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栖春山
“皇上圣明!”
皇帝站起身,看着台阶下跪着的?众人?:“朕答应你们,只要有人?能办好江苏的?差事?,别说升官发财,就是入内阁,提拔为内阁首辅,朕也觉得他当?的?。”
皇帝甩袖离开,殿内众人?缓缓站起身。
陈方进对姚炳道:“首辅大人?,您在皇上心里?一直是独一份,后面的?人?再如何,定?然也挤不掉您的?位置。”
姚炳背着手走了两步,回头看陈方进:“陈大人?,皇上乃是君,你这?般说,是说皇上言而无信?”
“大人?说笑了,本官可没说这?话?。”
姚炳轻笑一声:“陈大人?,将才本官说的?人?证物证俱在,你猜是哪些人?证?哪些物证?”
呵,有空在这?儿挑拨离间,不如想想怎么把陈家从?淮安事?情里?摘出来吧。
朝会散了,钟应芳去了刑部,钟家人?不敢去刑部探望,只有左士诚这?个入门墙时间最短的?学生,傍晚下值后,买了肉食和后棉衣送去刑部。
左士诚听到朝会上的?传言,以为他先生这?次只怕难以保命,去刑部探望之前原本没抱希望能见到先生。
但是,他见到了。
钟应芳也没想到,他被收押刑部的?消息传出去,头一个来见他的?竟然是左士诚。
钟应芳盘腿坐在天牢里?,温和道:“立心呀,我这?个当?先生没教你什么,以后却要带累你的?名声,是我之过。”
“先生别这?么说,若没有您的?看重,如今我还不知道在哪里?煎熬。”
左士诚语气?淡淡,心里?难过如刀绞:“再者说,先生被人?攻讦、算计,左不过是因为那?些小人?只顾私利,不愿见到天下海晏河清那?一日。”
“立心,你可知我也有私心。”
左士诚立刻道:“人?无癖好不可交,人?无所求不值得信任。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先生,追求名利并不耽误为天下百姓鞠躬尽瘁。”
“你是个好孩子,聪慧,通透,我活到这?把年纪竟不如你看得通透。我这?个当?先生的?,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了,你走吧。”
钟应芳笑着闭上眼。
钟应芳跟左士诚对话?时,墙背后站着一群人?。
等左士诚走后,他们也走了。
姚炳进宫去见皇帝,皇帝嘴角微翘:“钟应芳求名却不肯叫人?知道,明明只是俗人?,他却当?自己是名士,虚伪。”
皇帝半躺在椅子上,望着屋顶缓缓道:“都察院里?这?种人?不少?呀!”
“姚炳。”
“臣在。”
“你说,钟应芳不行?,下一个换谁去?”
皇帝脑中闪过田国柱的?名字,该找个机会叫他回来了。
第83章 小翰林齐心排挤老匹夫……
皇帝想把田国柱叫回来,姚炳却觉得不妥,江苏之事不比山东,田国柱就算有他这个当首辅的老?师挡着?,他去江苏的下场,估计比钟应芳也好不到哪儿去。
“姚炳,咱们?情同兄弟,难道你怕朕会?不护着?你的弟子?”皇帝脸上带笑,语气却格外阴沉。
姚炳也不怕,他道:“皇上,你方?唱罢我登场,既然他们?蠢蠢欲动?,那就问他们?想如何吧,咱们?先静观其变。”
姚炳抬头瞬间,眼里闪过一丝微芒:“左右,兵权在您手里,他们?再闹腾,也不敢摆到明面上来。”
这话说到皇帝心坎里了,皇帝笑着?点头:“也罢,那就先看看吧。”
北方?、西?南各省土地收回来时他们?默不作声,轮到山东时他们?就忍不了了,如今到江苏,触及到南方?权贵大族的大本营,他们?立刻就跳脚了。
棋差一招,叫他们?把钟应芳弄下来,朕倒要瞧瞧,他们?想怎么?办。
贺文嘉跟师父说了会?儿话,用了早食回卧房倒头就睡,等他中午睡醒才知道,朝廷变天了。
渔娘亲自拧了张热帕子给他擦脸,一边说道:“真是没想到,皇上竟然直接就认了,先是看满朝官员吵闹作戏,然后毫不犹豫就把钟应芳送去刑部。”
“哪里传来的消息?”
“大舅舅使人来说的。”
贺文嘉擦完脸,也精神?了,起身穿衣:“那些都是狠人,知道怎么?拿捏人,钟应芳的背都被打断了,无法再挺胸抬头做人,又?怎么?能继续江苏的差事。”
说起来,钟应芳若是真是个没脸没皮的人,泼他身上的脏水他完全可以不认,皇上必定会?给他遮掩。
渔娘却说:“人至贱则无敌,钟应芳若是真像你说的那般没脸没皮,皇上拿捏不了钟应芳,估计最开始也不会?考虑起用他。”
换好衣裳,喝了杯热茶,贺文嘉从喉咙暖到胃:“师父可在家?”
“不在,上午就出门去了。”
一猜就知道师父肯定去范家了,贺文嘉也不再问,拉着?自家夫人的小手笑问:“咱们?中午吃点什么?好吃的?”
