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叶成林
可轮到自己，她恨不得一口气做完所有事。
她把绣娘分两批，开启白夜班倒的模式，白天她教一批人，晚上再教一批，自己的睡眠时间变成北疆时一样，碎片式睡眠，晚上睡两个时辰，白天补眠一个时辰。
困得就进空间喝浓咖啡，冷水洗脸。
遇到问题还要找时间进空间查资料，工匠随时待命，改良纺织机。
进入工作状态的锦岁有点可怕，说实话，在进城之前燕九想了很多，他要和季姑娘说什么。
有正事，关于北疆的商贸和海商，也有私事，他想请季姑娘赏景、品茶，他想借机说出自己那还未言明的情意。
可等锦岁住进燕家，燕九才发现，只是单独跟她聊正事都是奢侈，至于私事，压根没时间。
季姑娘每次到书房见他，都带了很多资料，有羊毛纺织机的图纸，有北疆路线路，其中哪个部落是友好的可以交易，哪个部落极度反感夏人，她都打得的很周全。
这份资料如果卖给别的士族，哪怕要上万两白银，都有的是人愿意出价。
可季姑娘却分文不收，全部把资料给了他，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戾王改革商税时，燕家带头响应。
其实就算她不说，燕九也会响应。他更需要一份周全的商税来稳定市场，因为会有很多人钻空子，那会破坏市场，失去北疆人的信任。
让才建立起来的商贸变得艰难起来，周全的律法既是禁锢，也是保护。
他看着锦岁苦心写的北疆商贸企划书，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季姑娘这般呕心沥血，是为了谁？”
他问完就后悔了，自嘲一笑，还能是为了你燕九吗？当然是为了戾王。
没想到锦岁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没有呕心沥血，只是沿途以季仙姑之名多打听了一下，我脑子还算可以，归纳总结做得好，我还欠你人情嘛，没别的礼物能送你，就送你这个。
至于说是为了谁？还真不是为了某一个人，我说我是为了边城百姓，为了燕州百姓，会不会太夸张了？你信吗？”
燕九眼眸幽深地看着她，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我信。”
锦岁笑道：“燕九郎果然是我的知已！要是十一在这，他肯定会嘲笑我，你当你是谁啊？还为了百姓，百姓关你什么事？”
燕九摇头：“不，十一也不会这么说。你为边城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
“你放心，只要王爷拟出商税新律，燕家一定率先响应。北疆贸易事关万千百姓生计，我绝不会让它出乱子。”
每一次从她口中听到‘燕九郎’这个名字，燕九都觉得自己的心像被羽毛轻拂了一下，颤颤的，麻麻的。
他很想借着话题聊点别的，可不知为何，每到这个时候，他脑海中都会浮现出，顾长萧在黑夜中，一步步爬向神宫的画面。
也许从那一刻起，他就输了。
有时候两人聊航海图，锦岁重新汇制了一份，更大更精密的，凡是她知道的小岛都标记上。
桌子铺不下，就铺在地毯上，两人拿着包着软布的长棍指着航道，一些关于航海的知识，锦岁信手拈来，每每听到，都让燕九受益匪浅。
他觉得光是他听不行，还特地叫来几个出海的管事，顾长萧和燕十一也会来听，每天这个时候，季姑娘就变成‘季夫子’。
真的像夫子，包括燕九和顾长萧，他们全部变成一群求知欲旺盛的学生。
和航海管事的交流中，也让锦岁知道更多这个时代海岛的情况，顾长萧却更在意他们带来关于南边沿海地域的民情。
特别是闽州，即沿海常有海盗出没，又多瘴气每年都有瘟疫爆发，故而那里的百姓极度信神，一些朝廷捣毁的歪道邪巫，百姓私下也会敬拜。
这天听到锦岁说起季风洋流，其中一个管事叹道：“闽南那边年年来潮时举办龙王祭，要么祭龙王新娘，要么祭童男童女。
他们若知道这只是因为季风影响，根本不是祭祀有用，不知会做何感想？”
锦岁心惊不已：“活人祭?”
