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大娘子 第70章

作者:青丘一梦 标签: 穿越重生

  赵大夫人如今每天早上睁眼两件事,先骂宣娘那不要脸的前未婚夫家——他们家已经被赵家爷俩搞到烟瘴之地去了;再骂自己娘家想要趁火打劫的亲戚。

  宣娘见母亲着急的模样,心里很无奈,这会坐在问真身边剥着栗子,慢慢低声道:“我倒是不觉得成婚与否有什么急的,可看家里这个样子,我不想再叫她们为难。父亲说,今年的进士选不上了,不如再等一二年,干脆从举子中挑选,我觉得倒是条路子。”

  总比嫁到门当户对的勋贵人家做继母强——对她这个性子来说,做个娴淑忍让的继夫人实在t是难,但嫁到二婚人家,就难免面对与继子磨合甚至未来在家业上有摩擦的困境。

  她如何能忍那口气?

  但嫁个举子未能必顺心遂意。

  这几年高门女子下嫁,好的如胶似漆,一般的相敬如宾,不好的则针锋相对撕破脸皮。

  最厉害的,婆家阿家闹到娘家满地撒泼,将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满嘴脏话祖宗的做派都带到深宅大院里,揭掉了那层体面,把娘家夫人气得喊太医。

  这样的例子大家都见太多了。

  才学人品寻常的,赵家看不上;样样出挑的,今年的是抓不着,就得等下一届了,可未必就能一把抓到好的。

  总归女子婚嫁就是赌运气。

  赵大夫人最近总是念叨她在婚嫁上运道不好,还想带她到月老庙里拜一拜,宣娘对月老手里的红线其实一点不在意,可惜母命难违,只怕还是得去拜。

  真是事事都不顺。

  她懒得多说那些烦心事,笑盈盈看向问真,“听闻姊姊近来很是春风得意呢。”

  “说你的事呢。”问真不欲多提,示意宣娘看她的手,“好好想想要不要得罪我。”

  宣娘怪声怪气地道:“永安县主百步穿杨,我哪敢得罪呀?”

  说完,她忍不住笑了,围着明瑞明苓的赵家三代夫人听到这边笑声,指着二人道:“瞧瞧,这姊妹两个说悄悄话呢。”

  赵老夫人笑道:“她们姊妹从小就好——宣娘,与姊姊好生说话,把姊姊惹恼了,挨收拾我们可不救你。”

  宣娘连声告饶,问真说起金桃满月宴,笑道:“我祖母说,原不是什么大事,只想借着由头,请外祖母您过去热闹一日。”

  赵老夫人去了,赵家小辈们自然都会过去。

  老夫人听了,很欢喜,“正说你们家得了新树苗,你祖母应该请我吃酒呢。”

  这就是要捧场的意思,小赵夫人——赵庭之妻连忙笑道:“难得祖母有兴致,可真是姑母家的面子。借姑母的光,我们热闹热闹去。”

  赵大夫人立刻敲定好行程,又问问真:“你们家四娘子养得怎么样了?这妇人产育,月子里最该好生将养,你们年轻怕不知事,胡乱操心,哪里知道这是一辈子的要紧事。”

  “她在家里住着,处处安稳顺心,亲友们都亲善体贴,没有在王家那些为难事,自然养得好。”问真笑道:“她是心最宽的,小金桃又乖巧可爱,不磨人,我祖母都说她有福呢。”

  赵大夫人语中有三分感慨,“这娘子生在你们家,就是最有福的。”

  赵老夫人又关切地问小金桃的种种情况,哭得有不有力、平日爱不爱闹、乳母的奶可还爱吃……

  问真耐心地一一回答,小金桃确实可爱得很,圆滚滚浮元子似的脸蛋,哭起来声音都细细得,抱在怀里哄一哄便好。

  她正夸着,明苓明瑞捧着橘子噔噔噔跑过来,献宝一样抢着往问真嘴里塞。

  老夫人眼角的笑纹堆得都成花了,“瞧瞧,这两个孩子长大了必是一等一的孝顺孩子。”

  问真有些无奈,咽下口中的橘子瓣,挨个谢过,哄着他们去别处玩了,才低声道:“哪是和我好,是听我夸金桃子乖巧、省事,不开心了。”

  老夫人顿时哈哈大笑,手不住地拍着暗囊,“真娘啊真娘,有这两个孩子,你往后是有福的!”

