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溪裙
生活在这个家中,她当然也体会到了封家的微妙氛围。
谁家妈妈对着小狗比对着亲生儿子好啊?对小狗笑得那么开心,对着儿子却没个好脸,这小少爷心里该有多难过呦。
这边珍姨局促,那边屋里的严路妍却好像没有察觉一样,没有出声,继续逗小狗。
小封逸言看向门内。
跟想象中的一样,那只哈士奇幼崽闭着眼睛在床上乱拱,严路妍半趴在旁边在逗,乐此不疲的样子,她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消失了。
或许是封逸言一直站在门口不走,严路妍终于转过头来,眉头微皱,口吻跟刚才逗小狗时截然不同,带着不自觉的冷:“快三点了吧,不是该准备去上棒球课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小封逸言“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这次他没有喊那个故意膈应人的‘母亲’。
珍姨头皮发麻地看看小少爷,又看看屋里的严路妍,再瞅瞅那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狗,突然明白了一句话,子女不合多是老人无德。
这下好了,小少爷肯定讨厌死这只小狗崽了,未来这只小狗崽不会被小少爷丢了吧。
和珍姨想的不同,封逸言并没有对小哈士奇产生嫉妒之类的情绪,他对这只小狗崽的感觉很微妙——
一只名义上属于他的小狗,一只让阴郁的母亲有了一丝活气的小狗,一只现在被捧在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抛弃的小狗,一只将同样生活在夹缝里的小狗……
他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个名字。
在三天后他告诉了封乘海和严路妍,告诉他们他已经想好了名字,叫露可。这个名字得到了他们的同意,于是小哈士奇就有了名字。
……
严路妍全权接管了露可的喂养权,她生育时得了产后抑郁症,没有亲自给封逸言喂奶,这会有了兴趣想体验下。
她也确实是喜欢狗的。
以前在严家的时候家里人不许养狗,后来结婚结的太早,她没有独居过,也就没有养过狗。
哈士奇小奶狗又这么漂亮可爱,她不喜欢都不行,整天逗着玩。
当然养狗中不有趣的部分全部交给了佣人处理,比如拉屎、尿尿、擦拭,夜间的喂养也由佣人负责,小狗像婴儿一样两到三个钟头要喂一次,严路妍是不可能半夜醒来喂的。
封乘海又忙起了项目,每天很晚回家,只是有空才过来逗逗小狗,小狗也不爱跟他玩。
他逗小狗时,严路妍就会给他脸色看,让小露可去咬封乘海,只有十几天大的小狗哪里听得懂命令,牙也没长硬,就只是啃封乘海的手指玩。
然后小露可就会被严路妍嫌弃,被她骂没用,小狗不知道自己在被骂,只知道一头撞到她脚边,软乎乎的,让人什么气都没有了。
严路妍给露可添置了很多东西,各种小狗玩具,各种漂亮的手作小衣服,夹在稀疏毛发上的漂亮小夹子,洗澡香波,护毛用品。
她甚至重新装修了一间专门给露可洗澡的房间,有小浴缸,有烘干箱。
照顾小奶狗的这几天给严路妍带来了很多不一样的体验,这让严路妍长久以来压抑的心转变些许,极偶尔的,也会给封乘海和封逸言这父子俩一个笑脸了。
在露可十六天大时能睁眼也能到处跑了。
软软的四条腿倒腾着,在偌大的封宅里四处乱溜达,她还不太会爬楼梯,下楼梯会摔倒来,毛茸茸软乎乎的身体就那么滚下来被接住,很多人喜欢这么玩。
小露可获得了封宅所有人的喜爱。
在所有的哈士奇幼崽中她也是最漂亮的一只,眼睛圆溜溜的,极地冰川似得颜色,额头三簇白色火花纹,看起来一副很认真又像在逗你玩的样子,极富喜感。
她被照顾得很好,毛发里白色的部分像蓬松的雪一样白,脚垫粉粉的,因为哈士奇血统近狼,又有点幼狼的模样。
她就认准了严路妍,每天跟在她脚脖子旁边走。
其余佣人逗她的话她也会跟对方玩一会,但如果严路妍走远了她就会很着急地追上去,追得累了会吐粉红色舌头,追不上还会汪汪大叫,像在骂人。
有时候严路妍为了逗她会故意走快些。
放学回家的小封逸言眼睁睁看着这只小狗路过了他,倒腾小短腿紧紧跟在严路妍身后,边追边骂。
——明明说是他的小狗,却把他当作了其他人。
他想。
严路妍抱起了露可,见小封逸言盯着她怀里的小狗,大发慈悲地说:“你TestDaF 过4级就给你抱着玩一会。”
小封逸言这次看都没看这只小狗,淡淡拒绝了:“不用了,我不想抱她。”
风栖园。
安静黑暗的主卧大床上,封逸言睁开眼睛醒了,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发现现在是凌晨两点十五分。
人在刚醒的那几秒里,睡梦里梦到的一切是很清晰的。
封逸言枕着枕头回想刚才的梦,心中生起了淡淡的遗憾,遗憾没有抱。
旁边露可面朝他侧睡着,发丝散在颊侧,呼吸均匀,还在深睡,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打在他脖颈处。
他看着她,想着小狗露可,心中生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们一人一狗之间实在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名字,比如赖皮的性子,比如冰川似得眼睛,还有狗犟狗犟的脾气。
这不是人为的设计,是纯粹的命运巧合。
他的生命里总是离不开一个叫露可的生命……
既然醒了他就决定去厕所解个手。
不想开灯吵醒露可,他用遥控拉开落地窗的窗帘,打算借住月光和庭院的灯光来照明,拉开窗帘后才发现窗外飘小雪了,细细的阵阵飘下,打在玻璃窗上时发出极轻微的簌簌声。
他掀开被子起身。
刚穿好拖鞋走了两步,他发现床上的露可醒了,头发凌乱睡眼朦胧地跟着起床。
“怎么了?”封逸言轻声问。
露可揉了揉眼睛咕哝着说:“我陪你一起去厕所。”
封逸言心里被她这句话戳了一下,又好笑又感动,他又不是怕黑的小孩子,上厕所难道还要特地起来陪他吗。
忽然他又想起小狗露可,在他接过来养的那段时间里,她也是上厕所必定陪着他的,哪怕睡着了都会一个骨碌爬起来跟在脚边。
他沉默了一下,心情很复杂,微微发酸。
这算什么,小狗版的会有天使替我爱你吗?
