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因倪
没人注意到,陆判的疑惑增多后,他的眼睛似乎陡然变红了一瞬,不过随即,木质神像的微光消失,似乎陆判已经离开了这里,神殿恢复了寂静。
斜照进来的午后阳光,仿佛在微尘中扭曲了一瞬,随即又像是数据恢复一般,变得正常。
第214章 救世主们
成了!
朱尔旦很快得到了庄成全带来的好消息, 几乎要喜极而泣,然后就数着日子等待自己被洗清冤屈的一天。
朱尔旦盼着盼着,洗清冤屈没盼着, 倒是盼来了自己的问斩日断头饭。
牢头给朱尔旦送来了一顿有别以往的好酒好菜,“吃吧, 这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好菜,吃完这顿, 你就痛痛快快等着上路,做个饱死鬼。”
朱尔旦闻言不敢置信地看向牢头, “你是不是搞错了?这分明该是县太爷对我的补偿, 怎么会是断头饭?”
牢头翻了个白眼, 骂道:“想什么美事呢,还补偿?补偿你早死早超生啊。”
懒得多搭理一个将死之人, 牢头骂完转身就走。
朱尔旦扑到牢门前伸手想要抓住牢头, 他暴躁地大叫,“不会的, 你绝对是弄错了!我要见大人, 陆判说要替我洗清冤屈, 县太爷大人肯定已经知道我是冤枉的!”
“对,你放我出去,我要亲自去面见县太爷,快放我出去!”
说着, 朱尔旦疯了一般哐哐摇晃牢门, 让地牢各个角落里死寂的视线, 都嘲讽地落在了他身上。
“叫,叫什么叫!”牢头顿时大怒,朝着发疯的朱尔旦就打了两棒, 见他还不老实,转头喊上人,很快就给了朱尔旦好一顿收拾。
不一会儿,朱尔旦就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痛苦呻吟,无法起身。
那顿断头饭也打翻在地,被糟蹋成一地狼藉。
朱尔旦躺在阴湿的地牢里,他万念俱灰,不能理解为什么陆判骗了自己,就在这时,却见凶神恶煞的牢头去而复返,一脸笑意地走到朱尔旦对面那名狱友的面前,打开牢门就将人放了出来。
“张公子,你的冤情已经洗清了,大人下令将您无罪释放。”
朱尔旦看到这一幕,顿觉无比滑稽,本来这种事应该发生在他身上才是,可现在……
等等,朱尔旦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朱尔旦如今关押的这个牢房,都是作奸犯科的重刑犯,基本都和他差不多,不是被判了处斩,就是要等着流放千里,进来这里的,几乎很少有什么能“洗清冤情”的。
也就是之前他做讼师那会儿,靠着各种手段,打通了一条用钱买命的贿赂通道,帮着行差踏错的有钱人家,从此地捞出去过两名族人……
朱尔旦心中突突地跳起来,越想越不对劲。
就在这时,朱尔旦蓦地注意到,那名之前喜欢找他聊天的话唠狱友,也就是牢头放出来的张公子,忽然面带歉意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顿时让半死不活的朱尔旦浑身一激灵,伸手抓住了牢房栅栏,眼睛死死盯着外头那要走的张公子。
可能是朱尔旦的视线太强烈,那张公子和牢头说了两句后,就向朱尔旦走来。张公子隔着牢门小声冲他道歉,“不好意思啊朱兄,我进来之前犯的事太大,家里叮嘱我,在牢里好好找找,看有没有能帮我顶罪的,他们好走动一翻,把我的罪名按在对方身上。我在牢里多番打听,发现你是最适合的人选,所以……”
“是你害我!?”朱尔旦用力抓了下栅栏门,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太明白了!
朱尔旦心中简直恨不得吃了这张公子,怪不得进了这鬼地方,这狗东西还有心情打听他的事,和他闲聊,原来根本一开始就不怀好意!
但是朱尔旦知道自己此时也没办法对他怎么样,忍辱求饶道,“我是冤枉的!你找别人顶罪,不要找我!”