  赵大夫人忍不住地笑,等两个小的回来,搂着一阵亲香,小赵夫人见状,隐隐露出一点艳羡之色,挨个摸摸小手。

  下午赵府摆了戏酒,问真忙道受宠若惊,赵大夫人笑吟吟地道:“迎接我们县主娘娘,怎能不热闹郑重些?”见问真不好意思,才道:“你外祖母念叨想看杂剧,正好你今日来了,更热闹些,你来舅母身边坐。”

  问真从前都是随着赵老夫人坐的,今日闻言,稍稍有些疑惑,倒随大夫人坐下。

  小赵夫人忙四下服侍让酒,老夫人笑吟吟道:“今日都是自家人,你姊姊带着侄儿侄女来,不必客气,你坐下听戏、吃酒。”

  小赵夫人忙笑道:“那今日儿图受用一回。”

  还是四下让过一次,才在下方与赵宣同席坐了。

  杂剧扮上,老夫人先点了一台叫演上,婢女们筛了热热的桂花甜醴来,因问真不喜甜酒,赵大夫人这席还格外加了紫苏酒。

  赵大夫人一边招呼问真享用戏酒,一边随口与问真话着家常,先问:“你家七叔母快到月份了吧?”

  问真听到她开这个口,隐隐有一点预感,笑着答话:“应该是到明年开春的。”

  赵大夫人点点头,“那你家小二娘子满月,还能见到她的面?”

  问真笑着应是,赵大夫人不和问真拐弯抹角了,直接问:“你家六郎的婚事,瞧得怎么样了?从前还总听你母亲念叨,如今她不提了,别是你七叔母想把事情抢回去自己办吧?”

  问真笑了,七夫人可明白得很,对大夫人和她挑息妇,分别能看到什么样的门第心里门清,平日里再觉着大夫人管得多,这件事上可一点闲话不敢有,还紧着捧着大夫人呢。

  “是六郎自己说,先讨功名,等立身立名之后,再求娶淑女,才不算辱没人家的娘子。”问真笑道:“这段时日家里事情多,我娘便没多操心。”

  赵大夫人顿时笑开花,“果然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从前我就看他好,文质彬彬的,又老实得很,一看就是忠厚模样。”

  生得好,徐缜兄弟三人都容貌肖母,年轻时各个风流俊俏,端看如今徐缜上了年岁,是雍容儒雅,丰仪过人便可知道。

  爹娘生得都出挑,见明只要没太挑着不好的地方长,就没法不俊俏,他生得俊朗逼人,难得气质内敛,平日忠厚少语,在长辈们看来便格外可靠讨喜。

  赵大夫人不和问真多说,只笑吟吟地招呼她吃酒,戏酒酣处,她握住问真的手,在问真耳边低声道:“外头那些闲言碎语,你只当耳边风,听都不必听。如今圣人封了你县主,只要家里好好的,你就有一辈子倚仗,只有随心安稳的份。”

  她隐隐地点问真,“咱们这样的人家,娘子们愿意贞静忍让,那是咱们的礼数,可祖宗们辛苦创业,不正是为了子孙后人能随心享福?那些外人的闲话,算什么东西!他们有几个,有那个走到你面前对你行一礼的身份资格?”

  她如此说,真正是如此想的。

  若是自家的娘子出去了,忍气吞声、委屈巴巴地过日子,他们这些老的岂不都是废物,白在京师混到今日了?

