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绛红
毕竟是死对头,祝遥栀总是忍不住跟李眉砂较劲。刚才李眉砂是给她诊脉,那现在她就说这么一句话,岂不是显得她很无能?
不行,祝遥栀绝不认输。
于是她伸手凝出灵力,看着少年束发的玄色缎带,目不斜视地说:“我用灵力看一下。”
冰雪颜色的灵力丝丝侵入李眉砂的周身灵脉,祝遥栀原本以为会遭到排斥,毕竟宿敌的修为摆在这里,又看她不顺眼。
没想到,她的灵力瞬间就融进了少年的四肢百骸。
竟然没有遭到丝毫阻拦,祝遥栀猜想,李眉砂是不是太过蔑视她,都直接放任她的灵力侵入体内。
要知道一个人哪怕修为再高,肉身再刀枪不入,五脏六腑还是脆弱的,宿敌就不怕她趁机做什么吗?虽然她也不是这种卑鄙无耻之人。
祝遥栀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注意到,她的灵力一侵入李眉砂体内,少年就绷紧了背脊,肌肉线条明晰秀朗,蝴蝶骨漂亮得不可思议。
“好像也没有什么内伤…”祝遥栀其实看不太出来,她只是牵引灵力在李眉砂周身经脉里游走。
一般来说,修士运行灵力时灵脉没有丝毫滞涩,就说明没什么大问题。
她能直观感受到的,就是宿敌灵脉比她宽畅许多,丹田紫府灵力充沛,浩瀚如汪洋,那些灵力在隐隐躁动,将她那一丝微薄灵力缠绕包裹,甚至像是控制不住一样,一点点吞没她的灵力。
祝遥栀一边牵引灵力游走,一边如实地陈述:“你的脉搏在变快,心跳也是…”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这是为什么?
李眉砂却忽然说:“之前在玲珑七阙的悬赏台,那些高阶引冰符,是你绘制的。”
少年的声音莫名低沉,掺着些沙哑。
“是我,”祝遥栀忽然反应过来,“等等,所以是你发布的悬赏?”
“嗯。”李眉砂低低应了一声,因为音色沙哑,捎了些许好听的磁性。
祝遥栀有些疑惑地问:“你为什么急需那么多高阶冰灵符?”
“…明知故问。”少年回眸轻轻瞥她一眼,上挑的眼尾隐隐泛红,因为肤色冷白,像是埋在冰雪里的桃花瓣。
祝遥栀:?
她怎么就明知故问了?她是真的不理解,宿敌是水灵根,平白无故的拿那么多冰灵符做什么?
祝遥栀本来想问清楚,却不曾想她融入李眉砂体内那丝灵力竟然没了,被浑厚的水灵力纠缠着一点点吞掉了,甚至隐隐透出几分渴求的意味。
她不爽道:“你吃我灵力做什么?”
李眉砂沉默了一瞬,启唇时声音泛哑:“可能是用惯了你的引冰符,你并非符修,绘制的引冰符掺了不少灵息,而我一接触到你的灵息,就难免无法自抑。”
祝遥栀听得很迷惑。
这说的是人话吗?她怎么听不太懂。
所以,因为她并非正统符修,半路出家画的几张引冰符就把宿敌给害了?
那她可就开心了。
祝遥栀收了手,说:“好了,你没有任何问题。”
李眉砂默了一瞬,而后低声说:“你只看了后背。”
死对头这是在嫌她不够严谨吗?
虽然她确实不会给人查看伤势,但她也努力地装出样子来了好不好。
“就你事多。”祝遥栀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却还是绕到他身前看了一眼。
这一眼她就有些恍神。
漫天海雾遮蔽日光,雅间里也并未点灯,仿佛所有光芒都坠入少年乌墨般的眼瞳,月华为肌玉作骨,那点朱砂使他眉眼间少了几分清冷淡漠,衬着眼尾绯色,一瞬间艳如鬼魅。
这副长相真的太犯规了。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偏偏样貌殊丽。
李眉砂稍微低着头,眼睫轻垂,鼻尖唇珠再到下颌连成完美一线。
“前面也没什么伤口。”祝遥栀得出结论。
她一说话,李眉砂就抬眸看了过来,长睫一掀如墨蝶振翅,眼尾上挑如勾。
“……”祝遥栀被看得一怔,竟然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说什么。
李眉砂看她一眼后就垂眸看向自己的腹部,祝遥栀也跟着看了过去,绷带上晕开了些许血色。
她指了指,说:“你的伤口好像裂开了。”
早上才刚包扎好的,还被她撞见过,可能刚才杀那些孽物杀得太猛,导致伤口开裂。
祝遥栀摸了摸下巴,“应该要重新包扎一下,药也要再上一遍。”
“嗯。”少年颔首,利落地解下了缠在腰腹上的绷带,早上看着还狰狞的伤口现在已经好了不少,只是撕裂渗血,白玉一样的肌理划出几道血痕,叫祝遥栀不忍再看。
李眉砂细致地观察着她的反应,立刻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忍。
祝遥栀虽然看他不顺眼,但也不至于对伤患下手,她走去浴室,“我给你打盆水。”
她端着一盆清水回来,李眉砂已经把那些沾血的绷带处理掉了,药瓶和新的绷带在桌上有序摆好。
祝遥栀坐了下来,垂眸看着桌上的茶杯,尽力做到目不斜视。
李眉砂看着就是那种食不言寝不语的贵公子,就连处理伤口也无声无息,换做是她,那些药一洒下去她都忍不住龇牙咧嘴。
不过印象中,她受伤后好像从来没有自己上过药,都是小怪物帮她舔好的。
祝遥栀还在走神,却突然听到李眉砂迟疑地说:“我背后的伤口不便上药……”
祝遥栀:“那你早上是怎么包扎的?”