眼前的张公子摊手感慨道:“现在不是你冤不冤枉的问题了,实在是兄台你的罪名太响亮,引起的民众舆论太大。你割美人头下酒这事都能干得了,其他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事在你身上,也很容易让人相信是不是?不找你顶罪,找别人也不合适啊。”
直播间里,观众们看着朱尔旦被他们的榜六张公子搞得心态全崩,都是兴奋不已。
[看朱尔旦的表情,真是精彩啊。]
[朱尔旦知道老张是用他的方法害了他,第一反应竟然是让老张找别人顶罪,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啧。]
[这样一个真小人,我们真的还有希望把他改造成好人吗?]
[你不懂,就是负负才能得正!老张,快继续刺激他!让他疯,让他狂,让他为自己干过的事,后悔地哐哐撞墙!]
榜六张公子哪有不同意的,继续开始说戳朱尔旦心窝子的话,“朱兄啊,真不是我一人要害你,阻你生路。你可能没发现,这几天,这牢里其实已经走过两人了,没错,他们都是把罪名安在你身上,拿你当了替死鬼,才能全须全尾离开。”
朱尔旦本来已经气血冲头,双目怒红,听完这句,险些当场梗死过去。
“无耻!畜生!!!”朱尔旦含恨喷出不甘地咒骂。
朱尔旦都明白了。
为什么陆判都答应帮忙了,他这边却一直没见动静,原来县太爷早就收了这些人的好处,拿他做了断头人情!
现在就算杀害陆小曼的罪名被洗清,他也早已背上了其他人的罪名。
朱尔旦又是着急,又是憋屈。
张公子假装无意地又添了句,“你别骂我了,也就是我人好,想让你当个明白鬼,才会和你多嘴说这些。你且安心去吧,要怪,就怪那位有名的朱讼师。找死刑犯顶罪的操作,可是他在我们这地儿打通的先河呢。”
“那可真是位能人儿。”
张公子的最后一句话,仿佛一把尖刀,正中朱尔旦心口,将他那颗换来的聪明玲珑心,生生扎了个透心凉。
朱尔旦哪能不知道,这人口中的能人儿正是他自己!
“啊!!!”
朱尔旦终于气得大叫出声,但是大叫已经无法发泄他胸腔中那股不断膨胀的情绪。
朱尔旦看到张公子被自己喝得后退了半步,然后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仿佛观察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般兴味地观察着他,旁边的牢头凶神恶煞地吼了过来,似乎就要招呼人过来再给他一顿好打。
但是此时这一切,好像都与朱尔旦隔开了一个世界般。
无比的荒谬感,以及不知该向谁发泄的愤怒和仇恨,仿佛爆发的风暴,在朱尔旦体内形成了深渊,这让朱尔旦被无数情绪胀满的灵魂,刹那间出现了一种风眼般的冷漠空白。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的人生怎么会这样?
我的人生不该这样!
从心底传出的无数呐喊,不断撕裂朱尔旦他的灵魂,朱尔旦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往上飘,好像恶鬼爬出了地狱,蜂拥而出地脱离他的□□。
轰——
仿佛无声而又有声地震荡中,朱尔旦的灵魂中聚集而来的无形之物,仿佛被强烈的不甘打碎,分崩离析。
这强烈的动荡,引得那边闭目静修的贝双,遥遥向此处看了一眼。
……
那边观察着朱尔旦的张公子和直播间一堆人,只看到朱尔旦好像突然静止不动了,正奇怪他是不是气傻了。
张公子他们忽然发现,朱尔旦身上好像出现了黑影。
就在这时,地牢中像是发生地震一般蓦地晃动起来,滋滋啦啦的声音中,地牢里的牢头和犯人,大都像是时间静止一般卡住不动了。
朱尔旦周围的黑影还在扩大,甚至他周围的墙壁和地板,也出现了撕裂一般的扭曲马赛克痕迹。
直播间里顿时停止了刚刚的嬉笑,不解地议论起这突发的异常状况。
[怎么回事?我这里看着有点穿模,屏幕也花了,是我卡了吗?]