  在赵家因受皇后牵连而被圣人冷落之时,赵守正还能稳稳坐着中书令的位子,没如赵家另一房的承恩公家一般被弃置,可见城府手腕,可见一家人行事之周全谨慎。

  费这么大力气,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着,不就是为了守住祖宗的荣光,罩住下面的孩子们吗?

  夏日里,宣娘下江南,为何最终以赵大夫人险些与娘家闹掰结尾?

  还不是她娘家嫂子百般贬低宣娘,说宣娘年岁大了,又说宣娘性子太骄傲,没有女子的贞淑柔顺之美,想要借机将宣娘许配给自己娘家丧妻的侄儿?

  一位靠家里补了官,年初丧妻,岁数正好比宣娘大十岁,能让宣娘过去就做五个孩子的娘的地方豪族长子。

  赵大夫人哪肯忍受这个?

  她听了心腹回话,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老家,将一口唾沫啐到兄嫂连着嫂子娘家所有人脸上。

  她是急着嫁女儿,可不是女儿剩在家里要急着折价卖!

  问真见赵大夫人莫名有几分气愤的模样,替她斟了一杯酒,笑盈盈道:“舅母的话都是金科玉律,真娘得刻到石头上,树在房里日日看着。”

  赵大夫人吃了一杯酒,想到娘家人气得跳脚的样子,气消散了,难得地放松,眉目间带着一点懒散的笑,睨她一眼,“小促狭鬼。”

  明瑞明苓今日算是玩得、吃得尽兴了,晚上与问真回家时,趴在傅母怀里呼呼大睡。

  问真他们回得晚,大长公主不肯睡,生生等到他们回来,见到人了才吩咐:“快回房睡去吧。”

  她见问真脸颊薄薄有些红,但目光清明,知道问真酒量好,便没絮叨,只笑道:“下回叫明瑞明苓留下,你独自出去,叫上人好好玩一日。”

  大夫人在房中,刚叫人端着醒酒汤来,闻声点t点头,“正是呢,从前在山里,还有宣县主和宣娘她们时常找你玩去,如今回了家,反而忙起来了,得空该消遣消遣。”

  大长公主“诶”一声,问:“宣雉家的孩子要满月了吧?我记得不比金桃小几日,叫什么名儿来着?”

  “乳名叫观音,观音娘。”问真笑着道。

  大长公主点点头,“她孩子满月,我们未必去,你千万得去,好好玩一日,她是爱玩爱闹的性子,如今做了娘,受拘束了。”

  问真笑道:“她可早把南曲杂剧杂耍班子约了个遍,还有近来京中有名的歌舞、乐师……她这一出月子,只怕要大庆三日呢。”

  大长公主更高兴了,“这样才好呢。到时候圆娘出了月子,你们一同玩去。总在家里憋憋屈屈的,每日读书针线算什么?”

  她在周家晚辈女孩里,前一辈最喜欢宁国长公主,再下一辈,便最喜欢周宣雉。

  她这辈子就欣赏这种爱笑爱闹,不拘束柔弱的性子。

  天色已晚,大夫人催促道:“快些回去歇着吧,天儿晚了有夜风,坐暖轿回去。”

  问真笑道:“女儿没醉,您放心吧,这两步路正好醒醒酒。您新给做的斗篷暖和着呢!”

  大夫人瞧她俏生生立在灯下眉目含笑的模样,只觉心中一片豁然欢悦,将问真身边的婆子们又嘱咐一顿,还叫含霜提灯小心跟着,如此才放心叫人回去。

  人走了,大长公主好笑地看着她,“你方才那些话,嘱咐明瑞明苓还差不多。”

  大夫人赧然轻笑,大长公主道:“你回去歇下吧。这几日他们朝中事忙,你不要等完真娘又等阿缜,都是这个年岁了,早些歇息要紧,徐缜他又不是孩子了。”

