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荷风送
屋外,天空一片漆黑。门只打开那一瞬,风呼呼而入。
姜氏吓得不轻,立刻拉儿子回来,并说:“原就入冬了,天儿冷。何况这会儿,天还黑了。你这好好的,突然开门做甚?快回来。”
于是,姜氏将儿子给拉了回来。
可冯裕贤却同中了邪祟似的,懵圈得再不能开口说出一句话来。
而这时,西屋内又传来一道女声,问:“娘,怎么了?”
见家中还有别人,冯裕贤本就惊讶。何况,这声音细听,竟是莲妹的。
冯裕贤再顾不得许多,直往西屋闯进去。姜氏见状想拦,可等她反应过来,已然来不及拦。
然后紧接着,就听到了一声尖叫:“啊!”
冯心莲也不小了,这会儿是只穿着贴身里衣睡的。原已经睡下,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这才卧坐起来的。
就这样,哥哥突然闯将进来。闯进来就算了,而且是直觉闯到了她床边来坐着。行为举止间,竟十分怪异。
姜氏跟进来后,见儿子如此,她也是吓得面色铁青。
“大郎,你做什么?”姜氏惊慌失措,“你为何握着你妹妹手。”
冯裕贤紧盯着眼前女子瞧,看着也就刚过及笄之龄。根本不必猜,她眉宇间,一看就知道是莲娘。
“莲娘?”冯裕贤小心翼翼问。
冯心莲本能尖叫完后,见哥哥行为怪异,应一声后看向紧随其后进门来的母亲,一脸不解问:“是我啊哥哥,怎么了?”
“你、你怎么会……我们怎么会。娘她……”他实在有太多的不解。
过了那阵子的激动和惊讶后,冷静下来,冯裕贤这才细细盘问出一切他想知道的。
他如今仍叫冯裕贤,母亲也仍是姜氏,他们一家仍是从杭州府富阳县溪水村进的京城。但却不是因他考中举人来京里赶考、举家跟着来享福的,而是,在富阳的日子过不下去,便托着同乡的福,跟着来了京城谋生。
可谁想到,那杭州府富阳县溪水村吴家的郎君,不但春闱上高中探花郎,还在不久之后,为高门大户安国公府所认。如今,吴家一家,皆被吴家认了回去,那吴大郎吴容秉,身份地位更是随之水涨船高,如今在朝堂上步步高升,很是体面。
有关认亲这
一段,他是熟知的。那吴大郎母亲,因幼年被人所拐,这才误入到溪水村,嫁给了村里的耕读人家吴家。
如今,那吴氏被认回去,吴家父子自然也跟着享福。
而所谓的,那吴氏早年病逝,之后吴兆省迎娶自己母亲姜氏为续弦,之后二人共同孕育出莲娘和三郎清泰……都是不存在的事。
在这个世界,他们母子兄妹跟同那吴家没有更多的交集。不过是一道入京的途中遇上的,吴家念着是同乡之情,故对他们颇多照拂。
连如今暂居的这小小的院落,都是吴家帮忙给找的。
否则,就他们这眼下的处境,怕是连所居之处都没有。
拿什么同人家斗?
可笑的是,如今这境遇,是占了吴探花同乡的便宜,才算好过一些的。别说是同他们斗了,就是去给人家提鞋,都不配有身份。
原以为,那境遇已然是最差的了。却没想到,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冯裕贤忽而狂笑不止,不管不顾着,只往外面院中跑去,仰天大叫。
但他这样做,得到的,却是左右邻居的破口大骂。
“谁在嚎丧?大半夜不睡觉,这是想死?”
“这都快亥时了,这功夫上乱吼乱叫的,可算是扰民。若再叫唤,去京兆府告他去。”
“是最近才搬来的那家母子的院子传来的吧?那可不敢惹,人家同吴大人家可是老乡,我亲眼瞧见那般贵人亲往这胡同来的。他们背后靠的,可是安国公府。”
“别说是安国公府穷亲戚,就是亲王府穷亲戚,那也不能大半夜扰民不让睡觉啊。再说,若真是够得上关系的亲戚,会安排住咱们这儿?怕早上豪华大宅子送过去了。既能安排住这儿,说明关系不过尔尔,怕什么?”
