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轻
骆君摇理所当然地摇头,“不会。”
谢衍也不在意,指腹轻轻摩挲着棋子,目光落在骆君摇挂在腰间的幽月刺上。
“骆姑娘身手难得一见,武道院有姑娘这样的人才,恢复往日辉煌想必也是指日可待。”
骆君摇没想到谢衍会说这个,也有些高兴起来,笑道:“别人都说去武道院是不务正业,只有王爷说恢复往日辉煌。”
谢衍道:“曾经安澜书院奇女子辈出,武道院也是如此,怎能说是不务正业。”
骆君摇注意到他说的是曾经,可见谢衍对现在的安澜书院也是不以为然的。
有些郁闷地趴在桌上,骆君摇低声叹道:“可是现在武道院连学生都快要没有了,朝廷好像也不太喜欢武道院。”
谢衍道:“东陵末年,皇室凋零后继无人。天下群雄并起,战乱不断。等到高祖皇帝建立大盛时,能控制的土地其实只有东陵的三分之一。而当时,整个中原人口却不足东陵最鼎盛时的一半。”
骆君摇郁郁道:“难道因此,女子就该被关在家里生孩子么?”
谢衍摇摇头,“安澜书院在东陵后期便隐隐有没落之势。高祖平定天下,需要联合高门大族和旧勋贵。而这些人……便是最不喜安澜书院的人。高祖和先帝几乎是戎马一生,其实也并没有多少时间来管其他事。”
高祖和先帝戎马一生,如今的皇帝年纪尚小,摄政王常年征战在外,太皇太后年迈多病,掌握朝政的是些什么人不言而喻。
大盛如今看起来是天下一统,军力强盛,但实际上是靠谢衍和骆云这两位绝世名将支撑的。
内里实际上却是多年战乱,民生凋敝。朝堂局势纷乱,危若累卵。
五年前若不是谢衍当机立断,下手斩杀三王,只怕早就战乱再起烽火漫天了。
连民生政务都还没空料理,旁的就更不用说了。
骆君摇也是没离开过上雍,上雍一开始就在谢家控制之下,因此并未遭受过战乱之苦。
她若是有机会离开上雍,才有机会看到真正的大盛是何等样貌。
骆君摇问道:“现在蕲族人战败了,是不是就不用打仗了?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谢衍淡淡一笑道:“或许吧。”
也许更好,也许会更糟。
骆君摇当然也知道现实并不都如人所愿,“其实我也知道这也不能全怪旁人,对普通人来说,衣食住行才是最重要的。世道不好的时候,活下去都难,这个时候男人体力上天生就比女人更有优势,女子的地位必然会被压制。光是靠男子开明宽容是不够的,还得女子自己努力还行。可是…被打压太久了的话,那些想要努力的女子也会慢慢地被驯化,忘记自己的初衷吧?”
只有真正提高生产力让女子即便独立也能生存,普及基础教育,才能真正提高女性的地位。
而这些,只靠安澜书院是不够的。
谢衍眼眸深邃,看着明显有些沮丧的少女道:“不会的。”
骆君摇抬眼看他,谢衍却移开了视线,“几百年前也会有如睿王妃那样的人,不是么?”
骆君摇点头道:“是。”谢安澜那家伙能算是一般人么?
骆君摇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王爷,你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谢衍不像是爱跟人聊天的人啊。
谢衍沉吟了片刻才道:“或许是,太皇太后不希望看到安澜书院,真的没落吧。”
“所以?”
谢衍道:“或许安澜书院复兴,能从武道院开始。”
骆君摇眼睛一亮,“这么说,王爷不会打压武道院?”这才是她最想问的。
目前已知,朝廷大部分官员都反对武道院,太皇太后支持武道院但年事已高。朱太后极力想打压但碍于太皇太后还在世,不好做得过于明显,小皇帝年纪太小想法不重要。
摄政王殿下的看法,当然是很重要了。
“自然。”
骆君摇笑眼弯弯,“多谢王爷,您真是个大好人。”
“……”今天第二次听到有人说自己是好人的谢衍。
第64章 夜谈(一更)
晚上薛神医果然从城外回来,给骆君摇仔细诊了脉。
骆君摇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位据说是摄政王亲自去并州请来的神医。
须发花白,皮肤却很是紧致饱满,脸上的皱纹也不多,颇有几分道骨仙风之感。
薛百川看了看骆君摇,摸着胡须笑道:“小姑娘身体很不错,不用担心。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
骆君摇收回手,“多谢神医。”
薛百川点点头,“谢就不用谢了,摄政王已经付过诊费了。”
“啊?”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怎么能让摄政王替我付诊费?需要多少钱,还是我自己给吧。”正好她今天刚刚收回来一小笔帐。
薛百川笑吟吟地道:“诊费我已经收了,就没有退还的道理。小姑娘想还债就找摄政王吧。”说完他又有些好奇地打量骆君摇,“小姑娘不想问问,你昨天晚上的情况吗?”
