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锈唐刀
第90章 官印“我要你在这牢里畏罪自杀。”……
沈长宁跟着陆景行穿过大理寺长长的回廊,幕离垂下的轻纱遮住了她的面容以及身边人的视线,她就这样跟着陆景行往前走,直到被白纱遮挡住的视线蓦地一暗,周围的环境也变得越来越阴冷时,男人突然停下脚步。
沈长宁意识到,他们到了。
“暗牢太阴冷,血腥气太重,人我已经提出来了,你有什么想问的的尽管问就好了。”
陆景行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捏了捏,声音跟着变得轻柔下来。
沈长宁点点头,没多犹豫就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去,扑面而来的便是浓到呛鼻的血腥味,其中还混合着另一股阴暗的灰尘味以及霉味结合的诡异味道,即便是早有准备,乍一嗅到,沈长宁也还是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取下头上的慕离,于是那被轻纱遮住的景象便清清楚楚地落入眼中。
迎面排开的一排刑架上绑着好几个人,都衣衫褴褛,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血迹斑斑。
逼真骇人,比那些影视剧里化妆出来的伤口要吓人得多。
沈长宁倒是不害怕,只是她的皮囊之下毕竟是个生活在和平后异世的灵魂,见状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站在陆景行身边,目光顺着刑架上缚着的那些人的面孔一一看去,而很快她便发现最中间垂着头的那个,便是当日招待了她和如意的人,想必也是后来和那个王府管家商量的所谓管家。
“陈升。”
随着陆景行摆了摆手,一旁的陈升立刻会意,他走上前,抬手用剑柄在那人胸膛上敲了一下。玄铁铸就的剑柄砸在胸骨上发出一声闷响,下一秒,那人猛地抬头,嘶哑的惨叫声随这声音一同响起。
沈长宁冷眼看着他此刻痛苦的模样,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昨夜冲天火光中,姑娘们眼含热泪,看向她的目光。
“刘掌柜。”
胸口的钝痛,其余各处的闷痛,刘茂在昏昏沉沉中突然听见一个轻柔女声叫自己的名字,恍惚间竟还以为自己快被折磨得死掉了,此刻正在叫他的是什么引人过黄泉的女神仙,不然为什么在这大理寺的暗牢中竟然会有女人的声音。
这么想着,过了片刻后,刘茂终于勉力抬起头,目光探向前面,先是看见一双掩在素色长裙下的精致绣鞋,再往上,是一条花纹织样都熟悉无比,即便他现在头晕目眩也能认出来的裙子。
那是他铺子里拾掇出最好的一批月白浮光锦,然后请合作的技艺最精湛的绣娘做出来的唯一一条白牡丹素色罗裙,而它的买主不是别人,正是几乎垄断了整个大燕的丝织业沈氏织行的主人,沈家家主沈茂山。
而几乎认识沈茂山的人都知道他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而比起这些人,刘茂等这种在沈家干活且主管铺子的人却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多一点。
比如沈茂山虽然有两个女儿,可只有大女儿沈长宁是亲生,又比如沈茂山其实早就已经想好了未来自己百年之后要将整个沈家交给沈长宁,也因此其实很多沈家丝织铺子的掌柜都知道自己未来的家主便是沈家的大小姐沈长宁。
突然意识到了面前站着的这条长裙的主人的身份后,刘茂觉得呼吸有一些凝滞。
他想到昨天自己被带走前那人说的那些话,心下猛跳两下,终于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缓缓往上看去。
于是少女腰间挂着的那个玉佩便倏地落入眼中。
手掌大小,成色极好的一块玉牌,凡在沈家做工的人都知道那是家主的象征,那玉牌从前挂在沈茂山腰上,现在挂在少女腰上,面前人的身份在这一刻几乎已经呼之欲出。
刘茂死死地盯着那块玉牌,心里已经彻底感到绝望起来。
他绝不会想到,那天被他几乎铁板钉钉地认定是外乡来的普通女子竟然会摇身一变突然成了沈茂山的女儿,沈家现任家主。
沈长宁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落到自己腰间挂着的那块玉牌上后突然反应过来。
她弯了弯嘴角,取下那块玉牌,目光戏谑地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人,笑道:“你好像认识我父亲这块玉牌?刘掌柜。”
听到她的话后,刘茂闭了闭眼睛,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掐灭,终于再无话可说。
陆景行的目光也跟着看向沈长宁手上拿着的那块玉牌,很快便了悟过来那块玉牌代表着什么——它代表着沈家家主的身份。从前这东西应该在沈茂山手上,如今沈茂山死了,沈长宁便成了它的主人。
“你,你昨日腰间明明没有……”
半晌后,刘茂睁开眼睛,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沈长宁,开口,嘶哑声音中满是诘问。
沈长宁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冷笑道:“昨日自然没有,我本就是为了巡察铺子,所以才特地摘下来的。”
说完沈长宁将玉牌重新挂回腰间,笑看着刘茂:“但幸好我摘下来了不是吗?否则又怎么会正好撞上刘管家亲自写就这么精彩的一出戏码呢?打着我沈家织行的幌子干买卖民女的勾当,刘茂,就算你有十个脑袋恐怕都不够掉吧?”