  其实问真这岁数,正常婚嫁,孩子最小满地跑,大些只怕都要入学了。

  大长公主说她是孩子,倒半点不心虚。

  大夫人轻笑着道:“阿缜知道您这话,又要抱怨您偏心。”

  “他哪有我们真娘孝顺又贴心?”大长公主轻哼一声,“成日就知道公务公务,如今还把老爹拉出去干活。”

  大夫人忍俊不禁,知道大长公主抱怨的症结在哪了。

  —

  次日,家中满月宴的帖子都写好发出去了,夫人因小七郎不务正业,发火命他进族学念书的消息传了出去。

  见通一早“灰溜溜”地带着两个长随上学去了,见明倒是很有兄弟义气,陪他一起去了。

  七夫人在家好一通抱怨,“小七那样大的人了,不懂事被打发回去念书,怎么还连累了咱们六郎?如今眼看入了冬,学里多冷啊!”

  秋妈妈应对她已经是轻而易举,立刻笑着道:“念书这事情,常言道是三人行,必有我师①。咱们小六郎在家关门读书,进益必不如到了学里大家讨论学习。何况小七郎自幼从学名师,都是朝中的相公们,这几年在外游历,更有进益了,学到的那都是书本上念不到的知识。

  咱们六郎课业最好,论为官之道,学的还是少些,跟着小七郎多在一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咱们族学里,每年夏天供冰、冬日供炭,一年四季饮食得当,族里凡事做官、有家业的都供着,外头的学堂就罢了,族学里,还能叫自家孩子吃了亏?”

  七夫人点点头,又抱怨,“咱们六郎入的若是弘文馆,一出学考较合格立刻入朝为官,不必还走如今吏部考试这一遭了。学到的东西,与小七必不差什么,哪像如今还要与弟弟讨教?”

  秋妈妈只一句:“弘文馆历来只招宗亲、国公、宰相们家中儿郎,咱们郎君官职不如人,夫人若有这不满,只能骂咱们郎君了。”

  七夫人立刻偃旗息鼓,并拧眉对秋妈妈道:“郎君在朝里为官,日夜优思,已经十分不易了。妈妈千万莫再说这话,叫他听了多伤心?”

  秋妈妈口中顺从称是,心里毫无波澜。

  七夫人绝口不再提弘文馆这一茬,又琢磨起见明的婚事,“秋日里长嫂要给见明相看的瑞侯家娘子,听说都小定了,应家的八娘子牵线,许给了云州刺史郑家。瑞侯如今正受重用,家里根基又厚,多好的婚事啊!可是叫郑家捞着了。见明这小子,真是不识好歹!”

  想到见通明年就要娶妻,七夫人长吁短叹,“见明这小子,不知犯什么疯病,非说不想先娶亲,这家世、人品样样合心的娘子,哪是那么容易找的?又连累长嫂白费一回力气,我都没脸再去求她。”

  秋妈妈只能劝:“小郎先立功名,才是正经志向!咱们公府出身的孩子,有了正经差事,在京里不知多抢手呢!”

  七夫人这才道:“虽是这话,想想见通比见明还小一岁,人家都要娶亲了,我还连个新妇的影都没见到呢。”

  七夫人这里为了见明的婚事忧心忡忡,东院里,问真正与大夫人说起此事。

  “昨日舅母那样问我,我心里隐隐觉着,怕是想要见明来配宣娘。”问真将昨日赵大夫人所言说了。

  大夫人听罢,愣了一阵,眼睛骤亮,拍桌而起:“我怎么没想到呢?倒真是不错,见明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性情、学识都得没说,有你阿父在,只要他老老实实做官,前程更是没得挑。”

  早一阵子,打算撮合见通宣娘,结果见通自己在江州小树开花时,她偶然想过一次家里还有个适龄的见明,当时为七夫人不省心,便将这个想法咽回去了。

  然后就再没想过这点,如今经过赵大夫人娘家那一茬,她再想起见明,就觉着总比寒门举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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