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绮里眠
返回客栈后，她没有急着退房离开，而是微一沉吟，复下楼向昨日别氏夫妻那间商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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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天宝镇的界碑下掠起一道虹光。
飞梭之上，温雪意身罩黑袍，面容隐没在兜帽之间，使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昨日/她与别氏夫妇私下达成交易，也得知那炼器师竞拍那组玉/肌丹，果然是为了妻子。
凡人服用修士的丹药，往往会因为无法承载药性而导致爆体而亡，虽然玉/肌丹药性温和许多，却也不宜如此莽撞。
那名少妇却告诉她，自己可以服食丹药。
旁人的隐秘，温雪意无意窥探，只应许别氏夫妻，会想办法弄来一组炼气、筑基修为的玉/肌丹，单独交易给对方。
见过那病弱男子更多的作品之后，她已经基本确认，此人就是当年名噪一时的百锻堂天才弟子别山川。
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会流落至此，但能够结交一位手法高超的炼器师，总是许多修士求之不得之事。
温雪意一面想着这一趟行程中的收获，面色却沉凝如水，手中各捏着一枚灵石，一面大肆吸纳其中的灵气，一面全力催动飞梭，以最快的速度向上清山方向而来。
前方朗朗晴空之中，忽然传来一阵嗡鸣，虚空中波动一起，成百上千只黑色甲虫陡然现身，向她扑咬而来。
温雪意眸光一冷，神色却未变，身前缥色光晕闪烁，瞬间凝结成一面气盾，将虫群吞纳其间，攻势顿时为之一阻。
她毫不停留，当下一顿足，脚下遁光一瞬，倏忽如电蛇般转过一个直角，向高空直冲而去。
“呵，想走？”
身前忽然响起一句戏谑语声，高大男子足踏乌云，肩上伏着一只狼首，手中把/玩着两只精巧的颅骨球，笑吟吟地出现在遁光的前路之上。
“阁下如此鬼鬼祟祟尾随一路，究竟有何图谋？”
温雪意向后疾退，口中冷然发问，眼中不自觉闪过一丝慌乱之意，法诀连连掐动，在身周布下了一道又一道灵气盾。
裘易见她如此，仰天“哈哈”一笑，道：“小姐好妙的隐匿功夫，装神弄鬼，我还当你果真是个筑基同道！”
他嘴角挑起，邪邪笑道：“不知小姐在别山川手中得到了什么东西？此人可是百锻堂悬赏缉拿的要犯，我奉劝你年纪轻轻，可不要一时糊涂，还是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吧！”
他口中说着话，已大袖一拂，再催法诀，喝道：“去！”
袖中掠出一道赤红光芒，穿透气盾打在虫群之上。
方才还被困住的群虫忽然再度涌动起来，啮咬、吞吃灵气盾的速度加快了数倍，很快就将原本就不厚的气盾咬透，摇头摆尾，重新向着温雪意的方向围拢而至。
裘易眼底闪过一丝残忍和兴奋之意，转动颅骨球的速度变快，一面抚了抚肩上的狼头，笑道：“不要急，很快就到你了。”
温雪意微微垂睫，那一点慌乱却已消失无踪，手腕一翻，手中亦赫然出现一只小巧法螺，被她放在唇畔，运起灵力吹动。
虚空之中，仿佛响起无数仙音鬼乐，筝音缥缈，琵琶如泣，直直扎入人耳膜之中，使人心中陡升无数纷乱烦闷狂躁之情。
冲到面前的虫群似乎受到这音律影响更深，不但停下了去势，连连搓动节肢，更有甚者，已然狂乱摆头，噬咬起身边的同伴来。
裘易暴喝一声，脸色微微涨红，吐出一口吐息。
那音浪顿时一遏，随即向温雪意的方向倒卷而回。
那只品质仅仅为法兵的筝琶法螺应声而碎，温雪意面色一白，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猩色，显是吃了个亏。