事已至此,刘茂自然也清楚自己已经无可逃脱。
他看着沈长宁,过了许久才终于缓缓开口,嘶哑着声音问道:“你想怎么样?”
沈长宁盯着他看了一会,再张口,却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你可知买卖民女在我朝律法中该判处何罪?”
说完不等刘茂回答,沈长宁便径直接道:“沈长宁目光如刀,直视跪地的罪犯,声音冷冽:“依《大燕律》,拐卖妇女者,杖一百,流三千里;若致人死伤,斩立决。其家产充公,妻儿连坐,流放边陲。”
一条条律令念出来,刘茂的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他刚想辩驳,可话到嘴边却蓦地顿住,而后目光在沈长宁和一旁站着的陆景行之间穿梭几个来回,有一丝不明显的阴狠从中飞快地闪过。
而后沈长宁便看着刘茂瞬间变了一副脸色,神色表情都跟着镇定下来,一副仿佛有所依仗的模样。
“昨日之事是我眼拙,没认出你,这才失了手,刘某落到如此地步无话可说。”
刘茂的声音沙哑而低沉,语气中透着些许讥讽。
“可你既然经此一遭,想必也已经清楚我背后可是有行王撑腰。你沈家再大,再如何富可敌国,终究也不过只是个商贾之家,难道还能与王爷抗衡?若我咬死不认,你难道还敢去审问行王殿下?”
他以为自己这话说出来,不说威慑,至少面前两人,或者说至少沈长宁会忌惮几分,却没想到沈长宁闻言,不仅没表露出任何害怕的神色,反而微弯起嘴角,眼底浮现出些许戏谑笑容。
就仿佛他早料到自己会这么说。
“哦?这么说的话刘掌柜是打算拒不承认了?”
刘茂目光阴森地看着她,冷笑道:“是又如何。”
“你就这么笃定行王殿下会包庇你?”
沈长宁说着,目光扫过一旁的陆景行,嘴角微微上扬。
“先不说我身边这位是如今的大理寺卿,你觉得行王会为了你一个小小的掌柜,与大理寺正面冲突吗?而且……谁说我惩治你需要靠沈家了?”
话语意味深长地拖出长音,沈长宁笑眯眯地看着刘茂,片刻后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印。
那赫然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官印,而上面写着的,是一个沈字。
陆景行看着那个东西,眼底蓦地闪过一抹笑意。
“……这是什么?官印?不可能,你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不可能,绝对不是假的。”
刘茂的脸色在看清楚沈长宁手中拿着的印章时便已经变了,惊恐和不敢置信在他脸上交替出现。
那可是一枚官印!
如果说沈长宁的背后仅仅是一个沈家,那对于行王来说或许确实不足为惧,可她若是朝廷命官,那这事情便大不相同!
他就不是拐卖良家女子,而是谋害朝廷命官!
再加上一个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大理寺卿,行王再如何权势滔天也不可能为了他而涉入这种事情中,从而引火自焚。
刘茂的表情狰狞了一瞬:那他们全家都死定了!
沈长宁将他此刻脸上的所有表情都看在眼里。
“我当然会有,因为我现在就是领了文书,官府颁发了官印,实打实的记录在册的讼师,如何不会有?”
