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轻
秦药儿飞快拉起曲放的手腕把脉,又熟练地查看他胸口的伤痕和眼睛等处。片刻后放开手,朝曲天歌耸耸肩道:“这毒很厉害,你要救他吗?”
曲天歌冷眼扫过她,秦药儿立刻缩到了骆君摇身后。
眼看着曲天歌要伸手来抓人了,秦药儿才从骆君摇肩头探出个脑袋来,道:“上次给你的药,想救他就给他吃了吧。”
曲天歌抬手,手里多了个不起眼的药瓶。
秦药儿按住他想要打开瓶塞的手,道:“想清楚再用,我跟你说过哦,后果自负。”
曲天歌不语,秦药儿无奈地摊手道:“你看我也没办法,西域这种地方什么都缺,这是唯一能救他的药。但是也许他宁愿死了算了。”
曲放并没有昏迷过去,自然也听清楚了他们的话。
他并没有去看曲天歌手里的药,而是道:“救…就她。”
曲天歌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回头盯着不远处身边的护卫一一被杀,只能狼狈地跌落在地上的白靖容。
那眼神,仿佛下一瞬就会拔剑将白靖容碎尸万段。
曲放抓住他的手腕,惨然道:“天歌……师父,对不起你。”
“你又骗我。”曲天歌声音沙哑。
他以为在大盛皇城的几年,曲放已经放下了对白靖容的感情。这次回来只是想要最后做个了断,却不知道竟然是这样的了断。
白靖容手里的暗器是曲放亲手做的,他若是有心防备,怎么会让白靖容得逞?
曲放朝他笑了笑,暗红的血液从他口中溢出。
“师父知道,你一直觉得……师父做错了。”曲放喘息着道:“可、既然已经错了一辈子……那就,干脆、错到底吧。”
他艰难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白靖容,又看向蹲在自己身边的骆君摇,黯然道:“王妃,求王爷放她一条生路。”
看着他的模样,骆君摇心中难受极了。
这几年她跟曲放相处的不错,说曲放算是她半个师父也不为过。
她抽了抽鼻子,小声道:“阿衍说,你赢了才能提要求。”
曲放笑道:“我没有向她揭发你的身份。”
骆君摇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提前告知白靖容她的身份,她很可能会被白靖容抓住威胁谢衍,更会破坏他们原本的计划。
所以,她欠他一个人情。
“你……为什么要这样?”骆君摇忍不住问道。
如果放不下白靖容,就干脆的投向她。
既然选择了隐瞒造成白靖容如今落到这个境地,又为何还放不下?
当真是两头不落好。
“不知道啊,大约是……习惯了。”曲放道:“我早就忘了,该怎么做抉择了。”
或许是人之将死,过往的人生从他眼中掠过。
曲放看到了无数个白靖容对他言笑晏晏的瞬间,看到了曲天歌从信任到失望沉默的神色,最后看到的却是一张尚且年轻英气,意气焕发的脸。
一张他早已经感到陌生的脸。
“既然如此,我来替你做决定!”曲天歌冷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颗药丸被人飞快地塞进了他口中。
曲放睁开眼就看到曲天歌眼中复杂难辨的神色。
他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一时间也分辨不清楚他眼底的神色到底意味着什么。
仿佛是悲伤,是别离。
“放、放过她。”他不知道抓住了谁的手。
骆君摇轻叹了口气道:“阿衍不会杀她的。”
曲放心中一松,挣扎着想要去看白靖容。却只看到一个跌坐在地上的背影,从头到尾白靖容也没有往他这边看一眼。
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握住了曲天歌的手,低声呢喃道:“对不起……”
“他死了。”被人从地上拉起来的白靖容这才看向身后,望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曲放低声呢喃道。
骆君摇并没有理会她,秦药儿看看她又看了看曲放,耸耸肩趴在了骆君摇肩头上小声问道:“我要给她解药吗?”
骆君摇道:“看你自己。”白靖容落到现在这个境地,有没有解药对她来说或许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曲天歌站起身来,抱起曲放就往营地中一座帐篷走去,再也没有多看白靖容一眼。
四周很快安静了下来,白靖容手下那十来人在重重围困之下毫无抵抗之力。
大帐中间炭盆里的火烧的通红,暖意将夜晚的寒气隔绝在了大帐以外。
帐中的陈设十分简单,显然只是个临时落脚的布置。
此时大帐中或坐或站足有十来个人,倒是显得有几分喧闹。
谢衍端坐主位,骆君摇有些懒洋洋地坐在他身侧。连日奔波即便是她这样精力旺盛的人也还是感到有些疲惫。
谢衍看看她,柔声低语道:“若是累了,不如先去休息?”
