮换回来的编入前队,跑整齐不得有掉队的。当然,今日也就不做奖惩了,全当训练前的热身。
出发的时候队列整齐,等到跑回来,队伍就不太看得见了,在叶云岫和谢让面色淡然的等待中,三百多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重整队伍,歪七扭八站成序列。
“今日大比武,让各位尽情试试身手。”叶云岫简单一句话。
人群顿时一静,立刻便有人喊道:“何为大比武,寨主快请讲!”
开口的却是谢让,他特意提高了音量,扬声说道:“山寨要从诸位之中,挑选一百人编入先锋营。先锋营为我山寨精英,待遇优厚,寨主因此安排了一次大比武。如今前一百名就在这里,却也不能因为跑得快就入选了,你们其他人可以向他们挑战,一决胜负。”
他仔细解释了一下比武规则,战胜一人,暂时记名,战胜两人,自动入选。当然,其他人也可向战胜者挑战,则战胜者此前胜出的名额,自动归给挑战者。
“诸位可都听明白了?”谢让道,“今日轮值的人就负责纠察裁判,明日换岗后,你们再一样比试挑选,凡我山寨中人,机会平等。”
众人纷纷说听明白了,又有人喊“寨主高明”“大当家高明”。
谢让颔首微笑,朗声补上一句:“当然,自家兄弟演练,点到为止,不得重手伤人。”
他话音一落,右侧马贺便立刻跳了出来。这厮身形壮硕,长得黑铁塔一般,抻着胳膊、架着两个酱钵子一样的拳头喊:“寨主,我先来!小的就是块头太大,跑起来不灵便,跟他们那些瘦子不能比,这才落到了一百名之后,若论打架,不是吹牛,我带他们三个五个的!”
左侧立刻便有人不买账了,不过大家好歹也都知根知底,就马贺这个块头和力气,一般人还真轻易不敢跟他硬碰,但是山寨却也不缺能跟他打的人。于是很快跳出来一个汉子,嚷嚷着要跟他比划比划,两人也不挑地方,双方摆出姿势,手一搭便斗到了一起。
这两人一开头,两方人马纷纷去找对手,场地从聚义厅前一直扩展到前方山坡,一时间满眼都是捉对打架的,三百多人很快就混战成一团了。
“去叫纠察裁判的兄弟机灵点儿,适可而止,断不可伤及性命要害。”谢让吩咐俞虎。
俞虎则笑道:“大当家不必操心他们,这些货都是野的,一个个皮糙肉厚,便是平时比划起来,也免不了有个破皮红伤,不打紧的。属下叫人看紧些,出不了大事。”
日头已经很晒了,有人搬来两把椅子,谢让和叶云岫便坐在树荫下观战。谢让倾身靠近叶云岫,小声道:“真的能行?我看都打乱套了。”
叶云岫漫不经心扫视一眼,慢吞吞道:“我不会练兵,我只知道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自古胜者为王。”
这就是养父最早教会她的,丛林法则。
谁知这场大比武打起来就收不住了。
山匪们素来就逞勇斗狠,这会儿赏罚当头一刺激,更为了争夺先锋营的名额,谁也不甘示弱。输了的不服气,赢了的还想赢,不打出个结果决不罢休。
谢让侧头看看叶云岫,“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毫无技巧,谈不上武技,全靠蛮力。”叶云岫说,“反正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就比如那个马贺,牛皮哄哄的,全仗着他那个五大三粗的大块头。”
谢让点头:“这些人毕竟是野惯了,不受约束,一团散乱,是得好好管管了。”
第30章 两营练兵
眼看着大比武比得热火朝天,上午是肯定比不完了,谢让便宣布暂且休战,都回去用饭休息,下午再继续。反正明日轮值的也要比,那就截止到明日,他特意交代一句,怎么比都可以,但不许私下比试,更不许斗殴,要有裁判在场才行。
一堆人好歹暂停下来,赢了的嘚瑟,输了的不服,闹闹哄哄的。
谢让和叶云岫正打算回去,乔五一脸兴奋地跑过来,老远喊道:“禀寨主,禀大当家,小的已经赢了两场,是不是就能进先锋营了?”
