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月蚕
千代勾起嘴角说道:“不是。我们这边只需要做我提出来的这两件事,其他的事情什么都不用做。”
她放柔了声线,就像是在哄小猫一般柔和的说:“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黑夫的效率很高,在千代交代后不过是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已经找到了三名合适的散播谣言的人选。
都是那种扔进人群中认不出来的人,而且都是成了家,家里有不少孩子,日子过得极为贫困的穷苦人。
如果是以前的话,黑夫遇到这种事情他会直接雇佣一些地痞无赖,这类人没有什么家庭拖累,目光短浅,只要给钱什么都敢做。
但似乎是从千代让他买有拖累的仆人那里得到了什么启发,他越过了那些地痞无赖,选择了家中负累多的人。地痞无赖一旦被抓住,可经不住一点拷打就会将他供出来,但后者的话,只要承诺如果出事了不要供出他,就会给他家里一笔钱,那这些人的嘴巴就会比河蚌还要严实。
传播流言的过程十分顺利,或许是因为去的都是人流比较多的地方,而且去的场所也有讲究。酒鬼、赌鬼都是嘴巴不严喜欢吹嘘的人,知道这种流言后,他们会像是炫耀‘我知道你们不知道的事情’那样恨不得告诉所有相识的人。
而茶馆里的人,听到这个流言之后态度就显得微妙。有不相信并提出质疑的人,也有听了也当做没听到的人,也有回去后跟家人说起来的人。
但不管怎么样,流言确实传播起来了。可流言传播的速度,却超乎黑夫所料。他前一天才安排的事情,第二天去早市买菜的时候,就发现早市里很多人都在提起这件事。
他们遮遮掩掩却又管不住嘴,恨不得和大家一起讨论的态度,更像是一种对猎奇事件的凑热闹心理。
——就算是流言,也不该传播得这么快。
黑夫匆匆卖完菜就回去山货店和千代说起这件事。看他这副惊慌的模样,千代宽慰他:“不用在意,不过是有人帮忙散播了流言罢了。”
黑夫:“有人?是谁?”
千代:“我昨天跟你说过的,一个向城主献计的人。”
会有一个人处心积虑多年的人,代替他们完成剩下的事情。
——他在找一个机会。
她只需要递给对方一个机会就行了。更别说对那个人而言,献计这种事再简单不过。一般人想见到城主是不可能的,但对那个人来说却不难。正确来说,将那个计谋送到城主面前,对他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毕竟能够专门请人写那么多劫富济贫,斩杀恶霸故事的人,还让人用口述的方式传播,更甚至书店里最醒目位置都摆放着同类型故事的连不识字的人都能轻松看懂的连环画,卖的价格还远低于纸张的成本价……
这样砸重金的散播这样的消息,要说那个人没有点额外的心思是不可能的。
不过显然,那个人做的事情有点多。
在当天的下午,知道流言却没有任何态度,对流言不屑一顾的商队,却是突然张贴了告示,寻找杀害他们商队一名浪人的凶手,甚至城主都派兵开始在城里大肆的搜查,一副不抓到人誓不罢休的样子。
他们不抓散播流言的人,他们抓的是杀人犯。
——商队的一名浪人死了,尸体浮在贯穿城内的河上,而且被开膛破肚,心和肝脏不翼而飞,死状极为凄惨。
据说这名浪人原本是昨晚去红灯区找乐子,服侍他的妓人和红灯区的守卫都表示对方在大约凌晨的时候就离开了那里,至少说明了人不是在红灯区出事,在里面也没有和人起什么冲突。
在毫无头绪之下,想要抓住凶手的可能性是很低的,但出事的人一名浪人,对方当时还带着刀,能够杀死他的人的身份就会被大幅度缩小。
——浪人或者忍者。
只有这两类人才有本事杀死一名浪人。
或许是因为有街坊作证黑夫家这几天只是住进了两个女人,而且其中一个小女孩是名贵人的缘故,搜查的士兵很轻易就被黑夫打发掉了。
但千代在山货店里也听到了动静,他们在严查最近进城的人,还有看起来像是浪人的或者体格强壮的男人,期间甚至胡乱杀人。
街头出现了几具无头的尸体,而士兵们强硬的抓住了不少人。
黑夫看得是更加迷惑了,他不由得询问千代士兵们这是在做什么?既然锁定的目标是浪人和武士,为什么他们还抓走了一些明显和这两者搭不上边的人,甚至还有些故意的杀了好几个。
总不能认为这些人是团体作案吧?
