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利
所以在这片满是幽灵的矿场里,这个名字最合适不过了。
因为这句话,砂伦感觉自己的心脏随着金发女人的声音开始在胸腔里狂奔,锤出来的声音叫他的耳朵膜都开始发痛。
他抿了下干燥起皮的嘴唇:“我不明白。”
于是金发女人就叹气。一边叹气又一边看他,活像是眼前的星盗生出了什么绝症一样。
“你不是不明白,”她说,“你只是不想明白。你很聪明,砂伦。”
当她们开始一来一往的对话后,金发女人的态度就柔和且真实了很多,就像是之前那样令砂伦感到不舒服的虚假只是她伪装出来的外壳。
“——拿着那块晶石离开这里之后,过得怎么样?”
砂伦猛地抬起头看着她,浅金色的眼瞳中闪烁着不确定和狐疑。
“那块红色的,像火焰的簇状晶石。”金发女人微笑着看着他,“还记得吗?”
砂伦:“……是你给我的?”
“是噗噗留给你的。”她说,“噗噗……可惜了,你现在不记得它。黑石将那段记忆彻底留在了矿坑里,然后被掩埋在爆炸过后坍塌的废墟下。”
这句话说得很平淡,但砂伦的眼前似乎真的闪过了不少片段似的记忆——和他印象里的出逃那天完全相似但不同。
星盗下意识地按住了额头,想要循着这片段似的记忆往事情的真相探寻。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金发女人说着话,然后砂伦就又看见那古怪且虚伪的笑容再一次爬上了她的脸,看着就跟仿生人一样,“反正在这个地方,所有的记忆没有意义。”
“我、我还是不明白,”砂伦喘了口粗气,闷闷地开口,“为什么现在我的脑子里面有三个我在打架?”
金发女人一怔。
“三个?”她咀嚼着这个词,然后恍然大悟,“哦,的确应该是三个。”
一个被爆炸掩埋在矿坑的深处;
一个好运捡到晶石逃出了生天;
最后一个,被金发女人温和的,亲自送上了星舰。
砂伦捂着额头瞪着她看,浅金色的眼瞳泛上了生理性的水光:“我们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认识?我……我好像看见了你,还看见了一条巨大的虫子。”
巨大的虫子!
站在砂伦身后不远处的塔文睁大了眼睛。
这个人,这个看着很像是长大了的砂伦的人……其实就是前不久被他护在怀里面的孩子?
“站在后面的那个人,”就在他也跟着这几句话陷入沉思的时候,金发女人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进了塔文的耳朵里。“塔文。过来吧。”
她又开始叹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这个叫“砂伦”的人进到矿场后,一直以来都保持着温和的金发女人神情上带上了其他的意味。好像是面对了一个棘手但能够解决的难题,带着些大部分人察觉不到的无奈。
塔文不知道她为什么叫自己,难道说之前他的动作一直被观察着吗?
但他已经逐渐摸清楚了金发女人的态度。
温和中带着让大部分公民都无法理解的宽容。
……而这种宽容或许来自于她对自己强大实力的自信。
只是他没有想明白的是,为什么是他?周围对此感兴趣的矿工可不少。
但偏偏金发女人准确无误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为什么?”
听到塔文耿直发问后,金发女人想了想。
现在的三人已经转移到一间小帐篷前,坐在令人十分拘束的小小板凳上。金发女人那纯白的长袍落在灰黑色的土地,很容易就被石屑沾上染了个半灰。
但坐在小板凳上的人依旧优雅从容。
“因为你看向我的目光中表明,你也很在意这件事。”金发女人很坦然地开口,“既然已经有两个人都这样在意,那么我正好一起来说一下。”
“首先,先说说你们现在最在意的一个点。”
她说:“没错,你们现在已经死了。”
偶尔路过的矿工们根本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们的谈话上,或许会因为好奇而探过来目光,但他们也明白这样聚在一起的谈话或许不该让他们知道。
塔文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凝重地吐出。
“……这样的秘密,我们不应该到帐篷里面说吗?”
金发女人:“可这不是秘密。也不用向任何人隐瞒。”
她的声音平淡又冷漠。
“不用在意会被谁听到。因为这片矿场你们都无法走出去。”
“可你之前还说这里的人是介于生与死之间的幽灵。”砂伦说,“我们现在在你口中,我们就已经死了?”