刚才还说正?事儿了,掉头就说吃什么?,渔娘笑着?推了他一下:“二舅舅派人给咱们?送了两筐海货,什么?海鱼、螃蟹、海虾都不老?少,今天中午就吃这个。”
“那好呀,还是二舅舅惦记咱们?。”
“你可得了吧,大舅舅家送菜蔬的时候你也是这般说的。”渔娘嫌弃他有奶就是娘的嘴脸。
贺文嘉哈哈大笑,仔细想想,还真是。
“今日朝廷刚出了大事,咱们?不好去范家,上午范先生出门去范家时,我吩咐人捡了一筐海货给范家送去。”
“你考虑得对。”
午食还没做好,等着?用饭呢,贺文嘉懒骨头病犯了,一下倒在矮榻上,还把渔娘拉着?跟他一块儿躺下。
渔娘侧躺在他怀里,看他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发呆。
“怎么?了?”
“也没怎么?,就是头回见?到这般刀刀见?血的朝堂斗争心里有些复杂。”
没有永远的胜利者,就算是皇上也会?被人拦住手脚。没有永远的朋友,说不准回头就捅你一刀,要你的命。
“渔娘,咱们?好久没回家了吧。”
渔娘心疼地摸摸他的脸颊:“是有好长时间没家去了,爹娘师父师娘他们?,肯定想我们?了。”
“哎,我也想他们?了。”
贺文嘉十?分想念家里人,又?怕他们?来京城后被他连累。
好在,他还有渔娘。
小夫妻俩紧紧抱在一起。
阿青站在门外禀道:“主子,摆饭了,今儿做了清蒸大虾,螃蟹面、红烧海鱼,香熏鱼段。”
夫妻俩一骨碌爬起来,精神?百倍:“走,吃饭去。”
偶尔自怜不算什么?,日子么?,还是要精神?百倍地过下去,这才是大人该有的模样嘛。
一顿海鲜大餐,五菜一汤,夫妻俩吃得格外满足,过了会?儿又?困了。
困了吗,那就午睡片刻吧。
下午的阳光爬上窗棂,院子里墙根底下的积雪闪着?光,这一个午觉,真是睡得十?分饱足。
睡醒时,夫妻俩相视一笑。
庄子有句话说得好: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
贺文嘉这会?儿满血复活,他觉得自己是巧者,是智者,是有为者有所求。
抱着?媳妇儿狠亲了一口?:“你一会?儿要做什么??”
“去书房看书,再想想我今年要写的话本。”
“好,那我陪你,我也要继续编我的《数术全书》,最近因为宫里的事情忙,耽搁得太多了。”
贺文嘉自己有数术天赋,再加上有师父帮忙,不用像别?的人修书,一修就是三五七年,或是几十?年,他感?觉若是顺利的话,最多明年他就能修好这本书。
修一本好书出来,于国于民都有大功劳。赶在三年后新科状元进士进翰林院之前把差事办完,功劳在身,他好给自己谋个好去处。
范江桥家来,过来书房,看他们小夫妻俩一人占据一张书案,都在聚精会?神?地看书,他不禁微微一笑,都是好孩子。
“师父。”
“师父,您来了!”
贺文嘉和渔娘看到范江桥进来,都站起身请他到火盆跟前坐。
渔娘亲自倒茶。
贺文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关心道:“这会?儿衙门才下值不久吧,您这会?儿就回来了?”
“嗯,钟应芳进了刑部,和他有关的事,大体了了,我跟范江阔说了两句就回来了。”
“那就好。”
范江桥叹气:“皇上虽严厉不好亲近,却不是刻薄寡恩的人,钟大人自身没多大错,范江阔猜测,钟大人提前致仕是肯定的,性命之忧应该不会?。”
“背后的那些人不会?乘胜追击?”
范江桥想过,他觉得不会?。
他们?和皇帝对着?干,皇帝没有要鱼死网破的意思他们?就烧高香了,哪里有人真不怕死,愿意拿命去跟皇上置气。
再说了,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啊!
朝廷上看似陈方?进一系的人赢了,等事情了了,背锅的那些人都讨不了好。
连续好几日的闹剧因为钟应芳下狱短暂地安静下来,贺文嘉隔天再去保和殿当差时,内阁阁老?们?还是跟前几日钟应芳没回来之前一样,当没这儿事,规规矩矩地办差。
贺文嘉自然也跟着?学,身上担着?大责的阁老?们?都稳得住,没道理?他这个事不关己的小翰林上蹿下跳。
左士诚有些撑不住,熬夜熬黑的眼眶,瘦削的脸颊,随便一个人一看他就知道他过得不好。
翰林院里有个特别?势利的老?翰林姓江,下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把手里一叠文稿丢左士诚桌上,叫他抓紧今日下值之前抄录一份,他要交给学士大人。
贺文嘉冷笑一声,瞄了一眼文稿,毫不犹豫地把文稿丢江翰林脸上。
“贺大人,我哪里得罪你了!”
贺文嘉双手抱胸,扬着?头,居高临下道:“在其位谋其事,江翰林既连自己的差事都办不好,怎么?不告老?还乡?你好歹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你尸位素餐,可对得起百姓的血汗钱?”
江翰林怒道:“贺大人说话过分了,本官哪里尸位素餐了?跟百姓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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