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素咩咩
祝澜望着巩绍的双眼。
她有预感,这个答案,便是巩家遭遇灭门的原因。
祝青岩同样没有从方才沉重的情绪中走出来,她声音低落:
“是啊,你们若也像那六杨茶庄一样,早些离开。兴许就不会……”
巩家定然是舍不得这么大的家业,犹犹豫豫,到了最后一刻才想脱身,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祝青岩如此想着,尽量将话说得委婉。
巩绍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愣在原地。
“离开?”巩绍摇摇头,露出一抹苦笑。
“我们若是跑了,那些可怜的茶农怎么办?”
“我父亲走了,这整个云州城里,还有谁会替他们说话?”
祝澜二人皆是一怔。
“你父亲……是为了那些茶农,才留下来的?”祝青岩错愕地问。
巩绍点头,“我父亲不忍心看他们受欺凌,明里暗里想法子为他们提供许多帮助。一些受到栽赃的茶农,也在我父亲的帮助下洗刷冤屈,揭穿阴谋,没有像我方才说的那人一样……家破人亡。”
“也正因如此,我们巩家也被那周阳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你父亲……很厉害。”祝澜轻声道,心中对那个叫巩元亮的人升起了一丝敬佩。
她想了想后,又问:“既然那周掌柜是为宁安伯府办事,又和你方才提到的那个廖县令有什么关系?”
“一伙的!他们都是一伙的!”巩绍突然大喊起来,情绪无比激动。
他紧握的双拳在空中挥舞几下,最后又颓然地垂下。
“整个云州城都烂透了,那些大小官员,从上到下沆瀣一气。”
“今日被灭门的是我们巩家,下一个……呵,还不知会是谁!”
祝澜想了想,仍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继续问道:
“可是若照你所说,你父亲只是帮助了那些茶农。
难道仅仅因为这个,廖县令……或者说宁安伯府,便派人将你们全家灭口?”
要知道一夜之间杀死十六个人,可是大案子。此事不仅要冒风险,而且为了逃脱律法的制裁,还要费很大一番功夫。
一个小小的茶商,难道真的会让幕后那些人冒如此风险?
巩绍的神色慢慢冷了下来,“自然不只是因为这个。”
他说完,带着几分审视意味的目光再次徘徊在祝青岩与祝澜身上,似乎在判断她二人究竟是否可信。
毕竟他接下来说的话,可不止关乎自己一个人的身家性命,更牵连着那许许多多可怜的茶农。
祝澜看出他的顾虑,也作出了决定。
她让祝青岩从包袱中取出两人翰林院的腰牌,以及从京城出发来此一路的通关文牒,递给巩绍。
“在下祝澜,身边这位叫祝青岩,我们二人乃是翰林官员,从京城前往云州——”
祝澜斟酌了一下后面的话。
“调查宁安伯府。”
“祝澜?”巩绍似乎有些耳熟,回忆片刻,讶然道:“我好像听说过……今朝科举出了个女状元,似乎便是这个名字。”
祝澜对他微微一笑。
祝青岩望着巩绍,眨巴了两下眼睛,以为他接下来也会提到自己。
毕竟探花……也不算太差?
“竟然是状元郎,真是幸会。”巩绍脸上浮起一抹复杂的苦笑,对祝澜略微拱手。
然后对祝青岩礼节性地点点头。
被无视掉的祝青岩有些惆怅,默默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既生瑜,何生亮啊。
“那你可愿相信我们了?”祝澜对巩绍说道。
巩绍缓缓道:“我相信你们,并非因为你状元或者翰林院的身份。”
祝澜微微挑眉,倒有些好奇。
“你从前去过桐州的青溪镇吧?”巩绍看着祝澜,忽然问道。
祝澜点点头。
她自然记得先前在青溪镇上,与那青竹书院的卢氏公子辩经论道一事。
巩绍轻叹了口气,“不瞒你说,那是我母亲的老家。”
“我很小的时候,便听母亲时常提起家乡的情况。在我的印象里,青溪镇的人顽固不化,与外界少有联系,对于女子的束缚甚至比前朝更甚。”
“若非我父亲当年行商经过那里,娶了我母亲,她这辈子怕是都没有机会离开那个地方。”
说到这里,巩绍轻轻笑了一声,却十分苦涩,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母亲的缘故。
“说实话,我一直对那里印象挺不好的。”
“可是前段时间,我偶然认识了一个人,他也是从青溪镇来的。”
巩绍抬眸看向祝澜,“他姓卢,你应该知道是谁。”
祝澜略一思索,“莫非是卢知义,卢公子?”
