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月 第119章

作者:宇宙第一红 标签: 宅斗 重生 复仇虐渣 成长 穿越重生

  自从昨日永昌帝晕厥之后, 太子立刻反扑, 带心腹掌皇宫后, 先关永昌帝, 后关二皇子,这一场政变来的突然但顺理成章, 且基本无人能反抗,永昌帝没了,二皇子完了,三皇子被太子叫人看上了,所有人都是他的掌中物。

  而眼下, 最关键的,是他的烟黛还在二皇子手里。

  他对二皇子的恨意一两句话说不完,眼下新账旧账一起算, 他直接让人对二皇子动刑。

  之前吴夫人如何受审,二皇子现在就如何受审。

  金吾卫的脸色本来就不是很好看,太子跟疯了一样不眠不休,他也跟着一起折腾,已经一连两日都没缓过一口气儿了,眼下被太子问了一句之后,面色都变得苍白,他低声道:“回殿下的话,属下无能,不曾逼问出二皇子的线索,不过,属下已经派人去二皇子的私宅,府里的人去来回搜了,二皇子不开口,二皇子手底下的人却不一定能熬得住,要不了多久,一定会找回世子妃的。”

  太子慢慢往前走,金吾卫跟在后面,脑袋越来越低。

  他怕太子突然一刀把他砍了,二皇子都被弄成那样了,太子还有什么不敢的?

  眼下就算是永昌帝活着站起来了,太子都有可能拔刀一刀砍上去啊!更何况是他呢?

  但太子没有。

  太子只是一步步的往前走,走到厢房之前的时候,轻轻地开口道:“无碍,孤自己去问。”

  二皇弟不肯说,但没关系,太子一向与他亲密,他们兄慈弟孝,大不了太子仔细问上两遍就是了。

  说话间,太子已经行进殿中了。

  一入了殿,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血腥气,二皇子被摆在地上,衣衫尽褪,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

  一旁行刑的人见到太子,立刻站起身来一叠声的行礼,太子抬了抬手,后扫了一眼地面上躺着的二皇子。

  二皇子见了太子,几乎涕泗横流:“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在哪。”

  太子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后,道:“将万贵妃带来。”

  ——

  这一日,对于二皇子和万贵妃来说,都是梦魇般的一日。

  太子对这两个人恨之入骨,二皇子不肯说,他就对万贵妃用刑,万贵妃不肯说,他就对二皇子用刑,用来用去,这两个人,没有一个人能说出来。

  他们两个,好像是真的不知道。

  永和殿负责审讯的人群跪了一地,一双双惶恐的眼看着前面的太子,可那道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言语。

  他静默的旁观着这两个人的怒骂,崩溃与哀求,像是隔着一层薄纱,去看这外面的一场荒唐戏剧,他听不见这两个人的惨叫,他只听见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了柳烟黛的阵阵悲拗哭声,血肉骨缝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尖叫与嘶吼,冲着他的耳廓,他整个人都为之震颤。

  他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永远的离开了,但他找不到。

  而就在这时,身旁有人来禀报。

  他侧过头去看,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贴在他耳廓,声线重叠空灵,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说:“启禀殿下,秦夫人因世子妃失踪而生了场大病,镇南王特来宫中求医。”

  秦夫人。

  太子想到了这位对柳烟黛极为爱护的夫人,她也是那样的爱柳烟黛,她要进牢狱的时候,还不忘记将柳烟黛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柳烟黛也是那样的爱她,为了秦夫人,柳烟黛还跑过来求他。

  柳烟黛没了,秦夫人想来也很痛。

  太子在这一刻好像找到了共鸣,他游离的魂魄好像又找到了一个港湾,濒死的鱼找到了另外一条鱼,他觉得这个世界变的清晰了一些。

  因为他有了一个能跟他一起悲痛的同类,他的唇瓣颤了颤,双目无声的回道:“孤也去,亲自看望秦夫人。”

第75章 都走吧

  长安冬, 忠义侯府,赏月园内。

  园中嬷嬷们早早张罗起了冬月的吃食,廊檐下堆起了一个个小暖炉, 里面塞满炭火, 将廊檐烘烧的暖烘烘的, 行过的丫鬟们换上了厚厚的棉衣,站在日头下等着主子吩咐。

  这些时日来,外面闹得厉害,但忠义侯府里却分外安静。

  夫人病了, 不出厢房门,一些围猎踏雪之类的邀约就都被拒了,夫人只在府中潜心养病, 下面的奴才们便也慢悠悠的歇着。

  最开始,这侯府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主子, 但是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 前些日子, 府内寄居的霞姨娘也拜别了, 最后就只剩下秦禅月了,一整个侯府里的人就伺候这么一个主子, 还是个不成婚没孩子的夫人,什么爵位什么地产什么锦缎,压根没人来争,一群丫鬟婆子们想斗都没什么事儿可斗,整个侯府都跟着开始养老。