千代没有回答他,或许是觉得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的意义。
但对于城主而言,却是有意义的。
城主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人,在这个时代他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经算是很稀有的了,虽然头发早就白了,但看起来却很健康,说话也中气十足。
他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城主,也就是他的长子,同时也是唯一活下来的儿子,冷声说:“你确定这么做有用吗?”
少城主抬起头来,张了张嘴,却先是发出一连串的咳嗽。他是名年近四十的中年人,胖得连脖子都看不见,但看起来却十分虚弱,肤色透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白。
但他的语气却很肯定:“这样的动静肯定会惊动到城内外的忍者,他们很擅长打听情报,关于商队药材里出现人的内脏和人骨制粉的流言……我们只需要让他们知道,受害者和凶手都是普通人就行了。”
城主嗤笑道:“你还特地派人去挖了一些坟墓,取出人骨塞进了商队的货物里面。你不怕这些动静也被那群怪物查到吗?你派人杀了那名浪人的事情,也不怕被查到吗?”
少城主:“就是为了让他们查到才这么做的。”他说道,“让忍者们知道,就算流言是真的,我们的态度也只是拼命的想要向他们证明一件事——我们不知道。不仅不知道,还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想粉饰太平。”
他说:“就算流言是真的,商队的药材里真的有用忍者的尸体制作成肝脏和骨粉,也要将我们这个城与他们同流合污、知情而不作为的可能性从那群忍者的心中拔除掉。”
目的就是为了将他们城摘出来。那么就算是有矛盾,也是商队和忍者之间的矛盾。
城主目光冰冷的看着他,而少城主跪着的姿态已经有些摇摇欲坠。
少城主的身体确实很差,而之所以这么差的理由,城主心知肚明。后宅争风吃醋的阴私结果罢了,只是让城主没料到的是,这个原本以为已经废了的长子,以为中途会夭了的长子,却是他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儿子。
城主烦躁的挥了挥手让他退下,等少城主走了之后,他招来了护卫,询问孙子们在做些什么。
看起来会比他早死的儿子,如今还沉迷一个男人,城主自然不可能将孙子们由他教导抚养,早早就接到身边来。
在听到孙子们是在认真学习后,城主轻哼了一声:“和他们老子一个样。”
他这个长子从小就是个勤奋刻苦的人。生出来的孩子也一个赛一个的努力刻苦。
但他的长子同样是个心狠无比的人,他杀死了自己所有的兄弟,而为了不让自己废掉他改立孙子,硬是等所有兄弟都死了,年近三十了才碰自己的姬妾。
如今城主最大的孙子,今年才八岁。而且身体也不好,倒是才三岁的小孙子和牛犊一样的强壮。
在这样的乱世,就算他下一秒死了,继位的也绝对不能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被夹在几个大国中央,被大名们视为忍者冢的这片无主之地,想在这里安稳的做一个城主,可不容易。
第17章
少城主回到了自己的宅邸,刚进入大门就见到有人来迎接他。一名穿着素色和服的男人,和站在他旁边的穿着亮色绸缎和服的女孩。
女孩今年九岁,是少城主的长女,也是唯一的女儿,名为幸子。她长得和少城主很像,尤其是体型,但她虽然胖,看起来气色却十分健康。而男人则是少城主的宠臣堪太,他在这个宅子的地位俨然与女主人没有区别。
少城主的正室和姬妾如今都在城主府隔壁的宅子里生活,并不与他住在一起。
让人惊讶的,被民间传言比女人还要美丽的堪太,是个长相寡淡平庸的男人,他的皮肤不能算多么白,只能算是不黑,双手也粗糙,上面残留着去不掉的茧。
堪太原本是家仆,他的祖辈世世代代都伺候城主家,谁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入了少城主的眼。
