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竹
“师、师父?!”她连用力触碰对方都不敢:“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身受重伤的冀环眼底猩红,冲天的恨意如有实质,她死死抓住黑猫声声泣血:
“他骗我……他一直在骗我!!”
一开始逐鹿中原时,冀环和那人类青年确实恩爱甜蜜。
可当对方真的一步步改朝换代成了新皇,一切就都变了。
先是声称帝王不可无子嗣,开始广纳后宫佳丽,没有子嗣的冀环身具从龙之功,却只封了个贵妃。
那人承诺后位空悬,一旦她诞下子嗣便立刻封她为后,立他们的孩子为皇储。
起先冀环不满,可当后宫其他的妃嫔先后怀孕,尤其是其中一个怀孕妃子的父兄家族很有威望,她渐渐感到不安和威胁性。
作为五感敏锐的妖,她当然能感觉到自己和爱人之间的感情在不断变质。
看着曾经海誓山盟的人,怀里抱着别的女子为他生的孩子开怀大笑,她心中的怨念不断滋生。
她是妖啊,妖类善怒不是应该的吗?
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最终冀环妥协了,她要有一个孩子。
可她是妖族,和人族结合很难孕育子嗣。
为了孕育和爱人的后代,她用自己的精血和修为硬生生培育出一个胚胎,这导致她变得十分虚弱,怀孕期间更是吃尽苦头。
冀环暗下决心,待她生产之后好好修养一段时间,恢复些妖力她就要把后宫里的女人和孩子弄死。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对别人动手,她的枕边人便先一步对她下了手。
冀环临盆那日十分虚弱,年轻的新皇就那样大张旗鼓地带着侍卫和除魔卫的天师,强行闯入了产房。
在除魔卫天师的阵法之下,她如同滚入刀山火海剧痛难忍,根本维持不住人形。
她的耳朵和尾巴露出,浑身生出绒毛,姣好的面庞扭曲,一只巨大的兽眼模糊了五官在面中闪烁。
模糊间她看到侍卫把她诞下的孩子抱到了新皇的面前。
曾经一袭布衣递信给她表明心迹的腼腆青年,此刻居高临下,一脸嫌弃地瞥了一眼襁褓中放声啼哭的幼崽,冷声道:
“非我族类,果然……十分恶心!”
“若让这样歹毒可怖的妖物藏匿于后宫,混淆皇家血脉,以后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
崩溃的冀环无暇去哀痛自己看人看走了眼,只能狼狈祈求对方,至少放过他们的子嗣。
她听到除魔卫的天师说:
“回禀陛下,此妖乃是上古凶兽讙,生性凶戾,杂食,应当就是旧朝镇妖司名册上记录在案、曾经作恶多端的一只妖物,确实极为凶险。不过……”
“不过什么?照实说。”
“不过讙到底是稀少的上古异兽,其血肉中蕴含着灵气,是疗伤治病的大补之物,对人族很有益处,因此也有人认为它们是益兽。”
“疗伤治病?”年轻的新皇沉默半晌,缓缓开口:“能治麒儿的病么?”
麒儿便是他和那个家世不凡的后妃的子嗣,不过那孩子因为难产天生体弱,据太医诊治心肺似乎有些问题,很可能活不到成年。
除魔卫身子一颤,迟疑半晌,“臣不知,臣也只是如实陈述古籍中对讙兽的记载,但这记载是否为真、功效几何臣实在不清楚。”
产房中回荡着幼兽细细的啼哭,新皇的目光移动到那个襁褓之上。
片刻后他轻飘飘道:“那就把这个妖孽送去太医院,让太医研究一下能否入药。”
“不!不行!!”阵法中的冀环目眦欲裂,“你怎么能那么狠心?!那也是你的子嗣!!”
“……”
性灵几近崩溃的冀环没有精力再回忆,她嘴角溢出血迹,是她太过怨恨咬破了自己的嘴。
后面的事不用说,黑猫也能猜到。
悲愤交加的冀环应当是冲破了禁锢她的阵法,一路强撑着逃了过来。
至于她生的幼崽……
她刚刚生产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又被阵法打得性灵溃散,自己能跑出来已经是强弩之末,怎么可能把孩子抢回来。
看着形迹惨烈的讙妖,黑猫头一次感到畏惧;
这份畏惧来源于对人类,对日异月殊的人心以及捉摸不定的感情。
饶是拥有数百年道行的妖,沾染上人类都落得这个下场,怎能不让她忌惮抗拒。
无论是百年前的点化之恩,还是这些年的交情,黑猫都没法坐看冀环魂飞魄散。
稍加犹豫,她便决定要救冀环。
讙妖的伤势深及灵魂,随时有撑不住魂魄溃散的可能,她只能从根源上修补讙妖的魂魄,才能阻止对方情况恶化。
最终,黑猫将自己一半的魂力本源分给了冀环。
这相当于她将自己的灵魂劈成了两半,连同半数修为都一起送入了冀环的体内。
做完这一切,黑猫的脸色瞬间煞白失去血色,很快她连人形都维持不住,直接变回了猫型。
踉跄的猫咪最后给藏身地设了个隐蔽的结节,自己也不可避免地陷入昏厥。
深山中没有时间观念,或许过了两天,或许是三天…等黑猫从昏厥中勉强苏醒时,正值深夜。
山林中的夜晚静谧且漆黑,只有天际的星辰闪烁着光辉。
黑猫支起脑袋,呼吸沉重腹部一起一伏。
它分出了一半的本源和修为,本就是危急之下的冲动之举,差点儿把它自己的性灵搅崩溃了。
可虚弱的它抬起脑袋回顾,四周却空无一物。
重伤的冀环并不在它的身边。
…………………………
听完虞妗妗讲述的那段经历,祝檀湘久久无法回神,半晌问道:
“原来历史上的那位妖妃,真的是妖啊……”
“那位前辈后来去哪儿了?”