骆君摇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不累。
查钦王坐在下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人,笑道:“早就听说摄政王和王妃感情甚好,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当真让人羡慕啊。”
查钦王显然对骆君摇很有兴趣,之前他也跟谢衍打了不少交道,总觉得这人不像是会儿女情长的人。
还有这位摄政王妃,虽说出身将门是大名鼎鼎的骆大将军之女,但怎么看都像是个没受过一点委屈的娇娇女。
然而这位王妃却能孤身潜入蕲族王宫,还能骗过白靖容这么长时间,甚至亲手给白靖容下毒。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么?大盛人当真是深藏不露。
骆君摇眼睫微扇,笑道:“查钦王过奖了,查钦王雄踞西方,才真是让人钦佩呢。”
查钦王放声大笑,显然是被恭维的很是高兴。
只是看向骆君摇的眼神中却更多了几分谨慎。
这世上精明露于外的人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会扮猪吃老虎的人。眼前这位大盛摄政王妃,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坐在查钦王下手的是西阗王,这里距离西阗的领地最近,还没彻底消解掉蕲族的势力,也没有谈完事后分赃,他自然也跟着一道来了。
他身侧还坐着西阗公主阿古娅。
他们对面是姚重和姬容、冷霜。
查钦王和西阗王看向姬容的目光都有几分不善,在他们看来蕲族是他们的手下败将,身为蕲族王子的姬容自然也没有资格跟他们坐在一起。
但他们也心知肚明,无论是蕲族这位九王子,还是那突然冒出来的所谓柔然公主,显然都是谢衍的人,所以他们才会坐在姚重这位大盛摄政王亲舅舅之后。
也就是说,未来的蕲族和柔然,必然是依附于大盛的,这分明就是谢衍放在西域的两个钉子。
至于乌谟王子率领的西域联军,却被谢衍留在了蕲族王城,协助一起处理善后事宜。
他们的诉求是摆脱蕲族多年的压榨,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
“摄政王,白靖容既然已经抓到了,西胤右贤王今天吃了这闷亏,与蕲族的勾连想必也会就此断了,此间事也当算了了吧?”查钦王开口道。
谢衍微微颔首,“不错,此次多亏了查钦王和西阗王,若不是两位鼎力相助,定不会如此顺利。”
查钦王嘿嘿一笑,道:“本王不喜欢绕弯子,有话就直说了。摄政王先前所言,大盛不会插足漠西,这话现在可还作数?”
闻言西阗王的目光也紧紧盯着谢衍,显然他的表态关系着漠西未来的局势。
谢衍面不改色,平淡地道:“本王自然不会出尔反尔,十日后西域联军将会退回各自的领土,大盛兵马也会返回中原。”
查钦王看向姬容和冷霜。
谢衍不等他开口,道:“冷霜本是柔然王族公主,本王与她有约在先,必会助她复立柔然。柔然故土与西胤西阗并不冲突,两位有意见?”
意见当然有,但不好说。
最好的情况他们当然都希望将蕲族和柔然一扫而光,自己占据大片的土地。但既然谢衍摆明了要支持冷霜和姬容,这打算自然是行不通的。
无论是查钦王还是西阗王,都不想再跟谢衍打一仗。
因为无论输赢,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好处。而对谢衍来说,即便输了最多损失一点兵力和名声,对大盛没有丝毫影响。
谢衍此次率领西域联军灭了蕲族,在西域诸国间必定声望大涨,西域诸国将来也会惟大盛马首是瞻。他能说动西域人跟他西征一次,谁说就不能再有第二次?
两人对视一眼,查钦王道:“也罢,当年蕲族灭了柔然,如今柔然公主能重建部族自然是件好事。但是蕲族怎么说?”
谢衍道:“蕲族王城以西两百里归西胤,往北两百里归西阗。”
“蕲族王城呢?”查钦王和西阗王齐声问道。
谢衍平静地注视着两人,道:“两位,蕲族虽败,却也还有数万勇士。两位想要如何处理?”
蕲族这次确实是惨败,但不是灭族了。
谢衍的意思也很明白,你们要蕲族的族地可以,自己去打。若是能彻底将蕲族人打死打服,怎么分地他谢衍自然不会有意见。
无论是查钦王还是西阗王,显然都很难做这个决定。
如果只有他们一家,和蕲族残部拼一把也是值得的,他们的赢面不低。
但当多了对方,甚至还有柔然和大盛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时候,他们就不得不考虑了。
谢衍是说了不再插手漠西的局势,但他反悔了谁又能拿他怎样?
只是看着这一块肥肉在嘴边却不能吃,也是相当熬人。
两人看坐在一边的姬容越发不顺眼了。
姬容却很是淡定,安静地坐在一边喝着热奶茶,仿佛没察觉到对面两人的视线。
见状两人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轻视,一个中原人白靖容,一个有一半中原血统的姬湛,这些年把蕲族坑得可不轻。
蕲族人当真还能接受另一个有着一半中原血统的首领吗?
这个投靠谢衍出卖母亲和兄长得到蕲族大权的小白脸,将来会如何还不好说。先把谢衍这瘟神送出漠西,回头再来料理这小子便是。
想到此处,查钦王脸上的笑容瞬间和善了许多。
“此番壮业也是大盛牵头,既然摄政王这么说,本王没有意见。”
西阗王也道:“我西阗不过是半路受摄政王相邀,已经占了不少便宜,哪还好意思有什么意见?便听摄政王所言。”
两个老狐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清了对方的打算。
谢衍像是没看到两人的眉眼官司,点头道:“甚好,本王离京多日,不便在关外久留。待此地大局稍定,本王也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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