谢让笑道:“自然是能进的。”
乔五咧着大嘴傻乐,颠颠跑到跟前,躬身弯腰行了个夸张的大礼问:“那小的能不能跟大当家和寨主讨个奖赏,小的有件事想求寨主和大当家。”
谢让看着乔五,心情有些哭笑不得的复杂。如今在山寨,乔五大概是他和叶云岫的头号拥泵者了,每每见了他们就两眼放光、一脸傻笑,热情得过了头。上回给了他一只母鸡,他跑来谢了两回恩。
母鸡能下蛋,他婆娘坐月子就能吃上鸡蛋了;婆娘有鸡蛋吃,身子就好了;婆娘身子好,新生的娃儿就有奶吃了。这是乔五说的。
一只鸡而已,搁在贫家却能救急,能顶大用。
“哦,什么事情,你先说来听听。”
乔五捏着手指,五大三粗的汉子忸忸怩怩说道:“是这样的,小的小女儿已经生下来这些天了,还没个名儿呢。按我们老家风俗,孩子生下来要由家族长辈给取名,小的父母已经死在逃难路上了,小的不识字,能不能求寨主和大当家给赐个名字。我婆娘说了,这孩子多亏大当家和寨主的恩情才平安生下来的,大当家和寨主是她的贵人,若是能求大当家和寨主给取个名,便是她的福分了。”
他这么一说,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便跟着附和:“对对对,叫大当家给取名,大当家是读书人,有学问的。”“乔五学聪明了,可不能让他自己取,你看他给俩儿子取的名儿,大狗二狗。”
好么,这倒也算个正经事。
谢让心中正琢磨着女娃娃取个什么名字好,他看看叶云岫,原本没指望她肯帮忙,谁知叶云岫看看他,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了眨,慢悠悠给了三个字:“乔楚楚?”
谢让微微一愕,旋即笑道:“这倒是个好名字,寓意好,人中翘楚,楚楚动人,还正合了他家的姓。”
围观的一堆人不管真懂假懂,纷纷跟着附和:“对对对,寨主取得名字自然是极好的。”“一听就不像我们取的花儿草儿那样俗的名字。”
乔五其实也听不懂何为“翘楚”,只知道两位当家都说好,那肯定是个极好的名字了,忙又磕头谢恩,爬起来兴冲冲地跑了。
“看不出来,我们云岫还很会取名字。”回到屋里,谢让不禁笑道。
叶云岫心说她哪会取什么名字,不过是因为“乔楚楚”是养父喜欢的一个女歌星的名字罢了,有多喜欢,甚至于末世降临,女歌星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养父还经常放她的歌。
明明她不太喜欢听的。
…………
三日后,先锋营正式成立,按照大比武公平挑选出一百人。叶云岫和谢让对先锋营的想法是宜精不宜多,要的是战斗力,一将近四百人里统共选出的一百人,十人为一什,选一名什长,五十人为一队,分成两个队,任命大比武中表现突出的马贺、徐三泰为队长。
真没想到马贺在越野跑中落了后,靠着身高力大和两只拳头,竟硬生生连胜七场,如愿把自己送进了先锋营,还被选为队长。乔五在大比武中又胜了一场,也当上了什长。
余下的两百七十余人用同样的法子,全部编入守备营,分成五队。两营暂时都由叶云岫亲自统率。
列队完毕,瞧着眼前整齐的队伍,叶云岫终于稍稍满意了一些。她半点时间都没浪费,言简意赅地宣布当日的训练内容:两营对抗演练。
谢让具体解释了一下规则,先锋营和守备营互为对手,进行一次山寨攻防的实战演练。两营先派了一个代表抽签,先锋营抽到红方,守寨,守备营抽到蓝方,攻山。
签条一出,两营都有些乐了,马贺指着守备营笑道:“看来你们明日是要挑粪了,谁不知道咱们山寨易守难攻,有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按寨主的规矩,输的那一方接下来负责打扫山寨,需要在卯时之前就把山寨打扫干净,挑粪到后山堆肥,不能耽误了训练。
