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叶成林
锦岁一挥袖:“滚!”
燕十二娘被宝珠等婢女扶出来,她恋恋不舍地看着锦岁,摇着头道:
“我不信,王爷你是为了拒绝十二娘,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
这下不用锦岁回答,燕十一上前直接扛起妹妹就跑:
“傻丫头,世上哪个男人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确实如此,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拿‘不能人道’来开玩笑,加上是戾王亲口说的,反正所有人都信了。
锦岁没出去送燕十二娘,让寒星将去毒的药送过去,替她说一声:
“忘了戾王,他不值得燕姑娘伤心。”
黑虎也跑去道别,回来时哭的眼睛都红了。
锦岁失笑:“你舍不得白姑娘,以后去燕州城采买物资都让你去,找机会跟白姑娘见面。”
黑虎摇着头哭道:“不是的,俺是为王爷哭,王爷太可怜了!”
很快这个消息传遍边城,所有人都和黑虎的想法一样,不少人满脸悲伤地添补细节:
“怪不得我们从怀州接到王爷,他从不和我们一起擦澡,如厕都避着人。”
“王爷说他在长安时受了重伤,连功夫都没了,没想到是这么重的伤!那些怎么这样狠心啊!”
程榆先是一言不发,继而别有深意地道:
“王爷无后,别到时候王爷将边城治理好了,朝廷派个宗亲过来继承啊?”
此言一出,虽是猜测,可让众将士皆义愤填膺起来,他们甚至觉得皇上将戾王发配边城就是这个目地。
燕地十六州素来士族为大,连朝廷官员都不想在这久留,竟然将一个皇子发配过来。
他们肯定就是这个目地,想让王爷在燕地拼死拼活干出一番事业,再以王爷无后为由,随便过继一个宗室子弟来继续燕地。
众人皆怒道:“绝不能让咱们王爷如此被欺负!
朝廷管过我们边卒吗?我们的好日子是王爷给的,我们只效忠王爷!”
程榆嘴角微扬但很快隐去,他要的就是这个目地。
提前给将士们灌输这个观念,认知到自己要效忠的不是朝廷,而是戾王!
即便王爷无后又怎么样?即便跟着王爷恩赏无法萌荫子孙又怎么样?
这世上可没有另一个皇子,会为了他小小主薄,去跟郑家为敌啊!
只是当消息传到东海边的时候,正在努力平盐田晒盐的魏主薄,瘫坐在地上,哭的好像他不能人道似的。
王爷无后,这辈子都不可能回长安。
他的希望,又一次破灭了。
不过魏主薄没消沉太久,因为王爷传话,进秋之后天转凉,不适合晒盐。
魏主薄很快打起精神,回长安是以后的事,目前要做好眼前的活,必须在进秋之前晒出一大批海盐来。
程榆问锦岁:“这个消息要不要隐瞒?只要跟燕家说一声,相信燕家愿意帮忙隐瞒。”
“毕竟传到百姓耳中,到底于王爷名声有损。”
锦岁沉思片刻后问:“郑家赎人了吗?”
程榆虽不明白王爷为何转移话题,还是立即回道:“没有,郑家说要边城放了所有人。”
锦岁冷笑:“就是舍不得银子呗!”
“不用瞒,最好传的天下皆知,本王身有残缺不能人道。”
“反正本王现在烂命一条,郑家还想闹,本王就舍得一身剐!咱看谁玩不起!”
她又玩笑似地道:“如此一来,也省得外面人传本王和陈氏的闲话,程主薄你就准备着和陈氏成亲吧!”
程榆深深地看一眼锦岁,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王爷还真是洒脱啊!”
这世上之人,好像对病人都格外宽容,同样的事,正常人干了挨骂,但疯子干了大家只会躲远些。
戾王自进燕地,干的事总被人骂‘疯子’、‘泼皮’,眼下又加一条,不能人道。
“他都不能人道了,你还跟他介意这个……”
“他都不能人道了,又疯的很,万一惹怒了,打杀起来咱们得不偿失啊!”
“他是绝后之人,咱们郑家可是百年旺望,这样的疯子沾染不得!”
……
要是真男人,你当面骂他‘绝后’,嘲讽他不能人道,他或许会怒急攻心,成了变态。
可咱们戾王是个假男人啊!你人前人后地骂,对锦岁来说都觉得好笑。
当然,是有点对不起顾长萧。
希望顾长萧心宽一些,原谅她为斩桃花,不得已而为之。
第82章 自由身
反正当这个消息传遍燕州的时候,李州牧这次办事积极多了,跑到郑家商议,直接跟郑家主事人说:
“他废人一个,又疯的很,你们再这样闹下去,成了附骨之疽。
他泼了命不要,带着三千边卒拼了,你郑家怎么办?”