然而此刻虫群已然七零八落，少部分能够不受影响，仍旧冲向温雪意的，失去了成千上万的规模优势，被她指尖连连弹出气劲，一一地碾碎了。
裘易面色难看，冷哼道：“不识抬举，吞天，给我去！”
他肩头一晃，狼首一双骷髅目中顿时喷出滚滚黑气，翻涌之间，凝结成一头巨大的虚影之狼，张开巨口仰天长嗥，向温雪意扑杀而来。
凶兽未至，其口中森森腥臭之气已入鼻端。
温雪意抬手拭去嘴角半点血迹，眸光清冷，身畔数面灵气盾忽而脱离了护持的轨迹，滴溜溜地旋转起来，从六边形转而结为六芒星形状。
光华不断汇集、压缩，在最中央的一点变得极为炽目之后，顿时爆发出一阵极为恐怖而不稳定的波动。
一息之间，便彻底爆裂开来。
这威能即使是裘易，也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那头巨狼身影未曾凝实，恰好一头扎进爆炸中央，被激涌的灵气浪潮裹挟，便撕扯成了无数碎片。
裘易肩头疾晃，将残影尽数吸纳回去，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痛惜，凶光随之大炽。
“凝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爆几次！”
他一拍腰间，一卷卷轴滴溜溜地飞上半空，徐徐地展开，露出其中鸟雀啁啾、虫豸嘶鸣的一角，正是那卷他在拍卖会上刚刚得到的法宝“百灵图”。
法宝一出，空气中的灵气都登时为之一黏。
温雪意心中亦微沉，毫不迟疑地掐诀，背上陡然出现一对小巧骨翼，一拍一合，整个人便化为一道白光，出现在数丈之外的地方。
裘易眉头一拧，低声道：“裂空翼？”
“哼！”
他冷笑一声，道：“我倒要看看你能逃到几时？”
白光在前方连连闪烁，黑气咬在其后毫不留情，追赶着很快就离开了这片丘陵，其间温雪意几度不得不变换方向，与最初径指上清山的方向已大相径庭。
温雪意埋头遁逃，心中虽有凛然之意，却并未失去思考的能力。
她之所以能够在几番攻击之下不全落下风，多半是她战斗经验远比偏居赤岩的筑基修士裘易更加丰富，更擅用生克之道的缘故。
但她与裘易之间相差一个大境界，纵然裘易抱了猫捉老鼠的戏耍之心，并未一上来就动用杀招，其中的差距也不是能够轻易抹平的。
只不过据她观察，裘易此刻似乎在祭炼什么物品——或许正是他新得到的那件百灵图，牵扯了他大半的力量，使他不能够全力出手。
她手中也有压箱底的秘宝，而她还有一项裘易不知道的优势——她手中有大量的极品丹药，可以供她快速恢复灵力，支撑比对方判断更久的时间。
此刻还不是裘易警惕心最低的时候。
温雪意面色如水，一路疾掠，脚下大地之上山林河谷，小村炊烟，尽数抛在身后，一追一逃的两人未曾注意之间，便穿过了什么无形的气墙，继续向前飞掠而去。
第19章 生死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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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山上，某处古朴阁楼之中。
岩褐色的阵盘上，一座微型山脉安静伏卧，其上闪烁着各色光点，有的地方密密麻麻，宛如天河披落，有的地方稀疏无比，三三两两地孤独点缀着。
山脉之外，一层轻如绡纱般的光幕，围绕着山体缓缓变幻、流转。
房中忽然有人发出一声轻咦。
坐在上首垂头安静查看玉简的黑衣剑修转过脸来，神色冷淡，却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疏离意味，语气淡漠叫了声“余同舟”：“乙字队的报告我看完了，你怎么还未回去？”
一只脚搭在桌面上/翘着二郎腿、背倚椅靠坐得舒舒服服的青年，一双眼似带着些宿醉未醒的迷离，惫懒地眨眨眼，却没有反驳这句话，只嬉笑道：“刚才有个门中弟子闯进赤岩山去了。”