“不用,你继续睡吧。”封逸言说。
但这么一会露可已经一扫刚才的困倦,看不出丝毫睡意了,很精神的对他说:“你上完我上,走吧,一起去!”
于是两人结伴去厕所。
回来后继续拉上被子睡觉。
这种粘人程度对别人来说可能是甜蜜的负担,但对封逸言来说却只剩双倍甜蜜,这极大程度治愈了他的焦虑分离和抑郁,让他有种身体在被幸福逐渐治愈的体感,非常温暖。
他微揽着露可,不让胳膊的重量压在她身上,脸颊抵在她的发顶处,又沉沉睡去。
也继续做起了梦。
在八岁的时候,封逸言就开始收集严路妍和封乘海的情路历史了。
他会把收集到的关于他们的绯闻报纸和杂志全部剪下来收藏起来,也会雇人跟已经辞职了的保姆打听旧闻。
没错,这场调查从很早很早就已经开始。
一般像他这样的八岁小孩是不会去思考这些的,可封逸言不一样,他想搞清楚家里奇怪的氛围,自有这个念头后他就隐蔽地收集资料,并且没被任何人发现。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调查清楚所有,却已经大致了解封乘海和严路妍的主要心结,但他并不打算做那个中间人去替他们解开。
他不在乎他们的感情是否继续恶劣下去。
他能接受任何事情。
不管是父母离婚,还是父亲另外有了私生子,又或者母亲再婚生下别的小孩,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他无所谓丧失封家继承人的身份,也不需要很多钱,家族基金里的钱已经足够他生活,更不需要他们突如其来的爱。
所以无论是维持现状还是四分五裂都行。
当然他依然会被自己的父母挑动情绪,无论是被忽视,被冷漠,还是被怨恨,他的心情都会有所波动。
他明白这是血缘关系带来的,难以随着意愿改变,但也明白随着次数增多这种影响会逐渐减少,直至消失,变成彻底的平静,到那时他将真正在心理上成为孤零零的一个人。
孩子是父母天然的粘合剂,但他不愿意当这个承受最多的粘合剂,他们家将会是三条渐渐离散的线——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这个意外指的是一只精力旺盛的哈士奇。
第144章
露小狗半个月大的时候, 全世界陆续出现了疫情,港岛也不例外, 到处人心惶惶。
这段时期非常特殊,圈子里有些人趁着这股恶浪开拓新生意,有些趁此机会裁掉冗余低效益的部门,使得大批员工下岗。
封家没有这么做,封乘海没有辞退任何一名员工,也没有趁此机会发财,他免费分发药物与食品给员工,给无法负担房租的员工补贴,做了所有他所能做的安顿工作,之后就打算带着全家去私人度假小岛避一段时间。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 小岛没去成, 他们还是留在了封家。
封乘海给大部分的佣人放了假, 只留了两名佣人用来维持日常。
然而没过两天, 其中一名佣人出现了咳嗽的症状,封乘海只好让那名佣人也回家休息了, 最后封宅只留下了珍姨一人。
这已经是最低最低限度的保障维持了,再怎么样也不能再减少了。
但是有一天深夜严路妍起夜路过阳台的时候, 偶然听到了珍姨在偷偷给家人打电话,对方一边打电话一边抹眼泪。
严路妍以为是珍姨太过辛苦, 想着给珍姨买套房安抚一下, 后来站着听了一会后才发现, 珍姨并不是因为辛苦而哭,而是太担心家里人了。
疫情下人人自危,她实在担心自己的儿子,也担心才两岁大的孙女, 还有已经年迈的父母。
在这种大难临头一般的氛围里她很想回家和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在封家她总是放心不下家里头的情况。
严路妍默然站了片刻,第二天让珍姨也放假回家休息了,最后偌大的封宅空空荡荡只剩下三人和一只小狗崽,竟是落难似得清冷。
封家第一次出现没有佣人的情况。
不论是封乘海还是严路妍,从小到大都是被佣人照顾惯的,说一句仆从环绕不为过,生活技能基本九级残废,他们的孩子封逸言自然也同样。
就连露可这只小狗也一直有佣人照顾。
所以离开佣人的照顾后他们就得面临种种生活问题,首先面临的就是吃饭问题,这屋里就没一个会做饭的,虽然冰箱里装满了厨师提前做好的食物,只需要加热一下就可以,但问题是他们连加热都不会。
其实这也正常,以前他们要加热什么东西只需吩咐一句就可以了,自有佣人厨师去做,他们又怎么会亲自去接触燃灶、微波炉、烤箱之类的东西呢。
最后封乘海和严路妍只能一起蹲在烤箱面前研究这东西该怎么用,两人都蹙着眉头,一脸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