“正是。”巩绍点头,“我与他偶然结识,听他提起过你。”
“你以一人之力与他辩经论道,他很是佩服。他说此前从未想过女子也能有如此才学,更因此意识到了青溪镇封闭带来的后果。”
“你离开之后,青溪镇……变得很不一样,很好。或许你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听到青溪镇如今变得更好了,不仅是祝澜,就连当时的亲历者祝青岩同样也感到欣慰。
巩绍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
“我相信你,是因为你在青溪镇做过的事情,足以证明你有公心,心中有百姓。
与云州城里那些害人的蠹虫,绝不是一路人。”
第365章 为众抱薪之人
巩绍说完,终于对祝澜二人讲出了自己家族被灭门的真正原因。
“自打宁安伯府开始压榨茶商与那些茶农开始,我父亲便一直周旋在中间,想法子维护那些茶农的利益。
在这个过程中,搜集到了不少宁安伯与官府勾结的罪证。”
祝澜眸光一凝,“是怎样的罪证?”
“还记得我方才所说的茶税吧,那额外的茶税,是不走明账的。也就是说,明面上根本查不到那些茶农还额外交了这么一笔茶税。
官府那边或许有记录,但他们一定会藏得非常好,绝不可能让外人拿到。”
巩绍的声音变得沉缓,“但由于那些茶农十分信任我父亲,我父亲便联合他们,以特殊的方式将宁安伯府收到的每一笔所谓茶税数量,以及征收的时间地点,全都记录了下来。”
祝青岩担忧道:“可是这样做风险很大吧,不会被发现?”
话一问出口,她便有些后悔,这问题实在有些蠢了。
若没被发现,巩家又怎么会被灭门?
巩绍声音沉重,“自是有风险的,可唯有如此,才有机会将证据送往京城,去告御状,好让朝廷知道宁安伯府在云州的所作所为。”
“我父亲与那些茶农们的联络秘密进行了半年,大家团结一心,倒也没出过什么岔子。
很快,我父亲感到手中掌握的证据已经差不多了,正在想办法避开宁安伯府和县衙的耳目,将证据送出去……
却在最后一次与茶农见面的时候走漏了风声,教宁安伯府知晓了此事。”
巩绍的眼睛再次红了起来。
“他们不好明着动手,便让周阳想办法污蔑我们家茶叶中有能致人死命的东西,想要找个由头将我父亲下狱——这样,他们便能逼问他那些证据的下落了。”
“我父亲发觉不对,第一时间想要带着我们离开云州,却没想到还不出一日……便在破庙之中遭遇了那种事!”
祝青岩连忙问:“那证据呢?难道也被他们带走了吗?”
“不。”巩绍摇了摇头,“父亲带我们出城前,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以防万一,他没有将那些证据带走,而是分散藏在了云州城的几个地方,打算待我们成功离开云州,再托值得信赖的朋友去将证据带出来。”
说到此处,巩绍忽然跪在了祝澜与祝青岩面前,双眼含泪,毫不犹豫地磕起了头。
“父亲被那些人抓走了,他们一定会严刑拷打,逼问他证据的下落。但我父亲性子倔,为了保护那些茶农,定然是打死也不会说的。
那些豺狼禽兽,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求求你们了,只要能将我父亲救出来,我巩绍愿意给你们当牛做马,让我做什么都行!”
祝澜二人同时一惊,费了好大劲才拦住不停磕头的巩绍,将他扶了起来。
祝澜道:“照你的意思,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去找到你父亲留下的那些证据,以免夜长梦多。”
祝青岩也赞同道:“对,拿到证据,我们就有了和宁安伯府谈判的筹码!”
巩绍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那些证据被藏得隐蔽,只有我才能找到。可是云州城的守卫认识我,城里到处是那廖兴还有宁安伯府的人。
我若露面,只怕立刻就会被抓走。”
祝澜思忖片刻道:“你若独自进城,容易引起注意。但我们三个人一起,你被注意到的机会便小了许多。最重要的是,我们二人的身份可以给你打掩护。”
巩绍闻言,眼睛亮了一瞬,转而再次暗淡下来。
“可即便三人一起进城,我扮成你们的随从……进城的时候还是会和城门口那些人打照面。若是蒙面,反而会惹来注意。”
祝澜看着他,眸光沉稳。
“我有办法,就看巩公子愿不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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