黑衣剑修已经重新低下头去，漠然地道：“把名字记下，稽查平日表现，如属意外，惩戒后补发入山令牌。倘有不妥之处，即刻缉拿候审。这些事还要再教？”
余同舟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支着颐侧在阵盘边看了片刻，似不经意一般，笑吟吟地道：“地火峰这名叫做温雪意的女弟子……”
他斜着眼，看着钟斯年放在玉简上的手指微微一僵：“似乎是被人追逐闯进去的，追杀她的人，倒是有令牌在身……看此人气势有些眼熟，倒像是天灵堡那个裘易……”
钟斯年已站起身来。
余同舟故作惊讶地道：“斯年，你这是做什么？”
钟斯年眼睑微垂，将看过、未看过的玉简分别一拢，放进书案两边的储物匣中，抬手一招，壁上剑鸣呛啷，一柄乌皮鞘剑飞掠而来，落入他掌中。
他淡淡地道：“我出去一趟。”
余同舟嘴角含/着笑意，抱臂看着黑衣剑修步履从容向外，在对方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开口道：“你可还记得，你已经握不住剑？”
“你可还记得，无情剑道，不斩‘情劫’的后果？”
“你可还记得，你曾说要试剑天下，涤荡魔氛，诛尽世间当诛之人？”
钟斯年停步漠然而立，却没有回头。
余同舟微微闭上了眼，面上仍是惫懒神色，语气轻松，仿佛说的不过是天晴日暖、酒冷茶温：“你入门以来，何曾有一刻离开过你的剑？她出现以后，若不是今日此刻，你的剑何曾再及过你身？”
“你以凡铁试锋，人人都说你剑道登峰、睥睨英雄，谁知道你再也握不住自己的命剑？”
“——斯年。”
“你能以凡铁镇压侯经义，可能诛杀裘易？”
“金丹当如何？元婴又当如何？”
“你的手已经软了。而拿不起剑的钟斯年。”
“可还是钟斯年？”
门口的黑衣剑修默然凝立良久，忽然淡淡开口，道：“我生不自量，寸寸挽强弓。*”
他目视天际，神色淡漠，似曾无片刻动容，沉然道：“握不住剑，我当磨剑。大劫将至，我自应劫。”
“我辈本就与天争命，倘若仍要事事顺伏成规，纵然问道长生，亦不过天道傀儡而已。”
“而我挥剑三万次，不是为了做谁的傀儡。”
余同舟沉默良久，注视着黑衣剑修头也不回，掠起一道惊虹直冲天际，眼睑倦倦垂落，良久抓了抓头，从腰间摸出一只酒葫芦，仰头痛饮半壶，口中方发出一声含混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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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岩山脉某处半空中，温雪意和裘易一追一逃，已不知掠出了多少距离。
温雪意面色已然显出苍白，即使有源源不断的丹药和灵石补充，长时间驾驭裂空翼飞行的消耗依旧让她感觉到吃力。
若非是这对专擅飞行的法器相助，几番辗转腾挪，毫厘之间脱身，她早已被裘易追上了。
她目光落在前方脚下狭窄的山谷入口，一面以神识扫视周围是否还有其他气息强大的存在，一面摸出玉瓶，反手将瓶中最后几颗聚气丹倒豆子一般倾进口中。
白光一闪，裂空翼上浮起一道朦胧隼影，奋然拍击双翼，其速度又陡然增加一分，正向前电射飞掠，却蓦地一个摇晃，似乎失去了控制一般，不由自主地向着下方山谷扑去。
追逐在后的裘易，此刻心情却比温雪意恶劣许多。
区区一个炼气修士，蝼蚁一样的人物，更无什么至宝护身，不但在他手中逃脱，一路追逐之中，几次都险些将其擒下，却都被她种种古怪的手段甩脱了。
还有那似乎吃也吃不完的丹药，连他身上带的丹药都要耗尽了，她竟然看上去犹有余力。
即使是天灵堡真传弟子、资源丰富如裘易，此刻也不由得眼红。
就在此刻，前方奔逃的身影陡然摇晃起来。
陷阱？想趁他轻敌，暗算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