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绛红
也不知道小怪物在梦中到底给她喂了什么东西。
李眉砂观察着她的神色,缓声问:“之前携带陨星入长生宴,你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祝遥栀反问:“那你梦到了什么?”
少年神情有些不自然,视线轻轻掠过她的发带,又落回她眼中,“和以前那些梦…差不多。”
祝遥栀“哦”了一声,没什么兴趣再追问下去了。
李眉砂说:“不少孽物能入梦乱心,蛊惑神智,无论你梦到了什么,莫要回想,只是梦境而已。”
祝遥栀单手支起下巴,“你不会以为我被吓到了吧?”
死对头也太小看她了。
李眉砂的语气缓和了些许:“被梦境困扰,也不足为奇。”
少年从戒指里拿出一个木盒,灵力托起木盒送到祝遥栀面前。
李眉砂说:“这是沉梦香,有静心宁神之效,以免梦寐缠身。”
祝遥栀接过,木盒雕刻着八宝莲花,清香淡雅若无,她将沉梦香放在床头柜上,低头去脱自己的鞋袜。
然后她就听到了关门声,李眉砂已经快步离去。
宿敌在急着避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真难得,李眉砂还把她看做女人,而不是孽物。
沉梦香效果颇佳,祝遥栀躺在榻上,不消片刻就睡着了,也确实没有做梦。
这一觉睡得可香,直到被李眉砂的灵息给弄醒——她的弟子令闪过幽蓝灵光,她给死对头备注的那个“呸”字亮了起来。
一般情况下,修士对不属于自己的灵息抱有警戒心,所以祝遥栀才会立刻惊醒。
她抬手注入灵息,把李眉砂的灵息挡了回去。
宿敌的传音,不接,挂了。
甚至想把宿敌删了。
祝遥栀整理了一下衣裳,才走出竹阁,离开了这座洞府。
等她出了寝间,才看到坐在回廊上沏茶的李眉砂,少年坐姿端雅,带着世家大族的矜贵之气。
祝遥栀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喜欢喝茶?”
李眉砂看着她说:“茶能静心。”
祝遥栀没再说什么,转身就往外走,“现在能去巫山宴了吧?”
李眉砂没说话,与她并肩而行。
一出庭院,就有侍女将他们引上一顶轿辇,仙鹤托乘,琉璃华盖,无处不奢靡。
李眉砂落后半步,示意祝遥栀先上轿。
其实这不太合规矩,毕竟他才是贵客,而祝遥栀扮演的碧兰只是一介侍女。
不过她现在一身价值连城的首饰,李眉砂已经沦为她的裙下之臣,甘愿为她献上一切,还管什么规矩。
祝遥栀拂开珠玉垂帘先行而入,动作颇有几分娇纵之意。
轿内宽敞,她在铺了金丝绒毯的美人榻上坐下,李眉砂就缓步而入,少年手指修长,挑开珠帘后很快就放了下来,似要隔绝外面的一切窥探。
祝遥栀刚醒,居然又有些困了,她斜倚美人榻,眼帘半垂。
李眉砂端坐在另一张榻上,身姿清挺如玉竹。
对比起来,祝遥栀坐得堪称四仰八叉。
她瞥了一眼李眉砂,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不行,你还是放不太开。”
少年睫羽微颤,剪下的细碎光影在瞳中流转,他缓声问:“你是指哪一方面?”
“就刚才啊,我们只是一起走,比那些离过婚的道侣还要相敬如宾。”祝遥栀有些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不然还能是哪一方面?”
“…没什么。”李眉砂移开视线。
祝遥栀就说:“为了演戏,等下我碰你,你可别急着拔刀杀我。”
“……”少年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祝遥栀不再多说,闭目养神。
她也只是跟死对头打个招呼,以防等下迫不得已去碰李眉砂,死对头应激直接砍她一刀,那这戏还怎么演?
片刻后,仙鹤发出清鸣,轿辇落地,祝遥栀也睁开了双眼。
李眉砂见她睁眼才说:“巫山宴,开设在山庄上空。”
“哦?那真是大手笔。”祝遥栀的目光透过珠光明璨的垂帘,看到了外面耸立在云霄中的亭台楼阁,她有些好奇地说,“是用了什么来支撑这些建筑悬浮在半空中的?”
李眉砂说:“浮花流云阵,但就算是高阶的浮花阵,也只能让一座楼宇悬空。巫山宴用的浮花阵,至少一千。”
祝遥栀随口一问:“修真界就没有别的地方,用得起这么多浮花阵吗?”
李眉砂:“有,仙盟。仙盟底座嵌了十万八千浮花阵。”
祝遥栀“啧”了一声:“真有钱。”
李眉砂问:“你想要浮花阵?”