[我这里也是,好像游戏出问题了,你们看,那些牢头也都不动了。]
[卧槽快看!朱尔旦身上的黑影,是不是一张张的人脸!?]
直播间众人闻声一看,不少人寒毛倒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有喜欢刺激的人惊呼是不是有鬼要出来了?
朱尔旦身周如雾般的黑影中,仿佛有大量的鼻子和眼睛挤在一起,组成大大小小的无数人脸五官,且都充满了愤怒和不甘。这些人脸正奋力挣扎着从朱尔旦身上剥离开来,一张张地漂浮在牢房之中,几乎瞬间就要挤满整个牢房。
这一刻,朱尔旦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被无数恶鬼附身一般。
张公子此时离朱尔旦最近,他也以为是朱尔旦身上被触发了什么新的灵异剧情,赶忙仔细地盯着朱尔旦看。然而很快他愕然发现,朱尔旦身上的一张人脸,竟然是他熟悉的!
张公子磕磕巴巴地问直播间里的人,“不是,这游戏怎么回事?我怎么好像看到我大伯了?”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直播间观众的注意,连庄成全等人也都问了起来。
[你大伯谁啊?]
[是活的还是死的?]
[嘶,难道贝姐的游戏把你大伯的魂招进来了?]
“我大伯活着啊,活得好好的,还是我们那儿一……”霸。
张公子凑近了想细看,然而话没说完,就见那张脸仿佛被他的视线惊动,蓦地向他看来。
两相对视之下,张公子后背寒毛都竖起来了,这就是他平常看到他大伯时候的反应,张公子反射性地就想逃。
没等张公子老鼠见了猫般逃跑,大伯那张脸赫然咆哮着向他的方向扑来。
朱尔旦身周无数张如烟雾般飘着的黑色人脸,也跟着动了起来,顿时,整个牢房仿佛变成了什么地狱景象。
“我去!”张公子被无数张咆哮的人面突脸,魂都差点飞了,直播间的观众们也都给吓得哇哇大叫。
眼看着那些人脸就要冲出牢房,忽然一道光芒嗡地张开,以牢门为界,像一张网般将这些人脸拦了下来。
结实的牢门无风自动,“哐哐”摇晃不停,无数张人脸被那道光芒阻挡,挤在牢门之前,还挣扎咆哮着想要冲出来,这些密集的人脸,将牢门从上到下的每个缝隙都塞满了,朱尔旦本人已经被挡得完全看不见了。
场面着实骇人。
别说在场的张公子差点吓哭,直播间里的观众也都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怎么感觉,它们想把我撕碎吃了?这、这些人脸到底——哇!”张公子正结结巴巴地询问着,忽然木栅栏咔擦崩飞,牢门和那道光墙弯曲胀裂,似乎已经阻挡不住,就要被这些人脸挤破。
张公子正要抱头趴下,就在这时,那道拦住这些人脸的光芒哗地扩散开来,光芒之后,空中好像有一只玉白的女人手伸了出来,向下轻轻按来。
“喀拉啦”
扭曲的墙壁,裂开的牢门,还有周围世界崩坏撕裂的痕迹,随着这只手下按,仿佛被拨动了时间倒退的按键。
光墙后咆哮的人脸,也在不断后退,甚至从原本的愤怒和不甘,逐渐变得安静平和下来,仿佛所有的愤怒都渐渐变成了一场梦,一场幻境。
震惊的张公子下意识地抬头向上看去,发现那光芒之后,竟隐隐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张公子再熟悉不过,正是最近巴尼亚网上传得神乎其神的地府之主,暗神贝双。
看着贝双的身影,原本热闹的直播间里忽然一片安静,仿佛全都忘了言语,只愕然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贝双出现的时候,原本还在煽风点火的苦泉之主第一时间将自己藏匿好,生怕躲得晚了,就被贝双发现了。
在光芒包围下,人脸不断收缩,不断后退,直到退回牢房中朱尔旦的身体里。
朱尔旦身周的黑影,纠缠着无数的人脸,在光芒的环绕下,仿佛都睡着了一般,最后终于消失,只留下了朱尔旦一人的身影,无力地躺在地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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