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大娘子 第81章

作者:青丘一梦 标签: 穿越重生

  指的是她安排去照顾季家人的于妈妈。

  季蘅抿着唇一笑,没说什么。

  含霜倒是不知想到什么,下意识提起精神,但见季蘅没有出声,又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见问真没有异议,便退下准备。

  宁国长公主果然不嫌弃这份礼物“轻微”,还笑吟吟地道:“夏日时你们山上的桑葚野莓子是最好的,今年你不在京中,我都没地方讨去了。”

  问真含笑道:“您只管叫人去山上吩咐一声便是了,这点东西值什么?”

  “哎呀,旁人我懒得打交道嘛。”宁国长公主边说边微微侧头一笑,鬓边殷红浓郁的鸽子血红宝石簪花闪烁生光,赤金满池娇的花钗斜插在另一侧,与艳丽的红宝石相得益彰。

  她生得美目秀眉,很明艳的面容,肌肤是如薄薄的白瓷一般通透的白,目光清湛有神,含笑时风仪万千,自有一种高华典雅之气。

  论容貌,她与大长公主其实并不相似,但姑侄二人身上却有如出一辙的高傲与威严,她确实与大长公主最为亲近。

  她算是问真在宗室长辈中最亲近的一个,不然不会想到拉她入伙,二人说话还不算过于客套,宁国长公主说起自己新得的大宛名种,又热情招呼问真一同去看。

  她前来温泉庄园休养,随行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郎君——当然不是勋贵贺氏所出的驸马都尉,那位驸马都尉与她同龄,今年已经年过不惑。

  年轻郎君生得倒很清俊,礼仪从容,对问真态度恭敬,宁国长公主与问真在前面走,他便在长公主身边另一侧慢慢跟随。

  长公主生育较晚,年届三十才得了一女,取名贺澜,爱如珍宝,如今已修习课业,长公主来城外小住,便未带着她。

  二人一边看马,长公主便问起:“你家如今闺中教习还是高敏高娘子主文吗?”

  问真隐有所感,笑着点头,“正是,她与我母亲是十几年的旧交情,自入了京便一直留在我家。”

  “你家五妹妹的诗赋做得极好,我是见识过的,可见她教得确实不错。”长公主开门见山:“听闻你家开年要办闺塾?是供自家女子就学吗?”

  问真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若是如意娘愿意来,自然不算外人。”

  长公主笑眯眯冲她眨眨眼,“那就一言为定了。”

  “等诸事有了章程,我拟好帖子送给如意娘。最晚就是明年三月了。”这还是顾及问星的身体,怕二月开学太早。

  三月京里气候温暖一些,不冷不热刚刚好。

  长公主对这日子果然很满意,“三月最好,春暖花开的时节,小姊妹们伴在一处读书,既有长进,于几十年后回忆起来,是一段美好经历。”

  她将独女送到徐家读书,自然不只为了颇有文名的高敏。

  凭宁国长公主的尊荣风光,她要找到一个和高敏不相上下的女教习来教导女儿,难道是什么难事吗?

  她一壁抚摸骏马的鬃毛,一壁与问真感慨道:“你们家五娘子教养得是真好,如今朝野上下,对她谁不是满口称赞?”

  问真一笑而已,如今的满口称赞反而说明问安还不够重要,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人人都愿意卖徐家一个好。

  宁国长公主显然清楚这点,她随口一提,便又说起贺澜,“她年岁小,已经不知你年轻时的事了,前阵子听说了你在万寿山上引弓的风采,可是颇为倾慕,前阵子你家四娘子女儿满月,她还闹着要去呢,可惜着了风寒,又没去成。你们家年后还有一桩好事吧?届时千万再给我那边去封帖子,她不去成一次,是不会甘心的。”

  说的是七夫人的身孕,问真自然应下,金桃满月,宁国长公主虽未亲至,礼节却很厚,来的姑姑是宁国长公主身前女官,可谓十分周到了。

  二人慢慢地说着话,年轻郎君侍立在侧,不时伸手搀扶宁国长公主,其实宁国长公主久经弓马,保养得宜,瞧着一般年轻娘子还要健康,问真实在看不出有哪里需要扶的地方。

  她有心从宁国长公主身上学习一点与情人相处的方法。

  没办法,她与季蘅如今关系虽然说定了,可相处起来,季蘅是小心翼翼,她是有些茫然。

  二人每天谈天说地,倒是对彼此愈发了解,但离亲密好像还差一些。

  问真仔细分析,觉得问题还是有一大半出在自己身上——她在如今客气有余而亲密不足的关系中实在过于舒适,心里又隐隐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导致她好像并不想往前一步。