骆君摇无辜地回望他,“我很好啊,可能是吓坏了一时间失了理智吧,记得不太清楚了。”
“小姑娘,讳疾忌医可不好。”
骆君摇鼓着腮帮子,笑眯眯地望着他。
她不是讳疾忌医,而是知道她这个情况医生也没啥用。
前世世界上最顶尖的心理医生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是效果也并不明显。
她心态好,倒是渐渐接受了自身的情况,反正也不影响什么。就算真是双重人格,她那个所谓暴走的人格就是打架厉害一点,又没有背着她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骆君摇亲自将薛神医送到门口,奉剑引着神医离开。
骆君摇正要转身回房,不经意间一抬头就看到小院外右前方不远处的三层小楼上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站在三层外面的走廊上,靠着栏杆临风而立,手里似乎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此时夜风轻拂,带得他发丝和衣袂翻飞。凭栏御风仿佛将要踏着夜色而去,无端让骆君摇感到几分清冷孤寂。
那是谢衍。
傍晚吃晚饭的时候,奉剑姐姐不是说他去穆王府见穆王妃去了,没有两三个时辰回不来么?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楼上的谢衍抬起手,骆君摇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拿着一个酒瓶。
他一仰头,喝了一口酒。
骆君摇只觉得眼皮一阵乱跳。
薛神医说谢衍昨天吐血了,他半个月前还受过重伤啊!
现在怎么就开始喝酒了?
骆君摇想了想,还是趁着夜色直接跃上房顶,出了小院往那小楼的方向而去了。
谢衍站在三楼的走廊上扶栏而立,一眼望去可以看尽整个王府和王府附近大片的地方。
此时夜色已深,内城一座座府邸都亮起了灯火,似一派人间烟火之象。
只是,这人间烟火却显得有些冷清寥落,远不及一墙之隔的外城那般喧闹明亮。
谢衍一手扶着栏杆,抬起另一只手仰头喝了一口酒。
火辣辣的烈酒入喉仿佛驱散了身上的几分寒意,一滴酒水顺着唇角从他优美的下颚划过,直没入衣襟里。
“出来。”谢衍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首朝着一边瞥了一眼。
被人叫破了,骆君摇只得慢慢从角落里将自己挪了出来。
绝对不是她摸哨的功力不行,而是内力强的人太作弊了。
谢衍看到是她也并不意外,反倒淡淡地赞了一声,“身手不错。”
骆君摇终于将自己挪到了谢衍身边,小心地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酒瓶,淡淡的酒香还在夜色中飘散。
骆君摇小声道:“王爷,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喝酒。”
“无妨,早就好了。”
“可是……”骆君摇有些窘迫地点了点自己脖颈,道:“昨晚不是才受了外伤么?”
呜呜,她砍了摄政王的脖子。
这在古代,叫刺王杀驾了吧?
谢衍微微一怔,抬手轻抚了一下脖子上的伤,道:“小伤。”
其实真的不严重,虽然小姑娘牙口挺利的,但毕竟也只是咬了一口而已。
只是为了完全遮掩住这个牙印,不得不弄得大了一点。
想起昨晚的事情,谢衍一时有些失神。
“王爷?”
谢衍回过神,复又低笑了一声道:“你特意跑上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骆君摇点了点头,小声道:“下午忘了跟王爷说声抱歉。”
他侧过身去看站在身边的少女,夜色中少女的眼眸仿佛比白天更加明亮澄澈。那双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也没有任何谄媚讨好的意思,只是纯粹的关心和担忧。
骆君摇只觉得那一声低低的笑声让她的耳朵有些发麻。
只听谢衍道:“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小孩子要早点休息。”
“我才不是小孩子。”骆君摇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谢衍不置可否,这样无忧无虑天真的模样,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他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只不过那已经离他太远太远了。
远到他有时候都会怀疑,那样的记忆是否只是他的幻觉,谢衍生来就该在阴谋诡计中打滚。
骆君摇看着他正色道:“我虽然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不开心,不过有一句话总是对的,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世上,除了你自己没有人有资格让你不开心。”
谢衍一怔,难得地真正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夜色昏暗,但习武之人视力异于常人。
眼前少女美丽的小脸上满是认真,还带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女应该有的洒脱自在。
谢衍第一次见到骆君摇就觉得这孩子给他的感觉十分诡异且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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