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戎酒
鹿微眠甚至没想完整, 屋内桌案便发出沉闷吱吖声。
秀眉骤然蹙紧, 她收紧了挂在他脖颈间的手臂,只敢在他耳边发出一声呜咽。
他劣根性暴露, 问她,“是不是暖身?”
鹿微眠不回答。
封行渊沉吟片刻,“那应该是我,没让夫人感受清楚。”
鹿微眠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惊恐之前的空悬,紧接着那点空荡没有着落的感觉,就被严丝合缝的堵死。
甚至开始充盈膨胀。
“现在呢?”
鹿微眠膝盖瑟缩了一下,不肯出声。
这让她想起了幼时看嬷嬷用火斗熨平衣物。
滚烫的器具在衣物上轻轻熨过,就能抚平衣物上的褶皱。
让衣衫布帛自动卸下防备,每一处都变得柔软,摊平依附在桌上。
病中高热,身上就带了些不同寻常的温度,熨烫过的地方都会因为无法适应而收紧。
每一根神经都被高温滚过,激起麻麻酥酥的触感。
这几日的雨势都大了一切。
平日里听来总是令人心惊胆战,这会儿也不例外。
狂风吹得沐浴间窗户咯吱咯吱作响。
鹿微眠有点害怕,“锁,锁窗。”
她一害怕就咬人。
封行渊轻轻弯唇,“要锁窗吗?”
鹿微眠闷闷一声,“嗯。”
“那听夫人的。”
鹿微眠没看见他眼底的恶劣,正想着他变乖了的时候,整个人忽然间被抱起!
强烈的失重感与悬空感让鹿微眠屏气,一口咬在了封行渊结实的肩头。
眼尾沁出泪花。
封行渊发现她现在真的好爱咬人,“之前总是跟我说,不能随便咬人的是谁啊?”
现在到处都在咬他。
鹿微眠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听他说什么,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走去锁窗的动作上。
她从来没有觉得从这里到窗口这么短的距离,需要花这么长的时间。
封行渊是故意走慢的。
抱着她,将她抵在窗户上,将窗户锁死之后,又把人这样抱走。
鹿微眠拍打着他,“锁好了,别走了!”
“放我下去!”
“忍一下,我们回房。”
鹿微眠拼命摇头,“封轸!”
她要忍不住……
连夫君都不叫了。
封行渊黑瞳微眯,故意绕弯路,如愿听到了她的哭啼声。
哭着叫他放她下去,不许走。
他才不。
骄矜的小姑娘总是这般端庄自持,他就越是想要弄乱她。
鹿微眠只觉得他好坏啊。
坏透了。
他将她放回床枕间的这段距离,她两次哭出声。
鹿微眠一沾枕头就将自己缩成一团,但很快团起来的动作被制止。
鹿微眠眼泪汪汪地看他精神气颇足,哪有半点病人的模样。
反倒是她有气无力,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
鹿微眠踩他的腿,“你还病着……”
封行渊握住足踝,左眼又开始浮现红血丝,看向她的视线妖冶而野性。
他拉上被子,将他们两人都罩在被子里,“在吃药了。”
屋内的光线跳跃,在烛火爆裂燃烧之时。
鹿微眠心脏也仿佛被一只大手抓住攥紧,铺天盖地的潮水从天而降,涌入她的世界!
仿佛不断攀爬的山顶,山路泥泞,一下下冲上去,又滑下来。
但仍然不间断地接近顶峰,直至完全越过高山!
看到山外透亮的万丈光芒。
鹿微眠想下去,但那股落不下去的感觉再度袭来。
本能的躲避,却被他回以更加猛烈的眷恋与纠缠。
过于剧烈的一切,让鹿微眠指甲在他肩背上刮出一道道痕迹。
屋内光线随着烛火一点点燃烧殆尽而逐渐变得昏暗,直至完全黑暗。
鹿微眠这一日睡到了日上三竿。
大概是这阵子第一次睡足,精神头好了不少,只是腰身以下又酸又软。
封行渊已经出了门,与他们一同去找火药。
鹿微眠好奇他怎么能有这么旺盛的精力,这样了还能起得来。
她一点也起不来。
鹿微眠晨起收拾,稍一弯腰,腰身就酸麻得往下塌。
导致她时不时得扶一会儿。
鹿微眠出门时,被府内侍女瞧见,“您身子不适吗?”
“没,”鹿微眠一时间有些窘迫,“兴许是昨日出去跑了太久,有点累罢了。”
侍女了然,“如今三殿下找到了,您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鹿微眠想起来问,“外面水情如何?”
侍女踟蹰着道,“这两日雨是下得大了些,但两位大人现在在盯着呢,您且放心。”
鹿微眠应声,在屋内闲来无事就去了慕景怀屋子里。
慕景怀屋子里人多了一些,放下了里间的隔纱,暂时看不见里面的场景。
鹿微眠只能听到郎中在里面,周围应当是跟着几个药童。
郎中正招呼着药童帮忙按住慕景怀。
钧宜也在里面守着,听见鹿微眠过来,才出来相迎,“夫人。”
鹿微眠看着眼下的情况,“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钧宜回头看了看纱帐里面晃动的人影,“是三殿下手臂的伤口处理不及时,有些痈症,才会一直高热不止,需要割开伤口,引出东西来。”
钧宜说完,里间就传来慕景怀咬布后发出来的痛吟。
听得鹿微眠一阵一阵心惊。
她坐在外间等着,约么半个时辰后,郎中才收拾完从里间出来。
郎中见她,躬身行礼示意,“夫人,好了,您可以进去了。”
鹿微眠起身问着,“怎么样了?”
“眼下还有一些烧,”郎中回着,“还是得等等,看看脓血弄出来之后的恢复情况。”
“伤口太久了,眼下天气又潮湿闷热,恢复得好了万事大吉,若是不好……”郎中也没敢继续说,“不过殿下吉人天相,想必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鹿微眠点头,道了声谢,送郎中出去。
折返回来时,慕景怀刚喝完药靠在床头,额角全是冷汗,整个人像是被扒了一层皮一样。
他的手臂被包扎起来,听说要一天一换药。
鹿微眠走上前,坐在旁边,慕景怀才勉勉强强回神,憨笑了一下,“还挺疼的。”
慕景怀从小长在深宫,被淑妃看护得很紧,的确是没有受过这样的伤。
他胸口因为刚刚的剧痛而剧烈地起伏着。
鹿微眠宽慰着,“你好好休息,过两日就好了。”
“春莺有一次摔倒,腿上磕了一道口子,起先都没当回事,后来生了痈症,也是要这样割开。”慕景怀出神地嘀咕,“原来这么疼啊。”
“她怎么都没哭呢。”
鹿微眠这些时日与春莺相处,能感觉到春莺是一个内心很强大丰盈的女孩子。
她不知道上次梦里的事情,与前世他们的选择有没有关系。
但春莺选择自戕,很符合她的性格。
“昨日找到你的消息,已经送出去了,想必顺利的话,眼下她已经收到了。”
慕景怀忍着疼痛勉强扯出来一个笑,“谢谢啊。”
他停顿了下,“就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