守备营则有人大喊:“那你们可小心了,毕竟我们人数是你们三倍,还没准明日谁挑粪呢。”
这一场演练,双方可说是十分卖力了。守备营仗着人多,围着山寨大门一通狂攻乱打。先锋营自诩精英,人数虽然少,可凭借着易守难攻的山势,紧闭大门,内部分工合作,一大队用建房砍来的木头堵住大门,对抗蓝方撞门,二大队则负责防守周围攀爬上来的敌人,轻松扛住了三倍攻击。
这些人必然是最了解山寨的,谢让和叶云岫一来想试炼他们,二来也是想看看,山寨还有哪些漏洞。
果然,就在双方疲惫胶着时,一小股蓝方忽然从叶云岫身后的山林里冒出来,几十号人,飞快地直扑红方,带头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经过叶云岫和谢让身边时,一边跑还不忘抱拳行礼:
“寨主好,大当家好……”
大门前形势突变,蓝方出其不意,意气风发的先锋营哪里能想到敌人会从身后冒出来,虽说统共不过几十人,可这帮人直奔大门而去,双方立刻便肉搏到了一起。
先锋营人数毕竟少,措手不及,阵脚一乱,攻门的蓝方很快就用绳钩从大门和山石攀爬进来,抬走堵门的木头打开大门,蓝方大部队一窝蜂冲了进来。攻防演练以防守的先锋营败北宣告结束。
先锋营一个个懊恼不已,大骂守备营奸诈。守备营则嘻嘻哈哈叫嚣着:“不行了吧,明日等着看你们挑粪!”
谢让把两营的七位队长和带队偷袭的少年都召了过来,简单一问,便得知他们是从玉峰岭南麓的密林之中摸上山来的。
那少年说:“南坡险峻不好走,也没有正经的路,但是找对地方便能沿着山坡攀爬上来,这条道没几个人知道,但是小的家里原本是这山上的猎户,跟着我爹走过几次的。后来爹死了,小的也没有旁的亲人,反正整日在这山上转,索性就来投奔山寨了。”
在场几名队长也少有知道的,马贺大骂:“可恶,是我们大意了,让守备营钻了空子。”
徐三泰则摇摇头:“骄兵必败,咱们刚才自信过了头。”
俞虎说:“属下也找不到这条路,不过山寨地方这么大,四周山脉相连,其实隐秘的小道怕不止这一条,若有人不嫌远,后山也是能摸上来的。”
叶云岫平平淡淡的语调说道:“便是没有这条小道,就你们两营如今这样子,遇上训练有素的对手只能输,给我三百人我能轻松攻下山寨。”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又毫不留情,在场的山匪们顿时脖子一紧。
还说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呢!
玉峰岭地处两州交界,又一直小打小闹,不起眼,乱糟糟的世道中劫个道、绑个人,只要没惹到官府权贵便也没人管,没弄出什么大动静,这才杵在这里好几年,得亏没有官兵来清剿。
形势不容乐观。
谢让摇头叹道:“如今知道这条道的人可就多了。俞二当家速去安排人手,把这个漏洞堵上,后山也要布置哨位。咱们这山寨看似占据了地利,其实岌岌可危,刚才寨主也说了,但凡惊动了哪一方,几百官兵足以剿灭咱们了。所以从即日起,两营都要加强练兵,两营和各队互为比较,若是哪队落了后,那便是你这队长无能怂包了。”
先从纪律和体能开始。
于是两营成立后,刚有人松了一口气,便发现“越野跑”成了每日例行的训练任务。
稍有不同的是,先锋营每日雷打不动的二十里轻装越野,守备营要求降低一些,每日十里,跑完了回来再做其他训练。寨主也不教他们别的,除了队列和兵器劈刺的训练,便整日把他们扔在山上摸爬滚打,在后山挖深坑、砌高墙、搭独木桥,挨个队、挨个人的限时过关。
叶云岫的练兵方法简单粗暴,除了体能训练,就是对抗演练,实战才能磨练人。毕竟她自己的经验便是如此,养父说过的,花架子没用。
于是一时间两营各队奋勇争先,上午训练比个高低,下午上山干活都要比一比,生怕落了后,变成大当家口中的“无能怂包”。