她看向顾长萧，朝廷知道这事吗？皇帝在意这事吗？朝廷还在内斗，底层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北疆有汉人为汉奴，命贱不如羊。
南边有海盗猖獗，活人祭祀。种花家儿女骨髓和血脉中的愤怒在咆哮，凌锦岁，你既来此世一遭，一定要做点什么，改变点什么。
话题变得沉重起来，燕九自然不能再跟季姑娘聊儿女情长，他甚至觉得季姑娘确实很像北疆人眼中的仙姑，在她心中，情情爱爱，远不如家国大义。
她是举世无双的奇女子，让人打心底尊敬、敬仰，好像向她提及儿女情长，都是一种亵渎。
就这样，锦岁在燕家住了九天，瘦了三斤，黑眼圈重了三度。
教会了一批绣娘纺织羊毛，并且成功纺出了羊毛料子，还有加粗的羊毛线，她教针织和钩织两种织法。
给一批燕家出海管事教了些航海知识，他们竟然不知道吃绿豆芽能预防败血病，每次出海时间都很短，只要没有鲜果蔬果的补给，就会返程。
至于没跑出南洋线，锦岁只是提一下，可以随船种植蔬菜，可多带些绿豆发豆芽。
众人面面相窥，同时抬手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就是啊，怎么会忘了豆芽呢？别的菜蔬能得，绿豆还不多吗？
其中一个管事后悔不已：“其实前年我们一艘船上带了很多绿豆，当时就有人说，隔几天吃顿豆芽，感觉身体很舒服。我竟然没当回事！”
他懊悔不已，要是他当时放在心上，把此事上报，那就是大功一件啊！
解决了远洋没有无法补充维生素的麻烦，加上锦岁给的航海图。他们信心满满，只等开春后发船，这一次一定能航行得更远！
开始时顾长萧还总提防着锦岁和燕九单独见面，后来他也发现自己狭隘了，他即便不相信燕九，也应该相信岁岁。
燕九才抢不走岁岁呢！
第206章 商业帝国
还有就是，岁岁都这么认真地投入工作当中，他这个戾王当然不能落后啊！
关税的事必须早点提上日程，因为开春之后，燕地就和北疆正式通商了。
故而在燕州的这段时间，顾长萧直接住进了州牧府，揪着李恒等一众官员天天开商讨会。
李恒那叫个战战兢兢啊！他之前担心顾长萧在北疆回不来，故而又做了一回墙头草，没给程榆提供任何帮忙，无视边城的求助，冷眼旁观程榆在士族之间周旋。
他想趁机跟边城和戾王做出切割，担心誉王事后追究他曾对戾王的帮助，将墙头草做得的很彻底。
结果出乎他和所有人的意料，戾王不光活着回来了，还杀了左贤王，送了一个使团到长安给誉王添堵。
说实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恒都恨不得自己老上二十岁，当即告老还乡，脱离这个旋涡。
他是日夜难安，想着戾王会怎么惩戒！比起真戾王的手段，他更害怕假戾王那个疯子，假戾王曾经警告过他的，再当一回墙头草，就剃了他的草皮！
当时他去迎接戾王回城时，都做好心理准备，会被假戾王打个半死的。
结果让他没想到，戾王殿下完全无视他！无视的好啊！最好把我当个屁，放了就算了。
假戾王也没瞧见，是留在北疆了吗？还是被王爷派到别的地方了？
太好了，那个疯子、泼猴、无赖、滚刀肉离开燕地，设宴欢庆都不为过啊！
结果没让李恒安心几天，燕十一亲自来传话，戾王要来燕州城，让他也去迎接。
他当即心颤地问了句：“哪个戾王？”
没想到燕十一很懂他，拍拍他的肩膀：“两个都会来！所以，准备充分一点。”
李恒当时差点哭了！真戾王来他不怕，皇子对朝廷命官还是有分寸的，更何况戾王还需要他来牵制士族。
他怕是假戾王啊！那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主，杀红了眼谁都敢砍！
心惊胆战地和燕家人去城外迎接，李恒瞪大眼睛找遍队伍，心落回肚子里，假戾王没来。
虽然燕十一对戾王身边那个女子态度很奇怪，不过他也没心思看美人，戾王的处置不下来，就像脖子上悬了把刀，他心不安啊！
直到戾王住进州牧府，那把悬着的刀也落了下来，那就是戾王要改革关税，需要他和众官员提出章程。
李恒瞬间精神起来，只要王爷还用他，只要他把这件事办好，那墙头草的事就翻篇了啊！