“睡吧睡吧,人家不叫了,就算了。”
这些声音都是冲冯裕贤来的,谁也没藏着掖着,尽数都入了冯裕贤的耳朵。
如此不堪入耳的话,再一次告诉他,他根本算不得什么。
外面院子里站的时间久了,也感觉到了冷。所以,冯裕贤也不再执着,只任由母亲妹妹合力将他拉回屋子中去。
姜氏则吓得赶紧伸手抹眼泪:“大郎,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唬娘啊。”
一旁,冯心莲也说:“是啊哥哥,你别吓我们。”
冯裕贤抬眸,安静着看看这个后,又看看那个,然后倏尔起身,往自己屋里去。
他身后,姜氏母女同样深蹙着眉心,一脸的担忧和不解。
他爹前些年走了,他们孤儿寡母的,在老家那儿受欺负。所以,在为他爹守足了孝后,便一道往外头走,去寻机会去。
先是住富阳县的,是后来,儿子不甘心一辈子就只窝在富阳县那小地方。这才举家往京里来的。
从富阳到燕京,路途遥远不说,路上的一应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他们母子兄妹三个就这样走走停停,走了差不多有两年之久,才总算是到了这京中来。
可这京城里,机会多,但也难啊。
来了这大半年,不见赚到什么钱,反倒是把本就微薄的存银也花光了。
儿子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祟,突然的就念叨着说要读书考功名,说只有考中了功名,才能算是真正翻身。
或许,是瞧见了那吴家郎君考得了探花郎,魔怔了吧。 。
冯裕贤以为自己睡上一觉,醒来后就一切回到过去。却没想到,第二天醒来,仍是在这里。
天亮了些,再瞧母亲和妹妹,便觉她们眉眼间虽有昔日的熟悉,但细瞧,却是比昔日的母亲和妹妹差远了。
容貌姿色,仪态肌肤,哪儿哪儿都比不上。
念及此,冯裕贤赶紧找了枚铜镜来瞧,便见镜中的自己,形象竟也是差了曾经太多。
曾经他的长相,不说貌比潘安,但却称得上“俊逸”这两个字的。否则,那柳家小娘子,也不会在见了自己一面后,非要嫁给自己不可。
而那叶氏……
想到叶氏,冯裕贤忽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来。
就算眼下困顿,可他还可以去金安寺寻那慧明大师啊。
他曾经所拥有的一切,皆是那慧明给自己的。
想到这儿,冯裕贤便再也等不及,立刻就往门外跑去。
可这里是京城,别说去到金安寺了,就是从这儿走到城门口,也得花费不少时间。
家里又没有车。
意识到了有困难,冯裕贤立刻又折身回来。
“给我点银子。”他问母亲要钱。
姜氏立刻问:“你要银子做什么?”
冯裕贤却等不及了般,不耐烦说:“别问了,先给我,回头再同你说。”
姜氏哪怕极不情愿,也仍是从袖中掏了几个铜板来。
冯裕贤一把将铜板夺过后,嚷嚷道:“这哪里够?还有吗?”说着,竟自己动手,要从母亲身上再搜刮银子。
姜氏气道:“没了!就这么点了!这些给你,我们三个今天一天都别吃饭了!”
此刻,冯裕贤却目光落在了母亲发髻上插着的一根素银簪子上。
“这个拿来。”也不问母亲,直觉就伸手去夺了来。
姜氏气得突然大哭起来。
冯心莲见状,也破口大骂起自己哥哥来。
冯裕贤却不管不顾,只带着铜板和素银簪子往外跑去。
他要拿银子去赁车,然后去城外金安寺找慧明大师。
可他人才出巷子口,还未来得及到车马行,一代发修行之人便看着他匆匆而去的方向摇头,并沉沉叹了口气。
“果然,人心之恶、人性之贪,是刻在了骨子里的,怎样都改变不了。”
说着,便也寻着冯裕贤方向去。
冯裕贤还未走到车马行,就见面前站了个熟悉的人。
这一切,仿佛是置身梦中般,令他不敢相信。
“大师?”他笑起来,“果然是你。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第15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慧娘回来了~
冯裕贤:“我正要去找你呢。”
那慧明大师脸上不见丝毫喜悦之色,那双眼眸深邃睿智,就那样定定望着面前之人。
本是喜形于色的冯裕贤,被这般盯着后,脸上笑意渐渐敛尽。他的眉心慢慢蹙起,脸上表情变得疑惑起来。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题,整个人开始惊慌,连声音都是发抖的。
“大师,您不会不帮我吧?”他问。
慧明“阿弥陀佛”了一声,声色淡然说:“做了一场梦,如今梦醒,你也该好好过眼下日子了。”
“不。”冯裕贤惊恐,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一直摇头,“不行,我不能过这样的日子。”若那真只是一场梦的话,哪怕是那梦里最后一无所有的处境,也比眼前这日子要好得多。
至少,在那梦中,他是已经高中了进士的。就算往后不再在朝为官,靠着这个进士的身份,他回杭州城也可去书院任教,做个教书先生,日子也可过得体面。
可现在,这里他什么都没有。还只是个童生,靠着吴家的救济尚且才能在这燕京城勉强存活下去。
“我愿意再回到梦中去。”冯裕贤几乎是丝毫都没有犹豫,立刻就妥协了。哪怕自己往后的日子不能如书中所写那般恣意快畅,可做个进士,总比童生强。
慧明则说:“可那梦里,你没了母亲,你亲妹妹也去给一个年迈的老者做了妾,往后一生都将蹉跎在那惠王府中。眼下,日子虽贫困了些,可亲人都在身旁。你只要耐得住寂寞,狠狠吃上些苦,又有吴家这个同乡为倚仗……往后日子也会一点点好起来的。”
冯裕贤本就是性情淡漠之人,若真在意母亲,就不会为前程而逼母亲自缢。若真在意妹妹,也不会为前程哄她去做老王爷的妾。
他满心满眼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所以,慧明说的这些,他根本不在意。
他只说:“让我回去梦里,虽然梦里的‘她们’不在了,可这里的母亲和妹妹不也一样在好好生活?我的去留于她们来说影响不到什么。但对我来说,却完全不一样。”
慧明又“阿弥陀佛”一声,继续说:“你若选择回到梦中去,现在所在的世界,就随之一起荡然无存了。既然世界都已不存在,你的母亲和妹妹又怎会还存在呢?所以,哪怕是这样,你还是选择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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