  她留神观察,便见宁国长公主,对年轻情人的殷勤欣然受用,扶着他的手臂走着,一边与问真说笑,神情极为自然。

  皇族女子的修养让她不会在晚辈面前与情人亲近,但偶尔举手投足间的一点默契与亲密,还是会被问真捕捉到。

  因是穿便装来的,未带骑装,骑马并不方便,问真与长t公主看了一会马,便转到亭子中喝茶。

  说完了正事,再说些私事正好拉近距离——宁国长公主确实好奇。

  她笑吟吟地问:“听闻季郎君到了云溪山,怎么今日未与你同来?”

  “不敢轻易带他来打搅姑母。”

  宁国长公主摇摇头,“你打小就是这副正经模样,你小时候我都怕你,总板着小脸,活像是姑母生气的时候。其实有什么呢?你还年轻,还不知及时行乐的道理,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了,活一日,欢喜是一日、绷着弦是一日,还是叫自己欢喜轻松地最重要。”

  问真微微垂首,“姑母良言,问真谨记。”

  “季蘅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心正,性子不错,不是会得意忘形、借势生乱的人。”宁国长公主并不避讳情人,直接地道:“咱们这种身份,养一两个人在身边并不算过分,身份不如咱们的普通男人还养姬纳妾呢。但有一点,人一定要省心,倘若心不正,意图借势生乱,还得狠下心处置,多累呀?不如一开始就选好人。旭郎你说是不是?”

  跪坐在一旁的年轻郎君连忙垂首应诺,问真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他略带慌乱的表情,不着痕迹地留了些神。

  宁国长公主又温和一笑,“我不过随口一谈,你慌什么?”

  他忙道:“旭失礼了。”又为长公主添茶,捧递巾帕,服侍极为恭敬周到,甚至有些殷勤。

  长公主始终含笑,只是笑得漫不经心,直到天色擦黑,问真请辞时,她才撇开情人,亲自送问真出内门,并挽着手,认真地道:“这么多年的苦日子都熬过来了,如今天光开霁,要珍惜好时光啊。”

  她意味深长地道:“我如你这么大的时候,认为此生权势富贵皆在握,真心真情自然如流水不息,总会滚滚而来。

  如今才知道,千金易有,真心难得。阿真,过往皆逝,万事寂灭,珍惜当下,怜取眼前人——我这有两幅锦缎,是新得的,年下正当用,我留给如意娘一匹,还有两匹,你带回去给明瑞明苓裁衣吧。”

  说完,不等问真推拒,便道:“这是我做姑外祖母的心,你不许拒绝。”

  问真没想到她会说这么多,正郑重应下,再后面长公主对晚辈有所赐,话又说到这个份上,她自然不好推拒,只能替明瑞明苓道谢。

  见她往心里去了,宁国长公主才笑一下,认真凝视着问真的眉眼,好一会,道:“你是个有福的孩子,姑母盼望你,往后这一路都平安顺意地走下去。”

  问真向她深深一礼,才在含霜凝露等人的拥簇下离开。

  回程的路上,宁国长公主的话、那位旭郎慌乱的神情在问真脑海中不断回荡,她少有地感到茫然。

  怜取眼前人……

  她为何迟迟不敢与季蘅再进一步呢?分明短短半月不到的功夫,他们便已经格外熟悉了,依照常理,哪怕没有更亲密的动作,拉拉手是有的吧。

  而她不是不知人事的人。

  她对季蘅并非没有好感,能感觉到季蘅的好感,一直止步于此的原因是什么,或许她很早就清楚,只是不愿深思。

  回到云溪山时天色已晚,季蘅仍提灯等在门前,见问真下车,迎面便向她一笑,“娘子今日见长公主,可还开心吗?”