堪太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跟幸子一起上前走到少城主面前。
在看到他们之后,少城主那冷硬的表情微微软化。
他牵着一大一小的手,慢慢的走进里屋,因为身体臃肿加上虚弱,就算只是跨过院子走近里屋的这段路,少城主也走得很慢,每走出几米都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堪太与幸子见怪不怪,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刻意的举止,看起来就像是走走停停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入了里屋后,堪太送来了湿毛巾给少城主擦汗,少城主擦完后开始询问幸子今天都做了什么。
琴棋书画和礼仪,这些都是作为一名贵女必须学习的课程,还有额外的插花、茶道、作诗等,也是必须学会的。
少城主就像是每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一样耐心的等幸子说完,然后说:“你学得很好,幸子。但这些都只是小道,你最重要的是向堪太学习取悦男人的本事。”
幸子看了眼跪坐在少城主侧旁的堪太,对于这名从去年开始就受到父亲宠爱的男人,幸子态度一般,但还是朝他微微点头。
堪太并没有因为幸子冷淡的态度而不悦,他笑容依旧是那么温柔,明明是很普通的长相,笑起来的样子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不仅如此,他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柔和得像一阵微风。
幸子:“父亲大人,教导我的老师们说了,我必须精通这些功课才算是一名合格的贵女,而且,您不是说了要送我去火之国,成为火之国少主的侧室吗?为了能成为他的侧室,几乎花掉了所有的钱、大量的人力物力,让一个大官同意收养我为养女。”
她说:“如果我不精通这些课程的话,会惹大官不喜,就算成为少主侧室也会被瞧不起的吧。”
“你错了。”少城主道,“你长得并不好看,幸子。你没有能够吸引男人迷恋你的美貌,你也没有学习上的天赋,不能靠这些得到他人的夸赞。但是,美丽终究会被岁月剥夺,就像是清晨绽放的鲜花夜晚也会凋谢。就算拥有书法大家、画家插花家那样高超的技艺,顶多就只能在重大的场合表演一下让男人脸面有光,除此之外,毫无用处。”
少城主:“女人有女人的优势,女人能够利用男人和自己生下的孩子,来理所当然合法合理的窃取掉男人的成果……所以,我教导你男人才会学的军事、政治上的事情,请人给你讲外面的事情,在处理政务的时候也会将你带在身边……”
他伸手,按住了幸子的肩膀:“我教导你这么多东西,而你能活用这个东西的基础,就是学习堪太如何讨男人的喜欢,让他们不在意你的外表和那些附庸风雅技艺上的拙劣,讨好你未来的夫君——火之国的少城主,让他的眼里有你的存在,然后生下至少两个儿子,保护好他们,让他们全心全意的依赖你,再扶持其中一个最听话的成为大名,生下越多越好的女儿,让她们嫁给大名或者有实权的贵族,成为你的助力……这些就是我作为父亲,希望你能在这个乱世安身享受安定富贵所寄予的希望。”
幸子似懂非懂的点头,少城主也不着急,让她下去后,又让人关上了门窗,只留下堪太一人在屋。
他躺在堪太的膝盖上,说起了今天在城主府里的事情。堪太是个完美的倾听者,他只会心疼的抚摸少城主的额头,用怜惜而鼓励的目光注视着他,让他平静下来。
少城主:“我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堪太。”他说,“父亲大人老了,他的心和他的身体一样老态龙钟,看不清眼前的形势。我有预感,我活不了太久了,父亲大人也好,城主府里的我的那两个儿子也好,还有那群被父亲大人控制起来用来控制我子女的姬妾也好……他们终将会和这座城一起消亡。”
堪太的动作一顿,他说:“大人,您真的这么认为的么?”
