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期迟迟
“娘,大海疼,大海疼!”
果然,李秋霜再也顾不得绝望,母老虎一样冲上去疯狂抓挠,打退了两个小叔子。
她满心的失望和绝望都化作了仇恨!
她瞎了眼,选了唐大勇,被奴役半辈子,被嫌弃被抛弃,她认了!
但孩子们有什么错?!
既然唐家这么狠毒,她也不念旧情了!
“不要拉扯,我们自己会走!不就是进城吗,我们去,这就去!”
说着话,她扯了孩子们下地,开门就往外走。
唐家人倒是有些意外,但也高兴坏了。
大勇走的时候,可是派人传信儿了。他同公主在县里客栈停留,只要李秋霜带着孩子去认罪,哄得公主高兴,这事就解决了。
至于以后,李秋霜做了妾,几个孩子成了小娘养的狗崽子,岂不是随便她们拿捏!
唐家堡距离南边的京都,直线距离只有八十几里路,但百姓们有个大事小情却不能去京都,而是归属附近的新安镇,当然新安镇处置不了,就要去二十里外的泰来县城。
泰来县占地不大,只有一条主街,酒楼店铺客栈,甚至是县衙,都在这一处。
若是往日,主街也算热闹,但连续四年饥荒,老百姓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填饱肚子上,哪有余力进城买卖啊,倒是有流民想到富户门前乞讨,又被城门口的兵卒拦住了。
所以,县城萧条的厉害,街上行人两三个,也多半满脸愁苦,脚步匆匆。
唐家一行人要进城,被兵卒们检查一番,一人交了两文的城门税。
李秋霜母子四个自然没钱,唐老太心疼的一边骂一边掏钱。
但进了城,到了客栈门前,唐甜扯着唐海,李秋霜半抱着唐川,居然直接奔去了对面的县衙。
“小贱人,你们去哪儿,赶紧进去跪……”唐老太扯着嗓子喊起来,却眼睁睁看着李秋霜抄起了衙门前的鼓槌,拼命敲起了鸣冤鼓!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划破了寂静的县城,很快就惹的周围很多人跑出来看热闹。
就是衙门的差役也走出来,问道,“谁在敲鼓,可是要告状?”
李秋霜下意识看了一眼闺女,见她点头,突然就有了勇气。
她高声大喊,“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唐家堡唐大勇攀附富贵,停妻再娶,要害死我们母子四个!求青天大老爷救命啊!”
说罢,她放声大哭,哭声凄厉又绝望,任谁都听得心酸又好奇。
很多百姓忍不住又往衙门前走近了几步!
唐甜拉着两个哥哥,同样跪倒,跟着大哭。
唐川恨父亲绝情无义,哭的厉害,渐渐就有些喘不过气,脸色憋闷的青紫,好似随时要死掉。
唐海哭的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他也不知道擦,只知道张着大嘴,显见不聪明的样子。
唐甜瘦小的同小猫没两样儿,枯黄的小脸,芦柴棒一样的手脚,加上满身的补丁衣衫,也是可怜之极。
李秋霜苍老的厉害,常年劳作使得双手布满了裂口,她哭的满脸泪,但要顾着喘不上气的病儿子,还有安慰嚎哭的傻儿子和闺女,即便被愤怒惊讶的唐家人撕扯打骂,也坚决把三个孩子护在身后。
“你个小贱人,好大的胆子,还不给我滚回去!”
唐老太自知闯祸了,急的恨不得用裤带勒死儿媳妇。
这时候,凑热闹的百姓看不过去了,虽然不知道细节,但这母子四个太可怜了!
人心,总是偏向弱者的!
“住手,快住手!这是衙门,什么事有县太爷做主,你们怎么随便打人!”
“就是,当这里是你们乡下呢,没有王法了!”
“这一家子怎么回事,那孩子都要背过气了,居然还要下手!”
但唐家人怎么肯停手,还在拉扯。
这个时候,一个穿着长衫,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高声呵斥道,“到底怎么回事?谁在县衙捣乱吵闹,不怕打板子!”
唐家人害怕,讪讪缩了手。
唐老太想起儿子,赶紧喊出来给自己撑腰。
“大老爷,我儿子……我儿子是将军,马上要娶公主了。他们要接我进京享福呢,我们家也是当官的,你可得多帮忙,我儿子肯定不会亏待你!”
唐老二也算有点儿心眼,脚下抹油,跑去对面客栈找大哥来撑场子。
山羊胡师爷虽然听着唐老太的话刺耳,但猜着这事不简单,于是又让差役去后边请县令。
等二十多岁的年轻县令穿了官服升堂,满脸铁青的唐大勇也到了。许是怕再生出意外,公主被他留在了客栈。
他狠狠瞪了李秋霜母子一眼,同县令寒暄起来。
他虽然被封了昭武将军,但还没去兵部领印信和腰牌之类,幸好有官文在手。
县令是上一科进士分派到此,七品父母官,掌管一方不过几年,对上四品武官,不至于卑躬屈膝,但到底要客气几分。
唐甜瞧着不好,心一横,扑上去就扯了唐大勇的衣襟,大声哭嚎。
“呜呜,爹,你是坏人!娘替你伺候奶奶多少年,天天被打骂,我们也吃不饱饭,要饿死了,你都不管!呜呜,你要娶公主做正妻,那就同娘和离啊,为什么要逼娘做妾?我们不要当小娘养的,呜呜,我们不要当小畜生!”