  岁月慢流, 且听风声。

  今日,腊月初。

  正午最暖时候的日头晒着庭院,庭院琉璃瓦被晒的暖烘烘的, 屋脊上的狸奴抻着懒腰,“喵呜”的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正甩着尾巴盘下身子呢,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吵闹的动静。

  管家嬷嬷匆忙自赏月园外奔过来,一路直奔厢房门口,到厢房门口后,管家嬷嬷在外间禀报。

  内间里面装病的秦禅月本来正靠坐在矮榻上吃小点心,看关于南疆的一些地质风俗的一些话本与卷宗。

  她没去过南疆,对这地方颇为好奇,听闻南疆那头在冬季时候也是热的,她到了那儿,倒是不必带狐裘了,又听说南疆盛产瓜果与花浆,用来给丝绦染色最艳丽,那地方的锦缎也是最好的,她过去了,得好好见识见识。

  秦禅月正塞了一个蜜枣进口中,听见外面有人禀报,便唤了一声“进”。

  外面的管家嬷嬷跑进内间来,在珠帘外站定,隔着一道帘子,神色惶惶的说道:“夫人——太子亲临了!”

  秦禅月当时一口蜜枣没嚼好,硬生生咬到了自己舌头上。

  现在宫里时局不定,永昌帝重病一直不曾出现,很多人都猜测他已经死了,二皇子万贵妃被囚,秦禅月也猜测这俩人没有好下场,太子一人坐镇皇宫,就等着挑个好日子上位呢,这种时候,太子来她忠义侯府做什么啊!

  打二皇子就算了,可千万不要来打我啊!

  秦禅月越想越觉得慌乱,她心说,难不成是太子知道柳烟黛失踪的事儿是她做的了?

  几息之间,秦禅月活生生被吓出来一身冷汗,忙道:“去,去将镇南王请过来,快!”

  外头的管家嬷嬷应声,又为难道:“太子殿下已经快到府门口了。”

  秦禅月想起身去迎,又记起来了自己“重病”的事儿,匆忙又倒在床榻间,拎来个抹额带自己脑袋上,挥挥手道:“来两个人搀扶我起身。”

  起身不说,还有旁的要弄,这桌上的瓜果点心要撤走,再端来一碗苦药。

  秦禅月一口将药闷了,随后裹着一身药味儿,匆忙去门口相迎。

  ——

  冬日间寒风萧瑟,自皇宫出来的太子仪仗停在忠义侯府门口。

  太子刚行下轿子,便见秦禅月面色苍白、身披厚狐裘、头戴抹额,由两个嬷嬷扶着,面带冷汗的出来迎他。

  太子站在马车上看她,只觉得一片恍然。

  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他的心一直被放在热锅上煎熬,将他的血肉炸出油脂,他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煎熬,时间一长,人便有些分不清过去往昔,他看见秦禅月,总会有一阵恍惚。

  眼前的秦禅月与过去的秦禅月重叠,她一走过来,太子便下意识的在秦禅月的身边搜寻。

  以前秦禅月每次出场,都是披金戴玉,气势昂扬的,不管对上谁,都不曾弱下半分,而柳烟黛一直都会牢牢地跟在秦禅月旁边。

  她多数都是穿着白粉、嫩绿、鹅黄、浅蓝色调的衣裳,远远一看,就觉得白白嫩嫩,分外可爱,跟在秦禅月身后,像是一坨毛茸茸的小狗,摇着尾巴汪汪叫的踩着四个小爪子跟着跑。

  但他再抬头,只看见一个面含悲切的秦夫人。

  她的四周没有柳烟黛,只有几个半老的嬷嬷,争相的搀扶她,生怕一不小心,便使秦夫人摔倒跌伤。

  太子的目光混混沌沌的落到秦禅月的身上,似乎过了两息,才记起来,没有柳烟黛了,只有一个秦禅月。

  不过是几日,秦禅月似乎已经没了半条命,连一贯高挺的脊背都垂下去,走起路来人似乎都在打晃,一副病入膏肓的姿态。

  太子看她就像是看到了自己,恍若同病相怜。

  他们的心都缺了同样一块,命运对他们一样的残忍,失去柳烟黛的痛苦,有另一个人一样能明白。

  太子的唇瓣颤了颤,挤出来一句:“平身,秦夫人,不必再向孤行礼。”