结果就是对关税的新律法，李恒比顾长萧还要上心，带领官员翻遍夏商律，力求在开春之前给出一份让王爷满意的边关商税律法。
顾长萧当然也没白在府上等，他会趁锦岁得空时，跟她聊聊关于商税的事，锦岁提出的‘奢侈品税’‘本土产业保护’‘进出口税’等等后世关税的名词解释。
顾长萧都有一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立即有了新的想法，再去跟李恒等人商议。力求一举将关税法拟定得全面。
后面还增加了基础劳动法：“北疆需要的产品越多，燕地加盖的作坊也就越多，而士族需要的工人也同样增加。
他们若用自家的奴隶，或是将工人签定死契，就能逃过朝廷律法的保护。所以我们在定关税的时候，就将工人保护法给定上。
基础工资、工作时长、加班工资，以前最重要的，绝不能因商误农。若有劝农弃耕、利农行商等行为，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制裁士族！”
“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重要目地，那就是利用商贸的繁华，让士族愿意为商吐出土地，遏制土地兼并，从根本上限制士族扩张。”
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资本家能逃到国外，士族可没国外可逃，也是顾长萧现在军事能力还不行，否则我们也不会用这么温和的手段，处理士族门阀日益壮大的问题。
“趁这次来燕州，一定要把关税的问题给拟定好了。”
这是顾长萧的工作，锦岁的工作则是，趁这次来燕家，把羊毛纺织作坊给敲定，再把航海路线拟定。
所有人都很忙，连十二娘都在忙着胭脂斋扩张，北疆的市场太大了，她要趁此机会多替岁岁赚钱，她自己也要赚钱，买回那汉奴，她还要资助学院的穷苦女学生入学。
北疆一行，让十二娘成长良多，她已经完全跳出大家小姐的生活，一种全新的责任落在肩上，但不会让她感觉到沉重，而是有了动力。
她崇拜岁岁，不管是过去扮男人时的假戾王，还是现在的季姑娘，十二娘都崇拜且喜欢着她。
她要向岁岁学习，变成世间独一无二的奇女子，做出一番与众不同的事业来，而不是等着相夫教子的大家闺秀。
很快燕十一就发现，自从季姑娘住进家里来，大哥和小妹都像变了个人一样。大哥以前就常常灯亮到半夜，每日都有管事出入，与他商量事宜。
而现在那灯更是常常亮到天明，被大哥安置在老宅，不让进入燕州城的一些海商管事，也悄悄进城，跟季姑娘谈事。
唯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燕管家二号，每天忙的就是设宴、跑腿、找东西的活。
以前燕十一挺喜欢这样的，当个啥都不管的纨绔子弟，跟一帮胡朋狗友出门闲逛，跟大哥要点零花钱。
但现在燕十一不喜欢了，他觉得身边人全变了，只有他被留在了原地。
他觉得迷茫又沮丧，胡朋狗友的活动他完全提不起劲，想掺与大哥和季姑娘的谈话中，却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
“怎么办？季魔女来咱们家，我就变笨了。”
十二娘正在写抄新的香水配方，这是岁岁给的方子，只是她写得急，字迹潦草，十二娘用小楷来抄，将步骤每开给每个环节的管事，秘方则封蜡保存。
听到二哥的‘无病呻吟’她很想说‘你一直都不聪明好嘛！’
可扭头看到二哥是真的在沮丧，她只能安慰：“二哥才不笨呢！不过二哥，大家都在忙着扩张生意，你也可以扩张生意啊！”
燕十一啃着生番茄，这是他跟锦岁学的，之前每次见面锦岁都在啃番茄，他好奇地问吃不腻吗？
锦岁逗他：“吃多了会变聪明。”
从此之后燕十一每天都会啃三个生番茄。大哥不在家那段时间，每天啃五个！
“可我跟季魔女合作的是酒楼，因为火锅，咱的酒楼已经是燕州城第一大酒楼，我又不能去北疆开酒楼，这生意怎么扩大？”
十二娘白他一眼：“你能不能别叫季魔女？让季姑娘听到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