李眉砂说:“早上还没有。”
“是被刚才那些孽物伤的?”祝遥栀顿时警惕起来,起身绕到少年身后。
刚才她没敢太往下看,现在才注意到少年后腰上的伤痕,切口很整齐,鲜红血珠不断往外渗,在腰窝上汇了一小片血渍。
妍皮玉骨,竟显得那几滴血美如宝石,光艳流淌。
祝遥栀其实有些疑惑,那些长满鳞片和尖牙的孽物,是怎么撕咬出一道如此工整的伤口?
而且她刚才都没发现,一张口就跟李眉砂说他后背好好的。
显得她眼神不太好。
祝遥栀就拿出一方软帕,把那些血渍都擦去,再拿了桌上的药瓶,将药粉洒上那道伤口。
她手上没个轻重,药粉洒得并不均匀,拿软帕也抹不匀,祝遥栀都不耐烦了,直接上手抹开。
然后她就发现,她的指尖一碰上去,少年立刻绷紧了身躯,从她的角度,还能看到李眉砂紧绷的下颚线。
祝遥栀起了几分作恶的心思,不怀好意地问:“你是不是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李眉砂垂眸,眼皮泛着薄红,缓声说:“现在还未入夜。”
祝遥栀有些好笑,不会吧,宿敌怎么这么天真,以为白日里她就不敢乱来了?
她哼笑一声,故意说:“如果我真想对你做什么,可不会管白天还是晚上。”
“不过我才不想。”她把药瓶放回桌上,“喏,上好药了。”
她用刚才的软帕擦了擦指尖,下意识就想把帕子扔了。
李眉砂却说:“我帮你洗。”
祝遥栀:“不用,扔了就好。”
虽然但是,李眉砂敛上衣袍后,还是把软帕收下了。
不知道收下干嘛,可别是拿去在背地里扎小人诅咒她。
祝遥栀见他伤口也包扎好了衣袍也穿得整齐,刚想开口送客,却不料飞舟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她有些奇怪,“难道水月观到了?”
李眉砂推开窗户,语气微凝,“外面,有人。”
“啊?”祝遥栀也走过去,窗外不是白雾与海水,而是一座白墙黑瓦的城镇,夏风熏着暑热,石榴花在摇曳,蝉鸣此起彼伏,她闻到了扑面而来的槐花香。
“这是……水月观?”祝遥栀是真的弄不明白了。
这时,雅间的房门被敲响,施语荷的声音传来:“二位,不知为何,飞舟被截停了。”
祝遥栀打开房门,施语荷神色有些惊慌。
“我们先下去探探情况?”祝遥栀提议。
见李眉砂没有异议,她就对施语荷说:“要不叫上飞舟上的其他人,把他们留下也不安全。”
施语荷摇了摇头,“我找不到其他人了。”
祝遥栀皱眉,“他们和司空玉一样失踪了?”
李眉砂转移了话题:“我们先下去看看。”
一下飞舟,祝遥栀才发现这座城镇覆地甚广,远处的山脉雨雾缥缈,只看得见一抹黛色。
她还发现了不少其他宗门的修士,施语荷心系司空玉的安危,立刻上前询问是否有人见过他。
祝遥栀看到一处高耸的屋檐,就提气轻身踏风而上,站在屋檐上俯瞰四周。
她看见层叠房屋后的长街上张灯结彩,飘着凤凰花瓣,喜婆和几个丫鬟正在街边分发红糖糕。
难道是有什么人要成亲?
祝遥栀做好了心理准备,水月观也许凶险万分,但她没有想到会是一座热闹繁华的城镇。
李眉砂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说:“这里并没有孽物的气息。”
“所以,”祝遥栀看着街巷中络绎不绝的人群,沉吟道,“这些都是正常人?”
但在水月观这种地方,有这么多正常人,就显得尤为不正常。
李眉砂说:“水月观被封印已久,这些人不可能活得了这么久。”
“你看那边,”祝遥栀指了指街上那些红绸喜字,“好像有什么人要成婚。”
她说完,也不管李眉砂,脚尖在屋檐上一点,轻巧往下一跃,没入街上围观的人群中。
喜婆乐呵呵地说:“今天是我家小姐的大喜之日,夫人特地差人人做了糖糕喜糖,给各位乡亲们散散喜气。”
祝遥栀听见那些人在议论纷纷:
“陆家不愧是簪缨世家,出手就是阔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