  他也不配再让秦夫人向他行礼,大别山柳烟黛失踪一事,都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他与柳烟黛在一起,若不是他非要在大局未定之前去招惹柳烟黛,若不是他自负,认为没人能伤到她,柳烟黛现在还能留在忠义侯府之中。

  太子知道柳烟黛与秦夫人感情深厚,非是一般针锋相对、互相闷气的婆媳,反而更像是母女一般,失了柳烟黛,秦禅月定然痛不欲生。

  也就是因为他是太子,所以秦禅月不敢说罢了,他若不是太子,早在柳烟黛被绑走的当日晚上,大别山初见的时候,秦禅月就扑上来抽他了。

  思及大别山,太子的心痛了又痛,痛的仿佛已不知痛是什么滋味儿了,人被磋磨的渐渐麻木,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行下来。

  他浮现出些许自罚的心思,甚至隐隐希望秦禅月上来给他一刀,这样他也许能好过一些。

  秦禅月似乎没有读懂他话语间的未尽之意,只恭敬地,沉默着迎太子入府。

  说话间,两人进府内。

  这座奢华的忠义侯府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依旧那样奢华,所有事物都是按着原先的模样存在的,石头上的青苔,台阶上人行过的痕迹,似乎没什么变化。

  但是又有了很多变化。

  太子想起来他在许久之前,来此参了一次宴会,那时候忠义侯还没死呢,侯府有三个儿子,办了一场热闹的宴,他还瞧见柳烟黛在花影间跳跃的往前走,脸蛋红的像是天上的云霞。

  后来,后来——

  华丽的庄园依旧在,檐下的青松静静长,人却瞧不见了。

  太子行到廊檐下时,脚步略显踉跄,似乎随时都要摔倒,秦禅月跟在他身后,心里越发惴惴不安,时不时瞟一眼太子的背影。

  她心里还在想,楚珩怎么还不来啊?

  两人进了前厅后,秦禅月与太子落座,一旁的丫鬟给太子敬茶后,便出了前厅,这前厅中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秦禅月为主家,但太子是皇子,所以是太子坐了主位,秦禅月坐在了次位。

  秦禅月都不敢抬头看他,只时不时拿手帕掩在唇边咳上两下,顺带瞥一眼门外,她没瞧见楚珩来,只瞧见门外珠帘摇晃。

  这时候,坐在主位上的太子终于开口了。

  这人高傲了一辈子,好强了一辈子,眼看着要登上皇位了,却突然泄了力似得,瞧不出什么锋芒毕露的模样,反而像是一颗已经死掉了的木,旁人看向他的时候,都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精气神儿,仿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吊着。

  “孤听说。”太子坐在椅子上,垂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那杯茶,低声道:“孤听说,秦夫人病了,所以特意带太医来给秦夫人查一查。”

  秦禅月手里的手帕颤了颤,后垂下眼眸,道:“回太子的话,臣妇无事,只是前些时候在塔里,害了些风寒,一直就不见好,这么拖拖拉拉的,蔓到了现在,可能……养几日就好了。”

  她回了这么一句话后,太子眼前又恍惚了片刻,后才道:“是孤不好,孤那时候,让你在塔里待了太久。”

  他若是能早早将秦禅月放出来,若是不用这样的法子欺负柳烟黛,若是能忍一忍,忍到二皇子去就藩,大概就没这些事了。

  秦禅月听出了一身白毛汗。

  她哪里瞧见过这样的太子啊?她都习惯了太子心狠手辣的模样了,眼下太子突然变得和善可亲,甚至开始说自己做的不对,让她有一种太子好像脑子被谁踢了的感觉,但她不敢说,只抿着唇继续坐着。

  太子以前从不觉得自己不好,但是柳烟黛没了之后,他有点良心发现了,开始真心实意的反思他自己了,却将秦禅月吓了个够呛。

  秦禅月不说话,太子也不开口,两个人一个心里不安,一个魂游天际,看起来都是坐在这里,但实际上心都不在这。

  最终,还是太子开了口,他道:“御医已经到了,秦夫人用一用吧,若是秦夫人重病不好,烟黛怕是会怪孤。”

  太子提到柳烟黛的时候,语气凭空软了几分,好像这个人现在还活着一样。

  秦禅月反倒被太子的语气激起了一点鸡皮疙瘩,她不可置信的抬头去看太子,竟然在太子的面上瞧见了一点化不开的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