少城主:“当年火之国大名和雷之国大名联手,让宇智波搬到了这里,他们原本想让最强大的千手、宇智波和羽衣在互斗中灭亡,但羽衣先一步撤走,余下的千手和宇智波虽然依旧仇恨彼此,但他们更珍惜家族的人,即便大名们设计让他们开战,两家也都没有尽全力。”
他道:“大名们预想的,在十年之内三个家族都灭亡的计划,已经相当于破产。这两个家族还会继续存在至少十年,但这座城不会有十年……”
他缓慢的坐起身,看向了堪太:“我会在年底送幸子去火之国,你也跟她一起去,作为她的随从。等明年她嫁入大名府的时候,你就拿着我给你留下的钱,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但不要离幸子太远,像你这样的人,只有依靠贵族才能活。”
作为曾经的家仆之子,作为贱民,没有靠山是不行的。
少城主继续道:“这一代的火之国大名是个有作为的人,他的儿子也同样,我有预感,未来火之国将会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所以他才会将唯一在意的后代和在意的堪太送去火之国。
就算那名大名之子比幸子大了整整二十岁,他也决定这么做。
堪太没有说话,只是用含泪的眼睛看着他。少城主叹息一声,躺在了地上说:“你出去吧,我先休息一会。”
少城主不等堪太离开就沉睡了过去,发出了如打雷一般的鼾声,声音之大让人忍不住想——这声音是不是下一秒就会断了。
听起来就像是残破的身体在这世间艰难的求生一般。
但少城主睡了,城里却没有安睡的时间。等少城主醒来的时候,他怔愣的询问前来报告的武士:“你是说……商队入住的宅子失火,连人带货全部都烧光了?”
武士表情凝重的道:“是天火。毫无预兆的烧了起来,那火怎么都扑不灭,商队的人就像是被厉鬼困住一样,一个人都没跑出来。”
“荒谬!”少城主大怒,“那可是白天!什么天火什么鬼怪,你还不如说是忍者做的可信度还高一点!”
但再愤怒也无济于事,因为城主那边已经派人来请他过去。少城主咬着牙,出了一身虚汗的他甚至来不及换身衣服,就匆匆的往外赶。
在经过回廊的时候,看到了角落里站着的堪太。黑着脸的少城主脸上的厉色微微收敛,道:“在家里等我。”
他抛下这句话离开,却没有看到前一秒还在深情注视他的堪太,在他的身影消失在紧闭的大门之后,眼里只剩下一片寒凉。
“狼生不出羔羊。”他轻声说道,“幸子大人,您说是吗?”
旁边的屋子,纸门被慢慢的拉开,幸子没有走出来,拉开的门缝只能看到她的半边脸庞。
堪太没有看她,而是继续轻声说:“我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您让我在书店建一个茶馆,让人去向平民讲那些劫富济贫伸张正义的故事,又让从小跟随您的忍者去给商队的人下毒,烧掉了他们的宅子……”
“女人有女人的优势,这是父亲大人说的。”幸子打断了他的话,“儿子在他眼里毫无用处,因为他是儿子又是长子,所以从小生活在腥风血雨之中,因为正室无法生育,妾室生下的他是其他兄弟们的阻碍……他痛恨‘儿子’这层身份。所以他疼爱作为女儿的我,两个儿子在他眼里连路边一条狗都不如……”
幸子:“但我已经九岁了,再过几年,我会长出喉结,长出胡渣,我不可能通过嫁入大名府达到他的期望。如果我想成为城主,那就只能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机会。”
她,不,正确来说是他。一个刚出生时就被作为正室的母亲包装成女儿抚养的实质上的长子。
他说:“现在就是机会。堪太,等父亲还有祖父、弟弟们全部死了,我就是这座城新一代的城主。你履行了我的诺言,我也会履行我的承诺——我会将害死你妹妹的凶手,祖父的亲信——我叔祖父的命交给你随意处置。”
堪太此时才看向了幸子,他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只是这笑容看起来却给人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恶毒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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