祝遥栀:“不想,我拿浮花阵做什么,放风筝吗?”
谈话间,轿辇外传来轻缓有节律的脚步声,而后少女娇柔婉转的声音响起:“贵客请随我入宴。”
李眉砂起身下轿,祝遥栀也跟着下去。
她一拂开珠帘,侍女就在轿辇台座延伸出的踏板上洒了鲜红花瓣,她踏花下轿,李眉砂伸手在她面前,作势要扶着她。
祝遥栀隔着银铠束袖搭上少年的手臂,借力走了下来。
重重宫阙大气华美,琼花异卉间云雾缥缈,恍如天上白玉京。
她观察了一下,前来赴宴的客人似乎比昨夜少了一些,但大多人都搂着身边作陪的少年少女,面上流露出痴迷之色,有些人甚至当众开始动手动脚。
那些旁若无人的娇声媚语让祝遥栀皱了皱眉,大概只有她身边的李眉砂一脸漠然,不为所动。
她对比了如胶似漆的其他人,再看看连她一片袖角都没碰的李眉砂,顿时头疼了起来。
看样子宿敌根本不想和她有什么身体接触,但他们这样真的很显眼包。
祝遥栀没办法,只好勉为其难地伸手挽住少年的臂弯。
李眉砂身形一僵,垂眸朝她看了过来。
祝遥栀瞪回去,害怕被人听到直接传音给他:“干嘛,我可是好心,不然别人会以为你不举。”
其实她更多只是口嗨一下,毕竟她的修为暂时还追不上李眉砂,无法直接传音到宿敌的识海。
哪知李眉砂也给她传音说:“那我还需要感谢你了?”
这下换祝遥栀僵了一下,“你怎么听得到我的传音?你的识海对我不设防?”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她识海里:“对你不设防的,又不止识海。”
祝遥栀很快回过味来,李眉砂这是在蔑视她!对她不设防是因为不屑。
啧,真是被看扁了,不就是几个境界的修为差距,她很快就会追上去。
祝遥栀还在暗下决心,他们已经穿过庭前花木,进入设宴的大殿。
她的目光越过两旁的座位直直望向红纱漫垂的高台,飘曳红纱后的颀长身影若隐若现,看上去应是一名男子。
这人应该就是物华山庄的庄主。
李眉砂的声音传入她识海:“你一直看他,不怕露馅?”
祝遥栀这才移开了视线,看向高台下坐着几名女子,槿夫人就在其中。
侍女引他们入座,每个座位都有屏风遮挡。
那些绘着各种花卉的屏风隔绝了其他人的窥视,但坐在里面的人可以透过屏风看清楚中间鱼贯而入的舞者,男女皆貌美如画,烟视媚行勾人心魄。
祝遥栀传音问李眉砂:“庄主能隔着屏风看见我们吗?”
要是不能她就立刻松开挽着李眉砂的手,坐得离宿敌远远的。
李眉砂说:“不确定。”
祝遥栀只好继续跟宿敌假装郎情妾意。
她又问:“那你能隔着那些红纱,看清楚那个庄主长什么样吗?”
凭什么他们就算隔着屏风也能被看见,但她就是看不到庄主的庐山真面目。
李眉砂的声音冷了几分:“你很在意?”
祝遥栀没理他忽冷忽不冷的语气,只怼了一句:“不可以吗?”
“……”
李眉砂沉默,但她能感觉少年的手臂绷紧了,她甚至能隔着衣袖感觉到明晰的肌肉线条。
祝遥栀传音阴阳怪气地说:“哎哟,你不会这就忍不住要打我了吧?”
少年冷冷瞥了她一眼,“松手。”
祝遥栀有些好笑,这就生气了?
她偏不松开,甚至故意双手死死缠住少年的手臂,“我就要像鬼一样缠着你,你能怎么办?”
能把李眉砂给气死她就开心了。
少年没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而这时,钟鼓敲响,丝竹弦乐应声而起,那些舞者开始翩跹起舞。
高台上的庄主开口:“诸位贵客远道而来,在下喜不自胜,先向诸位献上美人盏,千年佳酿,佐以美人玉肌流香,望诸位笑纳。”
这声音听上去是一名少年,声色清如山间流泉,尾音空灵,却捎着丝丝媚意。
这美人盏……听上去可不太正经啊。
祝遥栀刚这么一想,就看到两排媚色入骨的少年少女端着琉璃酒盏,莲步款款地走入殿中,像一场飞花,散入各个座位中。
祝遥栀看到其中一名姿容娇媚的少女向他们走来,艳丽裙裳翻飞飘曳,偏偏琉璃盏中的美酒端得四平八稳。
她还没从屏风外绕进来,李眉砂就冷声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