虞妗妗摇头:“不知道,从那日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师父。”
“我以为她死了。”
她知道冀环肯定是去俗世报仇了,毕竟冀环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可她实在没法立刻出山。
在深山中修养了足足两个多月,她才恢复了大半精力。
等虞妗妗再次去往俗世打探消息时,才知道这两个月中新朝发生了很多事。
先是宫中传出贵妃冀氏在后宫行巫蛊之术,搅得宫中大乱,被贬为庶人并赐死。
没多久,新皇又在宫内遇刺,据说伤势极重。
而才诞生不到百日的大皇子也因为胎里带病,在百日宴的前一天夭折了。
如此种种的祸事,引发民间百姓议论纷纷。
现在各地还有风言风语,说是当今新皇当年打天下时犯下的杀孽太重,窃取了帝位实则不得天意,皇室的遭遇都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
这些传言能演变得这么嚣张,可想而知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加之新皇遇刺,一时间才安稳了没几年的俗世眼瞧着是又要乱起来了。
虞妗妗多方打听,从可靠的人那里查到了一些隐秘信息。
新皇的遇刺、以及大皇子的死亡,都是折返回宫的冀环所为。
据说为了报复,那位妖妃形容癫狂毫不遮掩,硬生生顶着上百除魔卫在宫里杀戮,差点引起宫变。
最终她还是双拳难敌四掌,丧命于除魔卫手中。
收到冀环的死讯,虞妗妗愣了许久。
她再想追问冀环的尸首,售卖情报的人却表示他也不知道:
‘姑娘你问这么细干什么,难道你还和那妖妃之间有何干系?’
‘我们是卖情报的又不是皇帝的身边人,能知道这些,还是因为当日动静闹得太大,哗啦啦几百口子除魔卫的人都被紧急召入了皇宫,人多眼杂消息瞒不住。’
‘可你要说事后怎么处理那位的尸首,那种皇家秘事,就只有皇帝的心腹能知晓了,不过我猜那位整出这么大的声势,把前朝后宫都搅得不得安宁,皇帝可不会善待她的身后事……’
虞妗妗也想过要不要进皇宫查探一番,可最终放弃。
皇宫毕竟是人族运势最旺盛的地方,汇集着王朝的人运和国运,更有无数天师坐镇除魔卫;
连冀环那种数百年道行的大妖,进入此地都会被压制,讨不到什么好处。
她一个堪堪百余年道行的猫妖,别说是闯入,就是靠得近些恐怕都落不到好果子吃。
此后仅仅过了几年,新皇便因旧伤驾崩;
虞妗妗猜那所谓的旧伤便是冀环刺杀造成的伤势。
再又不到二十年,俗世再次大乱,仅仅传承了两代的王朝颠覆,分崩离析;
新的有志之士招兵买马,欲将帝位取而代之……
期间虞妗妗一直在不间断地追溯往事,寻找故人。
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连皇宫里的人都换了几批,她才慢慢放弃,接受冀环已经消逝于世的事实。
然而数百年后的今天,当她置身于虞舒月的葬身之地,感应着周遭与自己相融的术数残留;
她脑海中第一个想起的、怀疑的对象,竟然是冀环!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天衣无缝地使用我的术数,我只能想到我师父,因为我曾经用一半的魂力为她重塑过魂魄性灵。”越是纠结,她心中越觉得别扭。
自己会不会太敏感太荒谬了…
祝檀湘想了想说道:“大人会有这种怀疑太正常了,如果那位前辈尚在,她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妗妗。”他正色说:“你不是常说,妖族的直接向来敏锐,多次警醒了你避开险境和危机。”
“比起怀疑并刻忽略自己的决断,不如相信自己的直觉。”
祝檀湘浅笑了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既然你没有亲眼见到过那位前辈的尸身,就没法证明当年她是否真的死亡了,对吗?”
他语气是疑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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