  他总是喜欢问问真“开心吗”,问真渐渐习惯,轻轻点头。

  季蘅便又笑了一下,提着灯与问真往里走。

  鸟虫蛰息,天地静默,季蘅习惯了问真大多时候的少言,便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边走着,送问真到门口,正道:“天色不早了,娘子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你进来。”问真注视着他挺秀英俊的眉眼,季蘅一怔,轻轻点头跟上。

  小茶炉点上,问真挥退了含霜,亲自净手烹茶,她鲜少亲自煮茶,但自幼饮茶,烹茶的工序早已铭记于心,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随着水在炉上滚开,她的心渐渐宁静下来。

  第一道茶入了口,她才皱眉,“这茶涩了,别吃了。”

  她要叫含霜过来重新烹茶,季蘅顾不得烫,连忙将茶水饮下,又给自己再斟一杯,用力摇头:“味道刚好,我来吃!叫含霜姊姊再寻一个炉子来给您烹茶吧。”

  他被烫得说话都有些含混不清,却不忘死死抓住壶不松手,问真一时说正事的心都没了,哭笑不得地招呼人取凉水来给他漱口。

  “明知烫还喝一大杯,问星都干不出这样的事来。”她又气又好笑。

  季蘅或许察觉到她今晚的异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问真叹了口气看他嘴烫得通红,好在漱口及时,而茶既不是滚沸,她倒得并不算多,还没烫出满口水泡来。

  她决定单刀直入,“你心悦于我,是吗?”

  “嗯——啊?!”季蘅一惊,脸顿时涨得通红,小心地打量问真的表情,然而问真目光波平无澜,看起来与平日并无区别,他实在无法从中分辨出问真的情绪。

  便猜不出,问真究竟是什么意思,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对他的爱慕,问真会喜欢还是反感?

  他如果承认了,还能留在问真身边吗?

  他很清楚,从一开始,问真对他的喜欢就很浅薄,她只是正好在意气风发的时候,遇到了想要的人,得到他,与得到一只喜欢的精美瓷器似乎并无区别。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想要融入问真的生活,至少让她习惯他、记住他。

  他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小步,但问真今天的直白打断了他所有的计划。

  他大脑一片空白,紧张到什么决定都做不出来,最终凭不愿欺骗问真的本能轻轻点头。

  这个头一点下来,当日直接把手塞到问真手里的勇气好像又回来了,他坚定地道:“我心悦您,从始至终,从未变过。一开始欺瞒您,我很抱歉,如果您不愿意,我……我可以立刻收拾东西离开。”

  他越说音量越低。

  问真注视着季蘅。

  不知他知不知道,他说话时虽然坐在她对面,但会下意识地微微低身仰脸,用仰视的姿态对着她。

  而说到后面,他的眼睛又像那日问真在暴雨神庙中见到的,湿漉漉的小豹子。

  问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季蘅一腔孤勇泄尽了,他对问真从来没有反抗的力气,只有失魂落魄地等待。

  等待接受,无论和风细雨还是狂风骤雨,他都唯有接受。

  问真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她最近似乎总是叹气。

  她忽然冲季蘅招了招手,季蘅睁大眼睛看着她,试图确定自己的想法没错,问真轻声道:“过来。”

  季蘅连忙起身,短短两步的距离,他几乎是飘荡过来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自己的动作与路线。

  总之在理智回笼的时候,他已经轻轻伏在了问真身边,仰脸望着问真。

  问真伸手扶住他的下巴,问:“还疼不疼?”

  一阵浓郁的木质香冲击着季蘅的嗅觉,冲得他头昏脑涨,理智离家,他本能地“嗯”一声,又连忙摇头:“不疼了。”

  “不疼了,说话还含混不清?”问真略一侧首,含霜已捧过一盏明亮的玻璃灯来,她微微用力捏开季蘅的嘴,借着灯光细看其中的伤势,只见他口中一片通红,幸而还没有水泡。

  问真皱着眉吩咐凝露:“取那钵碧玉膏来。”

  微凉有力的指尖扣在他的下巴上,季蘅完全没有动作的能力,只知愣愣地看着问真而已,直到问真用洁净的玉簪子挑起冰凉的膏体要探入他的口中,他才连忙道:“不不不!”

  “别动。”问真面不改色,手下微微用力,捏住了季蘅,“你不会想试试我的手劲。”

  季蘅心跳几乎停滞了一瞬,只知道仰着脸对问真张嘴了,冰凉的药膏轻轻沾在伤处,季蘅感觉自己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大脑中空白一片,直到问真收回手,他还愣愣地张着口。

  问真扬眉轻笑,“怎么,嫌这药不够苦?”

  这是一钵清凉的碧色药膏,由白芍调配,自养了几个孩子,就是问真房中常备的,口唇生疮、身上有一点小烫伤,擦上当即便能好受,过两日再换另一种紫玉膏,能够促进愈合。

  好用是好用,唯一的缺点是有些苦,明瑞明苓对这药膏烦得很,所以含霜每每煮清火茶给他们,他们都老老实实地喝下去,预防上火生疮。

  季蘅已经尝不出苦味了,他现在流出的眼泪只怕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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