金发女人:“因为不是在我口中你们已经死了。而是在这段历史中,你们已经被记录死亡。”
“在这片星海中,再也没有任何‘星盗砂伦’的痕迹,”她侧头看向另一旁凝眉深思的塔文,“也不再会有猎犬塔文的痕迹。”
“在这里的所有人本应该都消失在大众眼中的一场‘矿坑爆炸’中。”她说,“可你知道自己在呼吸,知道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这证明着你还活着。”
“但却死在了大众眼中。”
砂伦还在咀嚼这句话。一旁的猎犬忽然道:“我有问题。”
“请问。”金发女人温和地开口,“应该不少吧?”
塔文苦笑一声:“的确是。”
他收起了脸上的苦笑,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
“第一,你知道我是猎犬?”
金发女人:“在这片矿场中,我无所不知。”
猎犬皱了下眉,因为这个答案,他看着对方的眼神惊疑不定。
“第二,”可他没有停下,还是继续问道,“你说,我们本应该都消失再大众眼中。所以一定有人超出了你的预料,出现在了大众眼中。那个人是谁?”
金发女人还没有回答,但在场的另一个人已经作答。
砂伦:“是我。”
星盗的神情有些疲惫。
“我从本该爆炸死亡的矿场中逃了出来。”
一个本应该死的人,突然扭转了命运,又活了过来。活了过来,还在星海中驰骋了十多年。
于是塔文的目光就放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人,他其实并不是很熟悉。
在他最新鲜的记忆中,年幼的男孩被塔文护在怀里,生生的扛着那近距离的爆炸。但是之后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火光之下,难道在那条时间线上的他们都死了吗?
“在我的记忆里,”砂伦顿了顿,“我在爆炸发生的前一刻离开了矿场中心,身后爆发火光的时候我是处于矿场最边缘的地方。”
“在那辆停在边缘,本应该用于开往城镇与矿场的大巴车上,我陷入了昏迷。醒来后手中就有一块红色的晶石,而我也在距离矿场最近的城镇上。”
“至于怎么去到那儿的,那块晶石又是谁给我的,我什么记忆也没有。”他疲惫地说,“本应该什么也没有。”
塔文一怔。
砂伦继续说道:“我一直以来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卖掉那块晶石后,我有了离开第十二星级的资本。可我没有地方去。我没有身份,也没有归宿。然后慢慢的,我就变成了星盗。”
他后来在星海当星盗的时候遇到了不少人,有的是他的朋友,有的是他的敌人。
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能陪着这个星盗一路走到现在的,没有一个人。
现在的砂伦正平静地说着这些,就好像在以第三视角来旁观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可是我今天知道了。”他说,“我记起来了那条被我命名为‘噗噗’的巨虫,我记得它为我带来了食物,陪着我聊天说话。它比任何人都要像人。”
“那个时候我对它说,我想要离开这里。于是噗噗给我带来了一块贵重的红色晶石,是它给了我离开的资本与勇气。。”
“如果这份记忆是真实的,那么……”他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金发女人,“真正给我这个离开机会的人,是谁?”
金发女人被他注视着,然后轻叹一声,无奈道:“大概是我吧。”
“大概?”
“因为按照常理来说,产出这类晶石的不是我。”金发女人一本正经道,“而是伟大的大自然。”
砂伦:……
疲惫极了的星盗扯了下嘴角,很给面子地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可我的记忆里面没有你的影子,直到我来到这儿才多了两份记忆。”他既哭又笑地说,“我现在感觉自己要疯了。我到底是谁?是那个死在矿坑爆炸里面的童工,还是那个在星海游荡的星盗?”
“如果是在这片矿场,”金发女人说,“那这两个都是你。”
“这听上去是某种科学实验。”猎犬深吸了口气。
“可是第三份记忆呢?那份有你和噗噗存在的记忆,又是怎么一回事?”星盗问,“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为了这块红色的晶石,星盗找寻了很久很久。
想找到那个救过自己的神秘人。
可是他没有想到,所谓的救命恩人其实就在自己的眼前。
“从现实来看,它是真的。”金发女人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太理解星盗为什么忽然这样激动,“可是你也的确没有看见我们。”
“那只是黑石带给你的影响。”
黑石。
黑石!
星盗的眼中几乎要喷出怒火来:“这到底是什么个东西!?和这个相关的不是只有疾病吗?!”
塔文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冷静点。”
“简单来说,最纯粹的黑石能够控制时间。”
金发女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非常平静。她没有管突然转头看向他的猎犬,而是望着慢慢平下怒火的星盗:“而最方便使用它的方式,是让黑石粉尘进入人体,从而影响人类大脑。”
“爆炸产生的黑石粉尘进入你的体内后控制了你的大脑,也控制了人体的时间。”
星盗倒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