“不可能!”
刘茂终于再无法忍耐,立时表情狰狞地大吼着打断了沈长宁。
“大燕从未有过女人做官的先例,你怎么可能能够成为讼师?你明明连讼师考试都参加不了!”
随着怒吼声发出,他脸上的神色也跟着变来变去,最终还是定格成了怀疑的神色。
而沈长宁面对他的质疑却也不气不恼,只弯了弯唇角,说道:“你大可以不信,等到你被以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处死的时候你就会相信了。”
她语气如此平静,神色间也满是笃定,刘茂被她盯着,原本的信誓旦旦逐渐随着信任的动摇而一点点流失。他又看向陆景行,企图从男人的眼中看出什么,但却仍然一无所获。
血色从他脸上一点点褪去,刚才还旺盛的气焰也在这时消退了下去,刘茂颓败着眉眼,看着面前神色平静的少女,沉默许久,终于只能吐出一句:“你到底想做什么?”
而终于在这张脸上看见自己满意的表情的沈长宁弯了弯嘴角,终于说出了那句她早已在心中准备许久的话。
“我虽可恨,但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至少保住你的家人。”
“……什么机会?”
刘茂的脸色白得吓人。
少女看着他,片刻后缓缓说道:“我要你在这牢里畏罪自杀。”
暗牢内,霎时间静到了极点。
第91章 真言我还听到过有人提到陆大人……
沈长宁与陆景行并肩走出大理寺的暗牢,明亮的景色落入眼中,血腥味与晦暗便仿佛都随着那番隐秘对话的结束而一同远去了。
陈升先一步坐到了车夫的位置,抬手掀开车帘,他冲着两人点了点头,低声道:“大人,沈姑娘,请。”
陆景行微微颔首,侧身让沈长宁先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车厢内空间宽敞,铺着柔软的锦垫,角落里的铜炉吐出一股浅淡的苦涩药香,清心凝神,驱散了暗牢中那让人头昏脑涨的血腥气。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沈长宁靠在车厢一侧,目光透过微微晃动的车帘,望向外面昏暗的街道。她的神情平静,但眼底却隐隐透着一丝凝重。
陆景行坐在她对面,目光落在她身上,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长宁收回视线,看向陆景行,轻声道:“我在想,那些女子……她们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对于此刻的她们来说是不是赶紧平平安安地回到家里,彻底忘却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从此过上平稳的一生才是最重要的。”
少女的神色中难得的显出些许的迷茫以及犹豫。她看着陆景行,片刻后踌躇道:“我……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或许并不一定是她们想要的。”
沈长宁没有明说,但陆景行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就好比他们虽然并没有商量,但却都不约而同地清楚此行将要去往的目的地。
陆景行闻言沉默片刻,而后才缓缓说道:“阿离,她们需要的不仅是安全,还有信任和希望。我知道你为何犹豫,因为这世道对于女子太过苛刻,就好比我母亲,明明是她遭人侵害,可最终来害人的那个还高官厚禄地活着,而她却早已经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许多年前痛心送走她的儿子的那天。”
陆景行的神色冰冷,沈长宁怔怔地看着他这幅模样,心里不由得生出许多的难过以及伤心。
她起身坐到陆景行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掌。
陆景行回握住,而后转头看着她:“可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应该如此。先不说她们如果被发现还活着,行王是否会杀人灭口,就说世人指摘如此,若她们连自己受了什么冤屈都没办法说出来,这辈子剩下的日子里又是否会真的快乐呢?”
沈长宁在乎那些女子,她害怕让那些女子作为证人,在公堂上自揭伤疤的行为会伤害她们,但陆景行的话却也让她不由得从另外的角度去思考。
万一她们本来就想要报仇呢?
那让她们沉默又是否也是一种伤害?
“你说得对,我至少得把选择权交到她们自己手里。”
沈长宁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或许有的人会选择沉默,但我相信一定也有人不畏惧发声。那对于那些人来说,这辈子,或许除了我们,就再不会有人说要给她们一个公道,让她们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愿意为她们挺身而出了。”
她们的声音,必须被世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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