上午两营练兵,其余老幼妇孺便养鸡种菜、洗洗刷刷、干一些力所能及的轻活;下午所有的人都上山采石伐木,再合力运来。两营的青壮年便如同农忙季的驴,一个个谁也别想闲着,傍晚收了工往床上一瘫,哪还有力气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山寨建房也不能乱建,需得好生规划。万事开头难,可大当家和寨主要拆了窝棚建新房,山寨里自然是人人拥护支持,就没有不愿意的。便是有几个偷懒怨言的,也要被妇人们骂一句“懒驴”,叫他等着大冬天住窝棚冻死算了。
一时间整个山寨热火朝天,千头万绪,把谢让也忙得脚不沾地。
人多力量大,仅仅两日之后,叶云岫和谢让住处的院墙就垒起来了,一同在院子东侧搭建了两间小屋,石墙茅顶,尽管简陋却也很实用,一间做厨房,另一间谢让就布置成了浴室,眼看天气热了,不然他们家里两口人洗澡不方便。
然后谢让的床也送来了。他又不好明着要床,只能借口看书坐卧,所以送来的依旧是一张卧榻,放在外间,晚间铺上被褥,谢让看着竟十分亲切,好歹他不用每晚打地铺了。
还有一个叶云岫几次跟他抱怨的事情,就是茅厕,也得趁着建房提前规划,早早布置起来。
实话实说,山寨都没有像样的茅厕。他们刚来时,山寨环境很脏,山上大都是男子,一群毫不讲究的莽夫粗汉,荒山密林随地解决,聚义厅旁边不远有个公用的茅房,脏污不堪,臭气熏天。
山上的女子即便再不讲究,也不能跟男人一样,只好悄悄在家里用恭桶。
所以山寨这些日子以来,叶云岫最讨厌的事情便是这个了。
可是吃喝拉撒,都是再现实不过的事情了,上至皇帝,下到贫民百姓,谁也不能免俗。
是以这几日,谢让和叶云岫两人有志一同,罚人的手段就是“挑粪”,每日练兵输了的,管他什长、队长都要带头去打扫山寨,挑粪到后山堆肥,为此后山还专门挖了好几个大大的积肥坑。沤肥之后再晾晒,便成了极好的肥料,山上开荒的田地瘠薄,正好用来改良土地。
一段时日下来,山寨环境终于干净整洁了一些。
谢让严令两营的汉子们,不得在山寨随地便溺,各自也回去教导管束自家的孩子。再从根本入手,山寨建房务必同时把茅厕规划好。
山寨用水没那么便利,茅房不好冲洗,便尽量建在田地角落或者山寨四周,利用草木灰覆盖遮臭,再勤加打扫,运去后山积肥。
好在谢让对这些事情都不陌生,山寨也不乏能人,尤其后来的灾民中就有一些工匠,泥瓦匠、木匠都有,也没什么太高深的手艺,不会可以学。大家集思广益,总归既然下了这么大力气,就要把山寨建得像个样子。
他忙他的,叶云岫除了每日督促跟进两营练兵,闲暇无事,便开始给自己找事情做了。
一趟陵州之行,她开始琢磨着,作为这个时代的首选交通工具,骑马还是要学的。
叶云岫学骑马不难,难的是她先要克服自己对马的心理抵触。毕竟长这么大,她对所有的活物都本能地排斥。尤其马这样体型大的活物,在末世往往是意味着极大的危险和恐怖。
所以起初一段时间,叶云岫学骑马都是跟谢让共骑。谢让也察觉到小姑娘那种微妙的表现,不是不会骑,不是驾驭不住马匹,她似乎就是不敢一个人骑,非要他坐在身后。
于是大半个月后,谢让半道上忽然跳下马,故意把她一个人留在马背上,一拍马屁股笑道:“你自己骑一会儿,我有事要忙。”
小姑娘扭头看他,眼睛里是明晃晃的洞察,撇着嘴看他。
“别怕,你骑得很好。”谢让安抚笑道。
小姑娘冲他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鼻子里哼了一声。故意治她是吧,她明知道眼前的马儿不会咬人,她又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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