小孩子声音细细的,却像针扎的所有人心里刺痛,于是看向唐大勇的眼神都是鄙夷。
李秋霜难得没有拖后腿,她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
从不顾老父亲反对,毅然带着嫁妆到唐家,给唐家建院子,伺候公婆,照顾小叔小姑,生养孩子,养家糊口,一直说到唐大勇战死后的心酸和坚持,她哭的泪人一样,所有人也都跟着叹气摇头,偷偷冲着唐家人吐口水。
忘恩负义白眼狼,这七个字真是为唐家人量身定制!
第8章 一句话,值千金!
唐大勇听得羞臊,恨得厉害。
唐老太倒是想动手,可是她一动,唐甜就惊叫大哭,好像要被打死了。
好好的衙门前堂,顿时吵闹的像菜市场。
年轻县令有些不耻唐家人所为,想了想,就低声劝说道,“唐将军,按理说这是你的家事,本官不应该管。但鸣冤鼓响了,本官就不得不过问了。你也知道,咱们每年都有考核,这官声也是其中一项。我不好坏了名声,唐将军也是啊。
“不如唐将军听我一句劝,同发妻和离吧,否则再闹大了,谁都麻烦……”
唐大勇皱眉,有些动摇。
其实他不是对李秋霜存了旧情,要留她在身边,实在是母亲说习惯了秋霜伺候,而且三个孩子总是他的血脉,不好流落在外。
但这些同他的仕途相比,又好似微不足道。
唐甜适时帮腔儿,抱着娘亲的胳膊哭着,“娘,村里二爷爷说京都是皇上住的地方,那里有好多大官儿,咱们去京都,让那些大官管一管坏爹!”
李秋霜点头,绝望的看着唐大勇,一字一句应道,“若是京都也没人管,娘就带你们吊死在城门口。”
唐大勇心头一慌,立刻点了头。
“好,和离就和离!”
唐甜生怕错过了机会,立刻应道,“青天大老爷,我爹娘和离,我爹要娶公主,要带着奶奶他们到京都享福。那我家的院子是我娘的嫁妆置办,是不是要留给娘和我们住?”
不等旁人说话,唐老太已经肉疼的疯了,她直接躺倒在地开始撒泼。
“不行,不行!那是我们老唐家的根儿,谁也不能动!要我的老命了,抢钱了,小贱人要抢我的棺材本儿啊!”
这会儿,外边看热闹的百姓和堂前差役们都听懂怎么回事了,再看唐老太这般,都是忍不住起嘲笑。
“真是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
“怪不得儿媳要和离,原来真是婆婆恶毒,丈夫忘恩负义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一样坏到流脓!”
“就是,就是!吃人家嫁妆,还吃出理了!按理说三个孩子这么小,还生病,当爹的归还院子,还得多拿一些银钱赡养呢!”
唐老太听得越发疯了,几乎用衣衫把衙门的地砖擦的干干净净,嘴里小贱人扫把星之类的脏话像不要钱一样,哗哗往外喷。
县令老爷扭头转向一边,装作没听到。
唐大勇臊的简直想找地缝儿钻进去,他高声喝止了老娘,然后拜托师爷起草和离文书,痛快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李秋霜识字,努力打起精神,见得三个孩子和房子确实留给她了,这才签字画押。
唐甜心里偷偷欢呼,眼见唐大勇要走,她又窜了出去抱了他的胳膊。
“爹,你封了将军,以后是不是就不是军户了?你同娘和离,我们跟着娘是不是以后不用给军营做苦役了?大哥是不是能读书了?
“爹,你好人做到底,今日把户籍分出来,让我们以后多一条活路,好不好?”
唐大勇用力甩着胳膊,可惜唐甜像个猴子,拘得死紧。
众目睽睽,他也不能下死手,只能忍着气拜托师爷把户籍分出来。
师爷也麻利,拿了唐大勇的任职官文,不过片刻,就把唐大勇一家分出来,唐家堡的户籍上只剩了李秋霜母子四个,而且从军户改了农户。
唐甜把户籍塞到怀里,麻利的扯了娘和哥哥们重重磕头。
感谢青天大老爷,感谢业务熟练的师爷,感谢仗义帮忙的乡亲,就是只字不提唐大勇和唐家众人!
唐大勇脸色黑透,带着唐家人逃一样出了县衙。
唐老太知道给儿子丢脸了,李秋霜娘四个也飞出手掌心了,很是沮丧。
还是刘梅花凑过来嘀咕几句,唐老太立刻拿出铜钱,雇马车跑回了唐家堡!
唐甜扯着游魂一样的娘亲,搀扶着大哥,还要顾着傻呵呵的二哥,忙的厉害,但她脸上的笑却怎么也落不下!
顺利,简直太顺利了!
只要脱离了唐家,以后她就能大展拳脚,带着娘亲和哥哥吃香喝辣了。
末世那般残酷,她都活了下来,如今的情形,简直不要太容易。
当然,唐老太她们提前赶回唐家堡,她也猜到了,定然是惦记着搬走家财。
但她不在乎,没了这群豺狼虎豹掣肘,多少家产,她都能再赚回来!
可惜,日落时候,她好不容易拖家带口走回唐家堡的时候,还是被唐老太等人的无耻震惊到了!
唐老太不识字,但家徒四壁这个词,却是玩的炉火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