都不用明说名字,郑家人也知道说的是谁。
说实话,事情闹到现在,郑家人也后悔了。
早知道戾王这么疯颠,又是废人,就把那陈芸娘送给他了。
闹到现在下不了台,一千多家丁佃户被边城俘虏,当牛做马干苦力。
郑家临时家主郑芸,痛心疾首地道:
“是我郑家想跟他闹吗?大人去城墙根瞧瞧,他竟然把郑家重伤的家丁,直接推到城墙根下面。”
“大刺刺地写着,一百两银子赎一人,不出银子,死了就扔到郑家祖坟去。”
“这是人干出来的事吗?如今全城都在说,我郑家不把佃户的命当命。”
“他怎么能这样?我郑家在燕地百年,就没遇到过这样无耻之人!”
李州牧很是认同郑芸的话,可认同归认同,那戾王摆明一幅泼皮无赖样,毫不介意将自己不能人道之秘广之于众。
就是打定主意,有本事你们再闹啊!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
他无牵无挂还绝了后,手握三千边卒,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可郑家不想拼啊,人家好好的燕地士族,会拿玉瓶跟你这瓦片碰?
“这个本官可以跟他们谈,你说个价钱,我去跟他换人。”
“只是那陈芸娘的卖身契,你就给他。一个贱妾而已,闹出这样败坏门庭的事,还要回来做什么?”
郑芸本想说,要回来陪葬!
但想到李恒是朝廷命官,活人殉葬之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还是不能当众说开。
忍气道:“郑家可以把陈氏给他,那些重伤佃户郑家出银子买回来,但他扣留的郑家人,必须一个不少地放了。”
李恒带着陈芸娘的卖身契和郑家的要求来到边城,他找锦岁之前,先去力大无穷食肆吃了一碗鱼丸汤,加了足足四勺辣酱。
吃的大汗淋漓才过瘾地放下碗,无意看到灶台上的盐罐,里面竟然是上好的青盐。
李恒诧异道:“戾王竟然舍得将青盐给你们食肆用。”
掌勺的笑道:“这可不是王爷给的,是我们的带盐人送的。”
李恒想到燕十一,眉梢跳了两下。听说燕家跟戾王闹翻了,看来传闻不可信啊。
知晓了李恒的来意之后,锦岁接过陈芸娘的卖身契,当众给了陈芸娘,宣布她从此就是自由身。
陈芸娘激动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程榆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并没有劝慰她。
因为程榆知道她需要的是大哭一场,将多年的委屈用眼泪宣泄出来。
婴儿刚出生时要用清水洗去身上的血污;蹲过监狱初出狱的人,要用柳枝水洗去污垢;
出远门归家的人,要用艾草水洗去不洁之尘。而陈芸娘今日,便是用眼泪洗去过往,重获新生。
许多屯田营的妇人围在陈芸娘身边,替她欢喜,与她一起抹眼泪。
近来她们一起在做点心开小吃铺,情同姐妹,都为陈芸娘没了奴籍欢喜。
连李恒都假模假样地叹道:“苦尽甘来了,陈娘子还年轻,以后还有大好前程。”
锦岁拱手道:“多谢李大人,我承你人情。”
李恒忙笑道:“不敢不敢,不过既然王爷承下官一个人情,那就听下官一言,跟郑家握手言和吧!”
锦岁豪爽点头:“行啊!只要他们不再拿活人陪葬,再把那些伤号买回去,别放在本王这里费药费粮的,本王保证不报复郑家。”
李恒笑道:“这是当然,有下官看着,燕州绝无人敢拿活人陪葬。”
锦岁似笑非笑,既不嘲讽也不揭穿,就那么眯着眼睛看李恒。
把李恒看的心惊肉跳,有这么一尊活爷在身边,以后对士族干的龌龊事,还真不能放任不管了。
“出银子买伤员郑家也同意,只是被王爷扣留的郑家佃户,还请王爷放人。
正值种秋粮之际,您把人扣了,郑家田地无人耕作啊!”
锦岁趁机道:“本王当然会放人!本王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郑家来攻城,让我边城损失惨重。”
“大人瞧瞧这个单子,只要郑家赔偿了,我会放人的。”
“说到秋耕,正想跟李大人说说,我边城也缺人手。
听说附近深山有不少流民,若有流民愿意下山来边城,本王准备收留了开荒,不知这合不合规矩?”
李恒心中冷笑,据他所知,戾王最近已经收留了不少流民挖河渠开荒,现在又假模假样地跟他说一声。
不就是想拿和郑家的谈判,逼他承认那些流民的身份合法吗?